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蕾唱的《氧氣》,出現於孟京輝的話劇《戀愛的犀牛》,也出現於作家鍾求是的最新長篇小說《等待呼吸》。
這是一部講述愛情的小說,有青春的激情,也有異國的浪漫。這更是一部記錄命運的小說,三個年輕人分別以自己的方式與時代相處交手,期間充滿了人性的糾纏和生命的起伏。小說於今年4月在《十月·長篇小說》第2期首發,近日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推出單行本。
6月21日,《等待呼吸》新書發布會現場。
6月21日,《等待呼吸》新書發布會在單向空間·杭州樂堤港店舉辦,線上直播同步進行。作家鍾求是,評論家黃德海,作家弋舟,作家哲貴以及媒體人蕭耳在現場放起了《氧氣》,並與讀者聊聊文學與愛情,人性與命運。
鍾求是感慨,人這一輩子會經歷很多事,有些事在不經意間「埋伏」下來,當自以為這事徹底過去了,它又會在某一個階段——比如寫到某個小說情節時突然跳出來,再次相遇,再次糾纏。「這就是你生命中的伏筆,也是小說中的伏筆。」
《氧氣》這首歌便是他在杭州生活的一段伏筆。鍾求是回憶說,剛來這座城市時自己充滿了不適,還經常「雙城記」,往返於溫州與杭州。有一次他在路上走著,突然看到了一個廣告牌,上邊寫著孟京輝的話劇《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他就跑去看。又過了一段時間,《戀愛的犀牛》也在杭州上演了,同樣給他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氧氣》,就是一個伏筆在那了。」
在寫《等待呼吸》中杭州的這段故事時,《氧氣》的旋律又在鍾求是的腦海中一遍遍響起,它仿佛能把他心裡的東西都唱出來。他說:「這是一首關於精神如何掙扎著向上的歌。」
鍾求是透露,《等待呼吸》寫了將近兩年,從2017年春天開始寫,一直寫到2019年1月19日。
想寫一本「有分量、壓得住歲月」的書為什麼寫《等待呼吸》?鍾求是坦言有兩個因素,一是大學時在北京學經濟學,通讀了《資本論》,對人類社會進程有了許多思考;二是自己在大學畢業後有過十五年「對外聯絡」的工作經歷,始終關注並跟蹤八九十年代的國際形勢,對那段時期的世界歷史非常熟悉。「我把這兩部分的積累與思考,都融入《等待呼吸》了。」
他希望,這部小說能為「60後」的精神軌跡作見證——在經歷過內心的傷痛和幸福後仍保有情懷與理想。
「今天發布會的題目叫『在等待和呼吸之間安放愛情』,我想還要再加上一句『安放情懷』,就構成了這本書的主旨。」他說,「我已經寫了好些年頭了,總得要寫出一本有分量、能壓得住歲月的書,至少把自己內心世界中大的東西寫出來。」
他還透露,《等待呼吸》寫了將近兩年,從2017年春天開始寫,一直寫到2019年1月19日。「那段時間,我白天工作,晚上從九點寫到凌晨一兩點。兩年過去了,我感覺自己老了四歲。但是寫出來之後我又感到很欣慰,畢竟寫出了自己期待的這麼一部作品。」
「《等待呼吸》至少是近幾年來最打動我的國內長篇小說之一。」弋舟坦言道,「這本書有充分的傳奇性。我們現在寫故事,有時挺害怕把傳奇寫過度,那是因為我們沒有把傳奇表達好的能力。每個人的生命都堪稱奇蹟,他所經歷的可能都是極具傳奇性的,只是我們筆力不足才開始漸漸迴避。但《等待呼吸》這本書充分展示了何為 『生命的傳奇』。我要向求是兄表達一份敬意,這是一部傑作。」
《等待呼吸》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愛情不好寫,但《等待呼吸》裡的愛情堪稱迷人《等待呼吸》中的男女主人公夏小松和杜怡,是一對在莫斯科留學的中國大學生。他們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在遙遠的異國相識,陷入愛戀。在莫斯科的世事變遷之中,夏小松意外受傷終至離世,而杜怡回到中國,在生活的漩渦裡經歷種種坎坷。後來的杜怡終於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伴侶,然而她的內心一直追尋著多年之前的他,追尋著穿過青春歲月的那一束亮光。
「小說家有非常出色的還原歷史的能力,你忽然回到了八九十年代的愛情。」黃德海評價,《等待呼吸》讓他想起了老電影裡充滿熱情又保有距離的愛情故事,「小說前面這部分愛情故事,看得我心情特別複雜,仿佛回到了自己青澀的少年時期。」
