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逃跑》優質驚悚影片:母親對女兒過度的愛反成傷害

2021-01-16 傅經理

如果你看過電影《網絡謎蹤》,再看這部電影導演的新作《逃跑》,一定會有很強的視覺感:這兩部電影的預告,都會讓你明確肯定,你一定早就在那裡,看過這兩部電影的劇情。講到這裡,好像這兩部電影不值一看似的。這是大錯特錯,這兩部電影真是出自同一個父胎,處處充滿驚喜、每個角落都有創新,然後看完以後,都會有強大的滿足感。

受困家中的少女與「我是為妳好」的媽媽

就像當你成為大叔之後參加同學會,赫然發現高中的校花現在仍然是一朵花。《逃跑》的預告每一秒都令人似曾相識,它擺明是一個驚悚故事:堅強的女孩Chloe似乎百病纏身,她雙腳不方便行走;她身體會冒出大片紅斑;她有糖尿病,需要每天監測血糖並打針;她還有嚴重的氣喘症狀,甚至導致窒息。她的母親Diane每天在家照顧她、督導她在家自學、每天從自栽菜園中採收新鮮蔬果為Chloe做料理、定時給藥她吃。

Diane是完美的母親,為女兒奉獻了自己全部的生命。

而Chloe每天都待在她和媽媽的獨立小宇宙中,她沒有手機,不能使用家裡電腦,當然更不可能上網。用功的Chloe逐漸長大,已經到了可以申請大學的年齡,儘管病痛纏身,她仍然期望能進入大學,獨立自主地住進新鮮人宿舍。只是那些大學申請函遲遲沒有回覆,Diane答應她如果收到了大學回函,一定會讓她知道結果。同時要她放心,在這個兩人之家裡,她仍然會受到最無微不至的照顧,因為媽媽會不辭辛苦地永遠以她為重。

只是當Chloe每天固定服用的藥開始改變,聰慧的她開始發現,母親的愛似乎另有隱情──媽媽會不會其實是代理型孟喬森症候群患者?而她其實從來都沒有生病?

代理型孟喬森症候群:難以察覺的精神疾病

如果你不知道什麼是代理型孟喬森症候群,這是一種令人心痛又憤怒的精神疾病:罹病者會對被照顧者施予不同形式的虐待,使其致病(或誤以為自己有病),罹病者對「病人」施以無微不至的照顧,同時持續暗中觀察病人使其「病況」加重,以維持照護的現況。

罹病者藉由這種無止盡的照顧,試圖博取他人對自己的注目,塑造自己「聖女」或「慈母」的神聖形象,滿足自我的感覺良好。《逃跑》的媽媽Diane,由嗓音輕柔的莎拉保羅森飾演,以她長年在電視劇《美國恐怖故事》裡的詭異表現,觀眾心中的預警鈴聲當然立馬大響──一定是她讓女兒生病的!他媽的才有病(雙關語)

謎底猜到了,真簡單,但這正是編劇導演阿尼什查甘蒂厲害之處。他沒有著急地想在電影開場,就鋪下各種彎道,刻意讓《逃跑》出現更奇情詭異的轉折。代理型孟喬森症候群在驚悚電影界也不是新套路了──近來Hulu電視劇《惡行》 (The Act)正是這類題材。查甘蒂與觀眾都明白了這個事實,但查甘蒂很勇敢地,繼續搬演這個眾人皆知的套路。

這位才過40歲的年輕導演,有當年M·奈特·沙馬蘭的精緻作工。他沒有因為套路而便宜行事,相反地,他幾乎模仿了80年代的傳統驚悚電影節奏,慢慢地、穩健地,讓Chloe一步步合理地去發現媽媽的不對勁。

套路也能嚇到你──基拉艾倫精彩詮釋驚悚劇情

這些步驟之間全都充滿合理的邏輯,而邏輯合理,自然就無法令觀眾挑剔,連帶也混淆觀眾的判斷力,慢慢感覺媽媽那些有點詭異但合乎邏輯的行為,也許真的都是出自於母愛:慢性病的處方箋,原本就可能因為藥廠倒閉或不再生產某種藥物,而中途改變藥方。《逃跑》再次證明,永遠不要嫌套路老,要挑剔套路練得扎不紮實。

