文/葉無雙
中國牽一髮而動全身之行業，搖搖欲墜中。
11月18日，據中國經濟網報導，近日，長租公寓蛋殼公寓接連傳出公寓斷網、拖欠合作夥伴帳款和房東租金的消息。
在北京，被拖欠裝修工程款的工程承包商來到蛋殼公寓辦公地點討薪；在上海、杭州，蛋殼公寓房東驅趕租客，租戶陸續被斷網；在深圳，收房租的房東和退租金的租客簇擁至蛋殼深圳分公司樓下維權，情緒激動……
合作夥伴火藥味滿滿，蛋殼公寓爆雷氣息濃重。
11月16日，蛋殼回應輿論風暴，在其微博上再次聲明：公司沒有破產，也不會跑路！請不要信謠傳謠！
質疑如山倒，此回應如杯水車薪般蒼白疲軟。宛如渣男渣女被發現出軌的蛛絲馬跡以後，信誓旦旦說不會分手。
猶記得，當年OFO爆雷也是這樣說的。
很多人對「緩兵式承諾」已有抗體，直接在蛋殼公寓澄清消息下方「鞭屍」OFO：借樓問一下，OFO的押金還退麼？
跑馬圈地 寅吃卯糧
蛋殼的今天 是註定的結果？
早期，長租公寓的商業模式，是低價從房東那裡拿房，提供裝修和管理服務後，再高價租給租客賺差價。這是可行、健康的商業模式。
然而，隨著大批量資本湧入，一些長租公寓開始逆向操作——左手用高價從房東手中收房，右手用低價吸引租客。
高買低賣，初期企業不盈利。然而這不重要。長租公寓平臺的終極目標，是先獲取現金流，建起資金池，再利用資金池擴張，壟斷租房市場。
他們先利用高價收房東的房源，再利用折扣誘導租客提前付掉三個月、半年、甚至一年房費。在這個過程中，寅吃卯糧，利用資金進出時間差蓄起資金池。再用租金池裡的資金，瘋狂擴張市場，繼續搶房源、拉租客。2017年到2019年，蛋殼公寓運營房間數暴漲了近30倍。
待到壟斷市場後，便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制定價格規則。
正常情況下，如果資金鍊流動起來，自然是平臺、房東、租客皆大歡喜，而一遇上疫情這樣的突發狀況，租客銳減，現金流馬上就會出現問題，造成文章開頭的狼狽景象。蛋殼，比想像中脆弱。
燒錢跑馬圈地，是網際網路公司常見打法，瑞幸、小黃車都是這麼玩的。但不適合長租公寓平臺。
為何？
因為商業基因不同。長租公寓平臺，和普通網際網路公司，完全是不同物種。
首先，長租公寓平臺是重資產行業，規模越大，成本越高；其次，瑞幸小黃車等行業，符合下沉市場消費升級大勢所趨，而長租公寓高買低租的模式，是建立在默認房租會一直大幅度上漲的前提下，與「房住不炒」主調背離。
長租公寓的商業基因決定了，這個行業不適合燒錢壟斷市場。
蛋殼公寓搖搖欲墜，看似歸咎於撞上疫情，時運不佳，實則註定的結果，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職場老人老楊：搬家使我厭惡
作為迄今規模最大的長租公寓上市企業，蛋殼牽扯利益群體眾多。
據蛋殼公寓官方數據，蛋殼目前覆蓋13個城市，約有40幾萬租戶（其中20幾萬的租戶分布在生活壓力巨大的一線城市）。大廈之將傾背後，是幾十萬受傷的房東和租戶。
無雙身邊就有三個典型租房樣本，他們分別是職場老人老楊、實習少女小陳、上海土著中產黃公子。透過他們三個人，可以一窺蛋殼風波中，城市租客的生存現狀。
職場老人老楊，27歲的90後，本科畢業後，已經工作近6年。他所居住的大上海國際花園的蛋殼公寓，上周四（11月12日）就斷網了。
老楊是大部分都市租客的寫照。據新京報報導，2019年1月，蛋殼公寓聯手知乎發布了《2019租房青年生活調查報告》，《報告》顯示，90後和95後佔了租客群體的87%，將近9成。他們不像80後已購房上車，也不像00後未出校園，自然是租房主力軍。
老楊說，當初他住蛋殼，是因為省心（長租公寓支持拎包入住，而且提供保潔、維修等服務，只不過要收每月房租8-10%的服務費）；而蛋殼出事以後，他最恐懼的事，是搬家。
都市租客大多圖省心、有積蓄。
諸位檀香是否有同感？你在25-30歲這個上不上下不下的階段中，很累很拼，只想多休息，少操心。當結束一天或一周的工作後，多花一點維修、保潔、交網費上，都感覺在消耗生命。
