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金魚的出現,大概是一個浪漫的邂逅。祖衝之先生在《述異記》中記載「晉桓衝遊廬山,見湖中有赤鱗魚。」
這裡的赤鱗魚就是金魚的祖先了。
起於此次邂逅,金魚開始走進文人墨客的世界。千百年來,文人雅士們或將金魚題於詩詞中,或繪於紙張畫卷、金銀瓷器、絹本衣帛中。
金魚的故事
THE IMPERIAL PALACE
「濠上獨遊時,妙契莊生旨,我心素已愉,輕鰷樂如此。」這是一首題於扇面的小詩,描繪的正是金魚遊樂的場景。詩句通過觀金魚以追慕莊子濠梁觀魚的悠閒自在。《莊子﹒秋水》:「鰷魚出遊從容,是魚樂也」。
在莊子的世界,魚本身是可以凝想的,是自然生命的象徵。莊周化魚,預示著人可以跨越自然界的範疇和界限去領悟其他生命的感受。這種特有的「魚樂」思想是中國特有的繪畫主題,匠人們用流暢的筆墨,描繪出自然生命的韻律。而對於這種生命力的認同,正是莊子在濠梁岸邊,觀魚知樂,物我兩忘的境界。也許觀魚的本身正是在欣欣然間以期忘卻塵世煩擾。
晉桓的邂逅將金魚帶到了大眾的眼前,而佛教的興起則為金魚披上了神秘的面紗。《金光明經 流水長者子品》稱:「流水長者子救起瀕死之魚,與之水食,為其解說大乘經典,諸魚聞經後,皆生忉利天」。感悟於佛經教義,人們開始大規模放生,在這些放生的動物中,因金魚的顏色奇異,自帶的神秘意味,被作為首選的放生對象。甚至在唐代,還出現了大量的放生池。《事物原令》中記載「唐肅宗乾天中命天下置放生池八十一所,是放生始於梁而置放生池始於唐也」。於是有了神性的金魚開始走進帝王將相的世界。
南宋高宗趙構十分喜愛收養和鑑賞金魚,並在宮內設專門的養魚池,其中以王字虎頭金魚和鵝頭紅金魚為代表。帝王的喜愛為金魚披上了吉祥的寓意。仲並的《代人上師垣生辰三首》說「玉帶金魚袞繡光,維垣一旦侍君王。」劉過的《慶周益公新府》說「 潭潭新府列名卿,玉帶金魚喜氣橫。」
到了明代,明神宗也是一位觀魚達人,明宮內設有許多養魚大缸,甚至用玉盆養起了金魚。光養還不夠,每年的中秋,各宮苑都要舉行賽金魚的活動。《明宮史》中記載:「凡內臣多好花木,於院宇之中,擺設多盆。並養金魚於缸,羅列小盆細草,以示侈富。」另浮梁縣誌記載:「明嘉靖二十三年,青花魚缸六百八十」。在這樣的氛圍下,金魚的培育加劇,明代晚期,金魚的體態更加豐滿,由原先的扁長逐漸變得扁長直至圓潤,尾鰭也開始分叉,遊速更加緩慢。似乎此時的金魚更符合莊子濠梁觀魚的意境,也符合著中國天圓地方的審美情趣。
清乾隆年間,金魚品種繁多,且顏色增加,金魚成為宮廷市井的主要觀賞魚之一。也就是在此時,金魚紋飾開始真正走進瓷器之上,馬未都先生認為,「金魚紋飾反映到瓷器之上應該是從乾隆朝開始。」瓷器上常用礬紅彩來描繪金魚靈動的身姿,有的甚至加上金彩來表現出金鱗遊曳的效果。圖為清道光年間金魚杯一對。可以看到,它與今天的金魚還是有所差異。它的眼睛並不像今天金魚那樣突出,尾巴也不是那麼的飄逸,顏色也不是那麼強烈,體態也沒有那樣的圓潤,但是畫風寫實,完美的還原了當時金魚的體態。瓷畫風格的寫實化正是自清代順治以後,繪畫吸收了西方油畫的精髓,金魚紋畫風更加細膩寫實。
佔墨白釉礬紅彩金魚紋杯正是運用了這樣的畫風,並較多的採用了渲染技法,紋樣顏色深淺有別,魚身的鱗片、陰陽面、受光面刻畫詳細,畫面栩栩如生。其中,匠人對於魚鱗的描繪更加細緻,紅色魚鱗清晰有致,背鰭和腹鰭形態自然,呈現半透明狀態,用筆極其工整,整體魚紋體態勻稱豐滿,更能體現魚樂精髓。
從明清開始,金魚已經走進了社會生活,金魚紋飾的裝飾涵義更加趨於世俗化。在中國漢字中,金魚的「魚」與「餘」同音,因此,金魚就有金餘的口彩。人們為了寓意年年有餘,吉慶有餘,經常將有金魚形象的飾物帶入家中。甚至春聯裡有佳句「歲歲進元寶,年年有金餘」。
金魚又與金玉諧音,金在古語中常代指女兒,玉一般代指兒子,所以金魚滿塘就是金玉滿堂,象徵子孫滿堂,人丁興旺。人們借著金魚圖案傳達了對美好生活的期許和嚮往,而我也相信,金魚紋飾承載的這份民俗文化記憶中的吉祥和美好藝術感將在中國陶瓷藝術發展中永久的珍藏和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