如同剛剛提到同類題材的《惡行》,儘管飾演母與女的帕特麗夏阿奎特與年輕的喬伊金都是演技派(她們入圍或獲得了該年的重要電視獎項),但是充滿濃厚希臘悲劇氛圍的《惡行》,在驚悚程度上,卻遜於這部節奏強烈又毫不遲滯的小品電影。

這是個母與女的故事,自然兩個女人之間必須得有勢均力敵的氣氛。而無論要扮高冷賤人、還是心機婊,都絕對難不倒扮壞王后更美的莎拉保羅森(因此她在《異裂》裡算不上太多魅力)。但是,本片的亮點是喘氣都咳血的女兒,本身就是殘障人士的基拉艾倫,未演就已經打破了好萊塢的長年紀錄:

「她是好萊塢70 年來,第一位使用輪椅並主演驚悚電影女主角的演員。」

我們常說,要演活殺人魔,不是只有殺人魔才做得到。但是,這句話有個前提:如果你真的找不到會演戲的殺人魔演員,這句話才能成立。而不良於行的基拉艾倫演起不良於行的女主角……很抱歉我必須這樣說:她真的讓觀眾見識到真正的殘障人士是什麼樣子。

這是部女兒一路刺探母親秘密的驚悚電影,所以,片中少不了女兒必須克服肢體障礙找尋線索的橋段:例如Chloe必須翻找母親的購物袋,然後立刻快速推動輪椅回到座位,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記住Chloe只不過是18 歲少女,要快速用手打開輪椅鎖、推動輪椅轉向、前進、流暢地回到桌前,一般四肢健全的18 歲少女演員,根本沒有足夠的臂力與肌肉記憶,能讓這一連串動看起來來自然快速、並且不會因為推輪椅慢吞吞,而破壞整段劇情緊繃的氣氛。但是基拉艾倫如同呼吸一般的靈活動作,讓Chloe這個角色有超乎一般的說服力。讓觀眾相信她是真的舉步維艱,這讓好手好腳卻不安好心的媽媽,看起來更有不可質疑的威嚇感。

《逃跑》: 絕對值回票價的驚悚作品

不只演員的表演精彩──你可以期待一場爬窗戲,那會令人心臟都要從喉頭跳出。而《逃跑》的劇情,更沒有將Chloe設定為只會尖叫的羔羊。這位身體無法自主的女孩,是一位理科女孩,她會操作焊槍、修理3D 印表機、組裝電腦、並且有豐富的物理與化學知識(似乎超越了正常高中生的程度)。這讓她有足夠的專業知識,可以對抗一手掌握這個小宇宙的媽媽。她會思考計謀以逃跑離困境,但是驚悚電影更鍾愛角色們的機智,而Chloe非常機智,《逃跑》有很多地方讓她可以發揮。例如當媽媽狂敲上鎖的房門,把自己關在裡頭的Chloe,必須在幾分鐘之內,用身邊的藥品與化學材料想出退敵之計。

這位小小馬蓋仙,讓這部看來戰力一面倒的驚悚電影,增加了許多你來我往的精彩──提醒你一個更驚人的事實,這部電影,是不可思議的基拉艾倫的電影處女秀。

《逃跑》是一部小品電影,編導阿尼什查甘蒂也從來無意把場子搞大──比如在結局告訴你。《逃跑》沒有90 年代驚悚電影為逆轉而逆轉的荒謬,只有紮實交代劇情、紮實設計詭計、紮實呈現角色反抗。

《逃跑》絕對是今年最令人滿意的驚悚作品,如同《網絡謎蹤》一樣精彩。這兩部電影都會讓為人父母心頭一冷、令那些有控制狂父母的兒女心頭一緊、令那些厭惡

「我做那麼多都是為你好」

這句話讓孩子們鼓起共鳴。電影好看,但是更重要的一件事是:阿尼什查甘蒂,確定會是我們絕對要注目的優質驚悚導演,他跟沙馬蘭一樣出身印裔,印度血統是天生就有嚇人基因嗎?

《逃跑》上映日期: 2020-11-20(美國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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