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年,泛指陰曆年。每逢過陰曆年,全家人團聚在一起,高高興興地過大年。
三年插隊在延安,兩次在延安過大年,時間雖已過去50餘年,但想起在延安過大年的場景,猶在眼前。
老鄉家裡過大年
第一次在延安過年是1969年。我們剛從北京插隊來到延安東川的一個小山村,到隊時距春節還有13天,過年的氣氛也有感受。老鄉各家都在推碾子磨麵,平時過得再艱苦,這個年不能耽誤。
時至冬閒,進了臘月,除了隊裡小煤窯的窯毛子(挖煤工)和飼養員還在勞作之外,村裡鄉親們大都歇工了,各家各戶也都在料理家務準備過年,貼春聯、剪窗花、砍硬柴,打平夥、諞閒傳,還有從溝掌川道裡走出來的送親隊伍,新媳婦蒙著紅蓋頭,騎著毛驢,嗩吶聲聲,一時間打破了山村的寧靜。
我們初到村,各項準備不足,不能獨立開灶做飯,隊裡安排我們到老鄉家,這家轉來那家轉,輪流吃派飯。這也讓我們大開了眼界,領略到了陝北老鄉過年的喜慶氣氛和鄉俗茶飯。
過年期間吃派飯,享受的飯食可不一般,回憶起來,至今還不忘那香甜。
四虎是大隊赤腳醫生,從我們住的窯洞下一個小坡就是他家,臨近年關,走近他家窯洞,就被熱氣所籠罩,窯裡暖哄哄,主人招呼讓我們盤腿坐上熱炕頭,剛一會就覺得燒屁股,由不得我輾轉側臥。四虎婆姨是個開朗人,之前幾次見面已成了熟人。她端著一個大紅漆盤,放到我們面前,只見盤中放著一隻大老碗,香噴噴的燉羊肉冒著熱氣,散發著辣子香,嗆的我掩鼻涕泗橫流,吃著噴香的羊肉真是解饞。吃罷羊肉,接著蕎面餄烙又是一人一碗,吃得我倆肚子圓鼓鼓。
保業在村裡來說也算個文化人,記得初次到村進了我們的窯洞,就見到他用報紙給炕兩邊糊牆,問他叫什麼?他說:「俄(陝北話「我」)是毛澤東思想宣傳員。」印象深刻,由此相熟。沒想到大年初一那天恰巧輪到在他家吃派飯。我和同學倆人過了村中間的冰河,沿著小山坡往上走,保業在上面看見我倆,擋著狗,招呼我們進了窯。保業在村裡,家境不太好,可待人卻是真誠的,坐在炕上不一會兒,熱湯扁食,油饃饃就端了上來。油饃饃是黃米麵油炸的,圓圓扁扁,中間一個窟窿眼,是我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食品,吃起來倍兒香又好吃,從此與油饃饃結了緣,至今每年總還要吃兩次,雖然依然好吃,只不過再也嘗不出在保業家那次初吃的味道。
知青一起過大年
自北京支延幹部老張1970年秋後來到我們隊,協助大隊管理知青工作,來了以後開展三件事——辦知青大灶、整理知青帳目、學習毛著。一句話,凝聚知青隊伍。
兩個隊的知青收拾起各家的鍋碗瓢盆,集中到大灶,知青大灶實行專人做飯,每人每月給擔任炊事員的女同學過半分,加在一起超過了上工的工值,從而保證了炊事員工作的穩定。老張擔任沒有名分的管理員,從盤糧磨麵、推碾壓米、計劃食譜、積酸菜,尤其是買母豬,育小崽兒,事無巨細,樣樣操心,把大灶辦得紅紅火火。
轉眼1971年的春節即將來臨,看著大灶辦起,知青生活得到穩定,雖然也想家,但時冬臘月往返折騰太麻煩,所以知青們都表示今年春節不回京過年了。見此,老張和我們商議,既然這樣,我們今年一定要在陝北鄉村,過個高高興興的春節。說幹就幹,過了臘八,我們就紛紛忙活起來,在老張的調配下,為迎接春節做各項準備工作。
在陝北山村過大年,如何過,怎麼過?一年來總是吃粗糧瓜菜,因此,大家一門心思就是想著過年如何吃好。目標明確,就圍繞著吃做準備。準備工作也簡單,飼養室用驢磨麥子,用細篩子篩出夠[gòu]包餃子和蒸饅頭的頭兩茬兒細白面;將埋在地窖裡的胡蘿蔔白蘿蔔大白菜取出來備好;老鄉家有殺豬宰羊的,提前打了招呼,給我們準備好了鮮肉,萬事俱備只待過大年。
除夕到了,早飯簡單吃過,下午太陽夕下,大家擁在灶房,守著鍋臺,端起各自的飯盆飯碗,掄起馬勺,將鍋裡的豬肉凍豆腐燴粉條冒尖盛了一大碗,順手拿起半年都沒吃過的雪白饃頭,每人充滿笑臉,邊聊邊吃。
天黑下來,知青們相約來到二隊男同學窯洞,這個窯洞大,大家坐在炕上和長凳上,老張打開半導體收音機,裡邊傳出歌曲「山丹丹開花紅豔豔……」同學們吃著花生、嗑著瓜子,回憶著在北京過除夕的景象,聊著開春後,公社組織知青團去王窯水庫興修水利的暢想,這個夜晚至今難忘。
大年初一大早,同學們來到灶房,炊事員和幫灶的女同學已早早將面活好、餡拌好,大家捋起胳膊,有擀皮的,有包的,大小形狀都不一樣,有個女同學還將一枚硬幣包在餃子裡,說誰吃到誰這一年幸福平安!餃子出鍋,先倒上醋給老大哥老張盛了一碗,大家吃著熱乎乎的餃子,這個年過得記憶猶新。
(作者:北京市直機關工委退休幹部 姜華信)
編輯:秦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