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市郊的夜分外寂靜。
突然,文青又聽到天花板上傳來腳步聲。
她看了看床頭柜上的電子鐘,凌晨二時。
這是第三次了,每次都是這個時間。
前兩次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也不想打擾熟睡中的丈夫徐濤,便忍住了。
這幢三層的別墅獨立於半山腰間,就住了三個人,他夫婦倆住二樓,保姆王阿姨住一樓,樓上沒人。
恐懼頓時塞滿了她的每一個毛孔,她不能再忍受了,趕忙搖起丈夫,「濤,樓上……有腳步聲,」她的聲音顫抖著,「你快聽!」
「做夢了吧你! 徐濤坐起身,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哪裡有什麼聲音?」
「撲通!撲通!」她分明聽得清晰,「你聽聽,還在響……」
「哪有啊!你可真是的!」他看了她一眼,「好了好了,趕快睡吧!明天還一大攤子事兒呢。」說完便倒下頭去,不再理她。
難道真是自己聽錯了?不可能!她想,明天夜裡不睡覺了,一定要讓他聽個明白。
第二天夜裡,她在凌晨一點就把徐濤叫醒了,並做好了上樓的準備。
二時一到,她聽得真切,那腳步聲按時響了。
她看向徐濤,「這回你聽到了吧!」
徐濤一臉的茫然,沒回答她,但她看得出,他的表情在說,「你有病啊!」
她拉起他的手,衝上樓去。
可樓上的房間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聲音也消失了。
「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輕!」徐濤嗔怒地看了她一眼,抓起她的手拉著往樓下走去。
徐濤倒頭便睡。
可她哪裡還能睡得著?
到底是我出了問題還是他出了問題?
她翻來覆去地想。
可接連好幾天,她每天都能聽到那個聲音,她好幾次用手掐自己的大腿,她確信自己是清醒的。
一天凌晨一時,窗外大雨如注,天空中划過一道閃電,她突然看見窗子上貼著一個穿著白紗的女人,長發披散遮住了整張臉,就像恐怖片中的鬼影。
「有鬼啊!」她大叫了一聲將頭埋進徐濤的懷裡。
「你又做噩夢了!」徐濤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說,「不怕,有我呢。」
「莫非這屋子裡真的是鬧鬼了?」吃早飯的時候,她又提起這件事兒,「我明明聽到也看見了啊!」
徐濤邊看手機邊喝湯,不理她。
「王阿姨,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你發現這屋子裡有什麼異樣了嗎?」
「我晚上睡得沉……」王阿姨搖搖頭,「不過,在我們老家,人們都說,如果你鎮不住宅子,就會鬧鬼,這房子太大,又偏僻。」
「聽你這意思,是我鎮不住這宅子了?」文青笑笑說,「怎麼你們都沒事兒,偏偏是我!」
「我們老家人的話……」王阿姨不好意思起來,「我也不知道對不對。」
「這世間應該不會有鬼吧!」徐濤接過話來,「不過,環境對人的精神影響很大,也許這裡的哪一個點對你的潛意識有影響,我更相信這種可能。」
他說著放下手機,站起身來走向文青,先用手摸她的額頭,然後又用手翻了翻她的眼瞼。
「唉!看你眼睛裡這些血絲……」他嘆了口氣,「看來這裡的環境不適合你,你可能產生幻覺了!」
聽丈夫這麼一說,文青還真感覺到了一絲疲倦,眼睛也更加酸澀起來,她不知道是工作累的還是被這夜夜鬧鬼折騰造成的,反正,這段時間自己的精神越發恍惚起來。
也許真的是自己精神不好,以致產生了幻覺,她想。
「咱們還是回城裡住吧!」徐濤果斷地說,「這房子,過段時間處理掉算了。」
徐濤的話說到她心窩裡去了,她現在就想立即逃離這個地方。
2
回城裡住了幾天之後,文青感覺好多了,她的精神逐漸恢復了常態。
但在別墅那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讓她久久不能釋懷。
她反覆地回憶著那些細節,確信不是幻覺。
可徐濤為什麼就聽不到看不到呢?