至少工作了2年以上，小有積蓄的90後、95後，願意付點額外費用，提升「打工人」的幸福感。
實習少女小陳：我別無選擇
實習少女小陳， 22歲，某985大學本科畢業生。她所居住的大華錦繡華城蛋殼公寓，也已斷網。
上周六（11月14），一位閃送人員敲開小陳的家門，讓房東與小陳通過微信通話（一般情況下，房東沒有租客聯繫方式）。房東說，最近蛋殼給很多房東打款，已經從季付改成了月付，感覺不妙。如果到了12月14日打款日，他收到的房租也縮水，就要和小陳解約，讓小陳做好（被掃地出門的）心理準備。
小陳說，她選蛋殼，是因為相信龍頭，看中便宜。而她為了向父母證明自己能獨立，並沒有問家裡伸手要房租前，而是辦理了蛋殼提供的「租金貸」。
資深北漂、滬漂知道，街邊「地頭蛇」小中介介紹的房子其實挺香，你可以通過他們找到老小區老土著的房，地段好、治安好，關鍵有問題能直接對接房東，不用和第三方扯皮。
不過小陳剛畢業，沒經驗，覺得要找龍頭機構。
在長租公寓界，自如是老大，蛋殼是老二。蛋殼更便宜。所以她住進蛋殼。
小陳恐怕是真心錯付了。根據艾媒網報導，截至11月12日，某投訴平臺上關於蛋殼公寓的累計投訴量已達26382起。受害者中不乏應屆畢業生。而「租金貸」是引發投訴的罪魁禍首。
剛畢業的學生，沒有儲蓄預付房租。公寓機構早就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們會誘導你辦租金貸。
據蛋殼員工表示，公司一直主推租金貸業務，成功籤約租金貸能獲得的提傭遠比正常租賃多。很多畢業生忽忽悠悠就「被」辦了租金貸。
根據蛋殼公寓發布《2019大學畢業生租住數據報告》顯示， 6成半應屆畢業生可以依靠自身工資或其他收入來源支付房租。其他收入是什麼？檀香自行猜測。
而根據澎湃新聞採訪相關律師可知，一旦長租公寓平臺爆雷，房東要收房，畢業生住處沒了，貸款還得照樣還。因為金融機構已經代租客將房租一次性都支付給了公寓房。金融機構不管你接下來住哪，只要你還錢。
本以為選擇頭部長租公寓，便能安心，奈何資本世界裡，沒有大而不倒的傳說。
土著凡爾賽男孩：蛋殼是什麼？
今天（2020年11月18日），行走在地鐵中、樓宇間，關於「蛋殼公寓要倒，我怎麼辦」的聲音，無雙就聽到不下三次。
正當大家火熱談論之時，上海土著同事黃公子問道：「蛋殼是什麼？」
上海土著中產黃公子。27歲，家住黃浦區某浦麗園。
無雙問：「在紐交所上市的中國租房平臺，大概率要爆雷，早上新聞都刷屏了，你沒看到？」
黃公子面露微笑，給出一句凡爾賽式回答：「不好意思，沒租房需求，就沒點開看」。
雖然自己不租房，黃公子也分享了一些信息。他說，身邊有朋友在做房東，也有與自如等長租公寓合作的。長租公寓爆雷，房東也是受害者。但也許，只是也許，事情發展至今，他們有所預料。
前我愛我家集團控股公司副總裁胡景暉曾表示，2018年以來，房租暴漲最主要原因，就是以自如、蛋殼為代表的被資本推動的長租公寓運營商，為搶房源以高出市場20%到40%的價格在到處收購房源，直接導致售房成本上升。
高出20-40倍！精明、老謀深算如上海房東，長租公寓的玩法他們會完全不曉得？他們也許清楚，只是在暫時的欣欣向榮中，默許了「富貴險中求」的遊戲規則。
黃公子說這番話時，透露出一股「早已看透一切」的從容，也許這就是該死的凡爾賽魅力吧……
最後說一句，根據經濟觀察網，最近一周，我愛我家一眾高管多次洽談接手蛋殼公寓事宜。能談妥最好，「打工人」也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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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葉無雙景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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