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你是個刁鑽古怪鬼精靈」——原來是她嫁了馮紫英

2020-12-04 屏山品紅樓

《紅樓夢》自二十八回到三十五回,八個回目有一個共同的背景,就是端午節。在這個端午期間,大小的事件有上百件,其中有過一次小小宴會,發生在端午節始初的時間點上,宴會上的主要角色有五位:馮紫英、賈寶玉、薛蟠、蔣玉菡、妓女雲兒。

這次宴會是那個時代上流社會貴公子家宴的標配:有名伶、有妓女,唱曲兒的小廝也有不少,一派香豔氣氛。這種配置,最對呆霸王薛大爺的胃口,宴會剛開始,薛蟠就按捺不住,起了春心,拉著雲兒的手開始調情了。

在寶玉的提議下,這頓酒宴略向風雅移了移位,寶玉說大家說酒令,要說出「女兒」來,綴上「悲、愁、喜、樂」四字,然後酒面要唱一個新鮮曲子,酒底不但要對上席上的東西,還必須是古詩詞、成語典故。不得不說,有錢的貴公子們是真會玩兒。

五個人都行了令,唱了曲兒,說了酒底。讀者印象比較深的是寶玉的《紅豆曲》還有薛大爺的huang段子,蔣玉菡的那句「花氣襲人知晝暖」也挺知名,存在感較弱的,倒是宴會的主人馮紫英。

五人所做不過是行酒令做耍而已,其實都非常切合各人的命運,或者對照了各自的感情和姻緣。

馮紫英的酒令極其重要,不但透露出馮紫英的婚姻狀態,也透露出他的命運和結局。酒令是這樣的:

女兒悲,兒夫染病在病危。女兒愁,大風吹到梳妝樓。女兒喜,頭胎養了雙生子。女兒樂,私向花園掏蟋蟀。

酒面:

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鑽古怪鬼精靈,你是個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兒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裡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酒底:

雞聲茅店月。

馮公子說的很清楚,這是說一對小夫妻的婚後感情生活以及生活的變故。酒令裡的男主人公根據整個宴會曲、令的讖語性質,當然是馮紫英自己。

既然曹雪芹詳實的寫了馮紫英的婚姻生活,作為世襲神武將軍馮唐的公子,馮紫英自然是婚配了一位世家小姐。讓我們來數一數眾釵裡有誰是可能婚配馮紫英的,正冊裡只有一個史湘雲,副冊裡有李紋、李綺。其他人結局都相差甚遠,再也找不出來了。從馮紫英的酒令裡讀者可以感覺得到,馮紫英的這位夫人是一個調皮的女孩子,是個「刁鑽古怪鬼精靈」,是可以去花園裡掏蟋蟀的。李家的家風是要女孩子讀《女四書》《烈女傳》《賢媛集》的,信奉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掏蟋蟀這個畫風和李家女子很不搭。那麼就只有一個史湘雲了。

史湘雲嫁了馮紫英,有依據嗎?

有!至少有三處。

一、史湘雲判詞與馮紫英酒令有高度吻合的地方

史湘雲判詞寫: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廝配得才貌仙郎……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這是說史湘雲婚姻生活很美滿,丈夫是才貌仙郎,十分的疼愛她,可惜這種美好太短暫了,丈夫早逝,史湘雲重歸坎坷多舛的命運。

馮紫英的酒令寫「兒夫染病在病危」,是寫一位少婦的丈夫孩子染病,命在垂危。前面我們說了,男主角就是馮紫英,很顯然,這是在寫少婦面對丈夫和孩子即將離世時的痛苦。同樣在馮紫英的酒令裡,大篇幅的寫夫妻感情,丈夫用憐愛的目光看妻子,用無限柔情對妻子告白。丈夫眼中的妻子是調皮的、可愛的、活潑的,佐證夫妻生活的美好。

史家和馮家,算得上門第相當,也是同一政治陣營。更重要的是「才貌仙郎」,在紅樓眾男子裡,沒有心儀對象和訂婚對象的,好像也就馮紫英一位,馮紫英,不多的正面男子形象,擔得起「才貌仙郎」這個詞。

二、史湘雲做派與馮紫英酒令高度吻合

馮紫英描述的妻子是一位活潑好動,刁鑽古怪的鬼精靈,是一個調皮到一個人可以跑到花園裡去掏蟋蟀的嬌憨女子。

看看史湘雲的做派:一說要在蘆雪庵擁爐作詩,史湘雲這個千金小姐就弄一塊生鹿肉要烤著吃,腥的羶的大吃大嚼,連伺候的老嬤嬤都說一個千金小姐竟然嚷嚷著要吃生肉呢。喝多了酒,就在青石板上來一覺,「憨湘雲醉臥芍藥裀」也是轟動了整個大觀園。還有穿寶玉的衣裳哄老太太,穿老太太的猩猩氈鬥篷到後院撲雪人,不小心一頭栽在溝裡,弄了一身的泥水……史湘雲這些光榮的歷史是不是和馮公子的妻子如出一轍。