從女性讀者的角度,蕭耳直言自己在讀《等待呼吸》時掉了好幾次眼淚。「中年男人寫愛情,我們常說是不是寫得有點油膩,帶著點嘲諷,或者不當一回事。但當我在這本書裡遇到了這樣一個發生在莫斯科的愛情,後來看著它變成了一場生死戀,我非常感動。我很久沒有看到那麼深情,那麼純真的愛情。」
「在小說裡,愛情並不好寫,我們不太去碰的,因為愛情寫不好就容易流俗。」弋舟說,但《等待呼吸》在愛情層面的描述堪稱迷人,「它是半截半截的,還沒有完全展開就戛然而止了。但你會讀到一個人對愛情真正的忠誠,還有內心的誠懇與明亮。如果大家對愛情還保有這樣的想像,在這本書中會有所滿足。」
「我們知道江浙一帶的作家在技術上有著『語言好』、『結構好』等典型優勢,但讀完《等待呼吸》後我恍然大悟,原來這麼多年來我們都沒有說準那個事實。其實這些優秀的江浙作家不是機械的冰冷的無情的小說技術主義者。在他們寫作技術的背後,是無限的深情。」弋舟稱,《等待呼吸》也是一部飽含深情的作品。
小說為時代「招魂」,為讀者打開時代認知的通道哲貴從《等待呼吸》中看到了這本書和阿來的《雲中記》同樣的品質——為時代「招魂」。他說:「《雲中記》招的是人和自然相處之魂,人和人間相處之魂,而《等待呼吸》招的是愛情之魂,理想之魂,人如何與時代相處之魂。從這個角度說,《等待呼吸》和《雲中記》同樣傑出。」
「我認為《等待呼吸》是鍾求是的重要作品,也會是浙江、中國文壇近年的重要收穫。」哲貴表示,「每個讀者都可以從這本書裡看到已經過去或即將到來的時代,也可以感受到自己在時代洪流下極其微妙的震動。」
現場嘉賓談了愛情,也談了時代。但在黃德海看來,愛情與時代其實是一個事。在《等待呼吸》中,痛失戀人的杜怡從理想的愛情狀態陷入了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生活。「她從一個保守的女孩,逐漸變成了一個身體飽受風霜的女性。我們看到的只是她身體觀的變化,但背後還有一個更龐大的時代倫理觀的變化。」
「我要說的一個問題是,其實與我們切身相關的時代倫理道德演變並不與你切身的幸福是一致的。在這個問題上,我一直覺得愛情與時代永遠捆綁在一起,沒有單獨的愛情或單獨的時代。我們的生命是有限的,在這種情況下,小說能幫助我們認知這個時代的思想流變。在這個過程中,小說打開了讀者有關道德與倫理的思考通道,讓自己不被幽閉在思想的封閉空間內,永遠打不開。」黃德海說,「這本書的一個優點在於嘗試打開了這麼一個通道,撬開時代的這麼一個『洞穴』,讓我們逐漸看到這個時代的『陽光』。陽光有點刺眼,但又與我們有關,因此就變得很重要了。」
小說於今年4月在《十月·長篇小說》第2期首發。
「60後」一代中國知識分子揮之不去的理想色彩弋舟說,《等待呼吸》讓他見證了一種有力量的「理想主義」。主人公杜怡在理想主義大面積喪失的年代,憑藉理想主義主導自己的身體、生育和命運,在所謂的時代大浪裡掙扎求生,奮發向上。「這就讓我們感到鼓舞,真正的理想主義會成為一個對生命有力量的東西,支撐著我們在巨大的社會變遷和社會壓力之下活出原本的自己」。
也因此,弋舟還在《等待呼吸》中感受到了「60後」一代中國知識分子揮之不去的理想主義色彩。「我始終認為一個作家的作品反映的是這個作家的世界觀與價值觀。在鍾求是心裡,他認可這樣的價值——一個人哪怕活得慘一點,也要精神上美一點。這個描述能打動我們,說明我們的價值觀至少也是這個方向的。」
哲貴也在《等待呼吸》中看到了鍾求是的「理想主義」——對這個世界還是懷有美好的願望,「他這一代中國人,讀大學時,剛走上社會時,都滿懷理想主義,對社會和即將面臨的時代懷有極其美好的願望,而且完全身體力行去創造一個理想中的時代。」
對於「理想主義」一詞,黃德海認為詞本身沒問題,但一旦有了「主義」就容易讓人亢奮。「《等待呼吸》這本書對這個問題也有反思。我認為,說『理想』就好,說『主義』容易出問題。」
「經歷了那麼多,我們這一代人也有油膩、狡猾的時候,但不管怎樣,我們內心總還殘留著一些理想的東西。」鍾求是回應說,他的幾位中學同學也從全國各地趕來參加這場新書發布會,這讓他想到了年輕時大家一起唱《二十年後再相會》,一起聽部隊士兵演講或一起看一場球賽時的激動與狂熱。
「現在的生活變化很大,與我們當時想像的很不一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好的時代。無論怎樣,我們內心總還是想保留那些乾淨的東西,這樣才對得起自己的年輕時代和當時的精神嚮往。我們確實希望世界往前走,變得更好一些,精神更向上一些,這是我對『理想』一詞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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