文青叫來了自己大學時的同學、現在的同事馬寧。
他們同一年來到這家公司工作,文青知道,馬寧從大學時就一直喜歡自己,也有很多優點,就是有點木訥和靦腆,如果不是徐濤身為副總的身份和攻勢的猛烈,也許現在她與馬寧是一家人了。夫妻做不成,朋友的情誼還深厚,除了丈夫,她對馬寧最信任。
馬寧聽了她的敘述很驚訝。
「真是咄咄怪事!」他頜首道,「你能確定你真的不是幻覺?」
「絕對確定!」
馬寧沉默一陣,又突然問,「你相信這世間有鬼嗎?」
「這……」她遲疑片刻,「有陣子 我還差點相信有鬼魂這回事,現在我更相信科學,這世間哪裡會有鬼?」
「既然這世間沒有鬼,那就肯定是人在搗鬼!」
「那……是誰在搗鬼?」
「這……可就要分析了,」馬寧擰著眉毛,「如果是外面的人搗的鬼,應該不會專門針對你,也不會只有你聽得到。」
「你是說……徐濤!」
「我可不想破壞你們的夫妻關係!」馬寧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的可能極大。」
文青沉默良久,面色凝重起來。
「可是……」她疑惑地望著馬寧,「事發時,他一直沒離開過我的視線,王阿姨在一樓,那聲音,那鬼影,怎麼來的?」
「這我可就說不準了,只要是人為,就一定有辦法做到。」
「沒道理啊!徐濤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麼肯定就是他?」
「女人因單純而可愛,也會因單純而愚蠢,」馬寧諱莫如深地說,「我相信我作為男人的直覺。」
「那你現在就告訴我你的直覺是什麼?」
「你不妨在徐濤不在公司的時候去別墅看看!」
她立即就明白了。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徐濤說有業務要談,夾著包出了公司。
一小時後,文青直奔別墅。
她遠遠就看到了徐濤的車。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別墅門口,雙手顫抖著拿出鑰匙,輕輕打開了房門。
她直奔二樓,一把將臥室的門推開了。
徐濤正和一位染著金色頭髮的女孩兒在一起。
她險些暈倒。
家裡別墅半夜有怪聲,丈夫勸我搬走,偶然回去推開門我火了。
「沒想到你……」她渾身哆嗦,「她是誰?你們多久了?」
「我……對不起……」徐濤眼睛不敢看她,語無倫次,「請原諒……」
「你覺得可能嗎?」
「我知道……你眼裡揉不進沙子,」他終於平靜下來,「她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我們……有一年了,你若離婚,我……同意。」
「那腳步聲和穿白紗的人影都是你搞的鬼,對吧!就是想讓我不敢再來這個地方,你好放心大膽地與那個黃毛丫頭約會,是不是?」她連珠炮似地憤怒發問,「你到底耍的什麼把戲,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一部專門的手機,用錄好的腳步聲作來電鈴聲,放在了三樓的床底下,每到凌晨兩點,就打那個電話。」
說破了,原來就這麼簡單。
但是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誰按時打電話?」
「王阿姨。」
文青只覺得腦袋裡的血液直往上湧,她一直對這位保姆如同家人,沒想到她如此忘恩負義,竟夥同丈夫來算計自己。
「你給了她多少錢?」
「兩萬。」
「怪不得,」她點點頭,「如此說來,那天晚上的鬼影也是你們友情客串的了?」
他以一個眼神認可了。
3
三個月後,文青與馬寧結婚了。
馬寧對文青生活上的體貼照顧遠勝於徐濤,讓她倍感欣慰。
文青這才明白,男人真不能光看說話和表面,馬寧是比徐濤木訥靦腆,但對她卻是真心實意,來浪漫是差了點,可過一輩子還是這樣的人踏實靠譜。
「老公,」文青伸手摟住馬寧的脖子,撒嬌的聲音甜甜軟軟、透著滿滿的幸福,「我想吃榴槤酥。」
「好勒!老婆,」他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走,我們馬上去買!」
他高興地挎著妻子走出家門。
他們來到一家知名的蛋糕店,站在了櫥窗前。
鮮豔的霓虹燈閃閃爍爍,光亮耀眼。
這時,一位金髮女孩突然轉過身來,與他們碰了個面對面。
文青怒目而視,眼睛裡要噴出火來。
女孩卻一點也不怕,還挑釁地向她做了個鬼臉,然後突然將臉轉向馬寧,詭異地一笑,同時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馬寧的心突然狂跳起來,神色慌張,手不住地發抖。
好在,文青只顧生氣地背過臉去,沒有發現女孩的動作和他的失態。
女孩嘴角向上一撇,話也沒說,從容地走了。
看著女孩漸漸沒了影蹤,他砰砰直跳的心才平靜下來。
他之所以有今天,其實是他聯合這個女孩兒做局的結果。
從進入公司那一天,他就想向文青表白,可就是張不開口,結果被能說會道還是領導的徐濤捷足先登了,為此他懊惱了好長時間。
此生不能沒有她,一定要把她奪回來。
馬寧一直沒有放棄這樣的想法。
徐濤是個花花太歲,就喜歡拈花惹草,他想,這倒是個絕佳的突破口。
深思熟慮之後,他出手了。
一年前的一天,馬寧找到了這位漂亮的染著金髮的女孩兒。
「有一樁好生意,你做不做?」他問。
「有錢掙當然好啊!」
「你可以兩邊獲利,掙錢多,還安全,怎麼樣?」
他給了女孩徐濤的微信號,讓她以「附近的人」加他。
徐濤很快就上鉤了。
馬寧耐心地等待著徐濤東窗事發,他確信,徐濤再怎麼謹慎,也不會處處周全,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主動出擊。
他可不想讓文青覺得這事兒與他有任何瓜葛。
馬寧順勢給她出了個別墅鬧鬼的點子,金髮女心領神會,與徐濤一說,徐濤猛誇她聰明,成功之後,還額外追加給她五千元「設計費」。
事後,馬寧共支付給這女孩兒四萬元,那天他倆說得很明確,「從此兩清,井水不犯河水。」
沒想到今天在這兒碰到了她。
馬寧之所以見了她有些緊張,一來怕女孩主動露出他們認識的破綻,二來是因為他從沒給女孩說過他這樣做的目的,此時徐濤的前妻正將雙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怎麼一回事,那還不是明擺著的嗎?
女孩兒向自己豎起大拇指,就說明她對這一切已洞若觀火了,馬寧想,好在她看破不說破,要是她真的衝動起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合盤託出,以文青的脾氣,肯定會翻臉走人,他可就徹底失去心愛的人了。
他不覺對這女孩兒多了一層感激。
都結束了,今後可要好好地享受生活了!
他思忖著,長噓了一口氣,然後深情地摟起妻子的腰,向家中走去。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一條簡訊蹦了出來。
他打開一看,頓時慌了,好在有夜色掩護,文青看不清他的臉。
是金髮女孩兒發來的。
「你現在嬌妻入懷了,可我呢?那傢伙又換了新人,我沒錢花了!」
他不想回。
說過兩清的了,她不能這樣,他想。
可由不得他,第二條信息接著又來了,「請轉兩千元,急用,不然……」
他感覺頭嗡地一聲大了。作品名:《戀情鬼計》;作者:長風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