貴族小姐的標籤多是端莊如寶釵、知書如黛玉、傳統如李紈、嫻雅如迎春。史湘雲這款著實不多見,史湘雲與馮公子之妻如此契合,當不是巧合。

三、身邊之人暗合對方的名字

馮紫英的宴會上,出現了戲子蔣玉菡,還出現了一個叫雲兒的妓女。其二人一定是主人馮紫英喊來助興的。這個妓女叫什麼名字不好,偏偏和史湘雲重名。

賈府的戲班子解散後,大花面葵官歸了史湘雲,史湘雲將葵官按琴童打扮,因她姓韋,還重新給她起了個新名字,叫做韋大英,取「惟大英雄能本色」之意,可見史湘雲是崇敬英雄的。整部《紅樓夢》裡,眾男子能稱之為英雄的,真是少之又少,二十六回,下人報「馮大爺來了」,馮紫英是一路說笑的進來,可見氣度慷慨談吐揮灑,薛蟠看他臉上有傷問是不是又和誰揮拳了?馮紫英笑道:

「從那一遭把仇都尉的兒子打傷了,我就記下再不慪氣,如何又揮拳?這個臉上,是前日打圍,在鐵網山教兔鶻捎一翅膀……這一次,大不幸之中又大幸。」

兔鶻,就是海東青,是一種性情剛毅而激猛的禽,在清代,滿人對海東青不單是喜愛,而是上升到圖騰崇拜的地步。皇室、王公貝勒往往不惜重金購買,成為風尚。一般的人看到心中都會凜凜然,看馮紫英如此輕描淡寫的說自己的受傷原因,稱其為英雄氣概倒不為過。馮紫英的這次打圍和受傷,也有學者分析並不是表面這麼簡單,背後應該有更深的政治鬥爭的意味,否則「不幸」「大幸」從何說起呢?不管怎麼說,馮紫英是《紅樓夢》眾多紈絝子弟、文藝青年裡少有的具有少年英武氣質的,這點是沒問題的。他的這一特質還真是挺對氣量闊大、有魏晉名士性格特點的史湘雲。

大膽推論,史湘雲嫁的是馮紫英。

馮紫英酒令裡有「頭胎養了雙生子」,證明婚後的史湘雲曾經生下了雙胞胎,這算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兒夫染病在病危」,喜事有多幸福,悲哀就有多殘酷,兒夫俱亡,史湘雲多舛的命運並沒有結束,四大家族敗落,等待她的是貧苦孑然到兩鬢成霜。

那麼「因麒麟伏白首雙星」怎麼理解呢?脂硯齋曾有批語透露,寶玉在清虛觀得的麒麟與衛若蘭射圃之麒麟是一個,也就是說寶玉的這隻麒麟後來到了衛若蘭的手裡,如果據此就判斷史湘雲嫁了衛若蘭,未免略顯單薄,至少沒有馮紫英更有說服力。況且通過賈寶玉轉贈,已經有了茜香羅為媒,蔣玉菡和襲人的緣分結局。金麒麟也用這個套路,曹雪芹應該還不至於這樣簡單重複。

既然已經寫到史湘雲兩鬢成雙的暮年,那麼她和晚年的賈寶玉有相遇的經歷也在情理之中。周汝昌先生堅持史湘雲和寶玉晚年結為夫妻,來佐證「白首雙星」,這一點,屏山有不同的意見,寶玉出家為僧這點是沒有疑問的,到了晚年,難道碰見了史湘雲,賈寶玉就不當和尚了,就還俗了?這顯然違背了曹雪芹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和寶玉徹悟的主旨。碰上史湘雲當然有可能,不勝感慨唏噓更在合理之中,也就僅僅是相遇,扶持是有可能的,姻緣,從林黛玉死的那一刻起,賈寶玉的情愛就死了。而且,從價值觀說,史湘雲和寶釵的觀點更加接近,如果賈寶玉可以接受史湘雲,他也就沒有必要拋棄薛寶釵了。

我是屏山,歡迎點評、關注。為您研讀《紅樓夢》裡的真故事。

參考原著:甲戌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20回通行本《紅樓夢》(庚辰底本前80回)

圖片來源:清 孫溫《繪全本<紅樓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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