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語出《華嚴經》、《梵網經》等經典,這句話的含義不僅僅是微塵之中有須彌、剎那之間有永恆,而且是雖一花一葉,映照大千世界無量巨細,並且攝於周遍無礙的菩提智慧。這是什麼意思呢?
這和禪宗的悟後境界一樣,道無所不在,生活中的一飲一啄,雨絲風片,無不體現道,正所謂:青青翠竹,無非佛理;鬱郁黃花,皆是佛法。用叔本華的語言來表達就是:世界對悟性從來都說著清晰的語言。
為了方便於了解,舉幾個例子:
一、宋代的邵雍有一天去賞梅,看見兩隻鳥爭搶著要站到梅樹的同一枝上,結果都掉了下去。邵雍感到有點奇怪,就此佔了一卦,根據卦象,邵雍得出結論:晚上會有一個女子來折梅花,園丁要追逐女子,導致女子摔傷右腿。後來的事情果真是這樣。
二、有個商人要經商出門,就去找一位禪師,希望禪師指點迷津,此行是否獲利。禪師說一定會多多獲利的,為什麼呢?禪師這樣解釋:問到這個事情的時候,恰好侍者端著滿滿一盤果饌推門走了進來。
三、生活經驗讓人們總結出一句諺語:說曹操,曹操到。此處的閒聊內容,與彼處的行動,竟然會有驚人的吻合。
心理學家榮格認為這種東方式的、宗教式的認知方式完全不同於那種邏輯的、聯繫的、因果的、思維的方式,因為在這種認知方式當中,世界上萬事萬物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分割,共屬於一體,一切事物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從這個事物中可以直接看到那個事物,並不需要在時間序列和空間序列中按照經驗式的思維推理和邏輯聯繫來進行判斷。榮格認為這種認知方式是東方智慧對世界文明的重大貢獻,極大避免了西方思維方式的那種單一性和片面性。
對於真正的覺性來說,世界並沒有任何秘密,一切都是坦然呈現、毫無隱晦的。但是這個真正的覺性常常是被愚痴遮蔽的,所以世界對於人就充滿了未解之謎,是那樣諱莫如深,於是人就需要探索研究,人類就有了知識和學問。但這種知識學問是邏輯的、思維的、理性的,是有限度的,是和覺悟後的認知方式無法相提並論的。
因果也是事物聯繫的方式,而有些人在一定階段內仍然執著因果,難免可能會有看法,其實可以了解兩個例子:
一、《論語》中有這樣一篇: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二、有一位居士請教一位高僧大德,希望知道自己將來是否出得了家,大德笑道:你要看命理因果嗎?哪有的事情,你願意出家就出,不願出就不要出。
這兩個例子既表明了非因果的道理,也表明了這種境界是聖賢的境界。如果說梧桐一葉而天下知秋、睹晦明而知日月運行仍然是對事物的聯繫、因果等範疇的認知,那麼於一粒微塵中現出大千世界、森羅萬象,於剎那之隙見證漫漫之過去未來,以至於不必窮心籌策、殫精竭慮,而是但有所念所慮,當下即是。這樣的話,會有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對於聖賢的覺悟境界來說,並沒有疑惑生起!世界是清晰的,覺性是無礙周遍的,一切自在,宛然如是,疑惑從何生起?思維有何需要?因果竟在何處?如果非要有這些,比如思維、因果、邏輯、理性、思想,那就只是因說而立,因設而有,如此而已。
由此可以順便了解蘇格拉底的意境:有很多人常去請教蘇格拉底各種問題,蘇格拉底說:我不關心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只關心這些問題在人們那裡是如何產生的。
還有佛陀、耶穌以及一部分哲學家所共通的一種說法:一切事物、一切道理都是依言說而呈現、而具備。
如此就由真正的覺性而表明了這種境界中的另一個主題:由覺悟、自在、逍遙、無為而進行創造、主宰、啟示、曉諭。這種情況,屬於聖賢,也屬於每一個眾生,因為在聖賢們看來,每一個眾生都具足覺性,所謂愚痴,也是因說而有的,是已說的,也是未曾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