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進入監區,就不由自主地感覺有人在盯著我,脊背陣陣發涼...」

「我是一個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人。」山西省臨汾監獄民警李延軍的開場白，直截了當。

這個「80後」監區教導員，看上去普普通通，個頭不高，皮膚微黑。

但在監獄系統，李延軍的名字是一段傳奇：

13年前，他曾與死神擦肩而過，成功制止了一起襲警越獄案；

儘管一度想起監獄「就有巨大的心理陰影」，但重傷治療一年後，他仍然選擇：「決不當逃兵，回到一線去！」

紮根監獄系統22年，從看守隊門衛成長為一級警司，工作中的他，有好幾個綽號——「拼命三郎」「傻子」。

然而，就是這樣的「傻子」，2015年以全國先進工作者身份，在人民大會堂受到習近平總書記親切接見。今年11月3日，作為新時代監獄民警的優秀代表，李延軍站上了中央政法委組織的政法英模系列先進事跡報告會的講臺。

他說：「一閉上眼睛，13年前的場景就歷歷在目……」

「脊背陣陣發涼，掙不脫也甩不開」

2007年11月11日下午，註定是李延軍永生不忘的一天。

那天，他和同事們像往常一樣，在組織服刑人員進行勞務改造。編織車間裡，忙中有序。李延軍往返巡查，不時停下腳步，指導兩句。

接近下班時，危險悄悄逼近......

回到辦公室的李延軍剛剛坐下，就聽到門口一聲喊：「報告李隊長，我向你匯報一件事。」

李延軍下意識地說：「進來。」

服刑人員牛某推門而入，後面還跟著一個「生面孔」。

覺得有些異樣的李延軍，警覺地問：「你是哪個分監區的？誰叫你進來的？」

那個人沒有回答，向同行的牛某使了個眼色。

李延軍心頭一緊：「不好，恐怕這兩個人另有企圖！」果不其然，正當他拿起電話準備預警時，兩人突然向李延軍猛撲過來。

牛某抽出一把硬物，朝李延軍的頸部狠狠地砸下。另一人撿起硬物，又砸向李延軍的右顴骨、後腦勺。

鮮血如注，順著他的面部和脖子流了下來，警服瞬間被浸溼……

顧不上鑽心的疼痛，李延軍緊緊抓住兩名服刑人員。搏鬥中，意識在一點點地模糊，他昏了過去。

從後來審訊中得知，這個「生面孔」是其他監區的服刑人員焦某。牛、焦二人以為，當時李延軍已經被殺害。

二人事後交代，襲擊李延軍只是他們罪惡計劃的第一步，得逞後，將會繼續尋找目標，換上警服越獄脫逃，然後再瘋狂報復社會。

然而，他們小看了李延軍。

「絕不能讓這兩個喪心病狂的人得逞，給其他同志留下危險。」

就在二人商量下一步罪惡計劃的當口，李延軍甦醒了。

他已回憶不起，醒來的那一刻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己「拼盡全身力氣站了起來」。

猛推一把倒在床邊的柜子，李延軍迅速衝向辦公室門口。

反應過來的牛某，使勁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甩中，扯下了李延軍的警服。

乘機打開門後，李延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車間大喊：「快，來人！」

聽到呼救聲，值班民警們迅速衝過來。牛、焦二人見事情敗露，直接向監獄大門竄去。

五分鐘後，二人被制服。

越獄事件化解，這位文質彬彬的民警卻身受重創。經過近一年的持續治療後，身體才基本康復。很多人甚至認為，李延軍能醒來已是奇蹟。

「潛意識中我告誡自己：『我絕不能就這麼倒下，絕不能讓這兩個喪心病狂的人得逞，給其他同志留下危險。』」他事後回憶。

圖片：李延軍受傷住院休養

重傷一年後，心理的陰影和身體的後遺症仍然折磨著李延軍。

「每當進入監區，就不由自主地感覺有人在盯著我，脊背陣陣發涼，掙不脫也甩不開。」

天氣一有變化，他頭上的傷口就又癢又痛，如百爪撓心、坐立不安。

李延軍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像過去一樣全身心地做好這份工作，一度感到迷茫而又無助。此時，監獄黨委考慮到李延軍的身體狀況，有意讓他調離監管一線。

李延軍陷入艱難的抉擇……

經歷過生死考驗的他，最終做出決定：「決不能當逃兵，我要回到一線去！」

因為「我離不開自己摯愛的管教工作，那是我的生命，是我願意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

有服刑人員家屬嘟囔著「真是個傻子」

回歸後的李延軍，因工作表現突出，逐漸走上了監區領導崗位。

手中有了一定權力，「有權必有責，履職必盡責」總被他掛在嘴邊。

有一次，服刑人員和家屬會見結束後，一名服刑人員家屬一個勁兒地拉著李延軍談話，後來大家聽到兩個字——「傻子」。

原來，這名家屬讓李延軍在考核上給予照顧並承諾好處，結果，被他一句「考核分數勞動汗水說了算，減刑要改造表現看。」頂了回去。

家屬嘟囔著「真是個傻子。」

這就是李延軍。

因為幫教工作需要，李延軍和很多服刑人員家屬都加了微信。對於他們發來的電子紅包，李延軍總是選擇「默默忽視」，靜等第二天，紅包原路返還。

「與罪犯無一絲一毫經濟瓜葛，行得正。與罪犯家屬無一分一釐金錢交往，睡的香。」李延軍說。

他並不總是能做到，有時候也會「破例」。

一次，李延軍在巡查時發現，因故意殺人被判處死緩的田某在勞動時心不在焉。經過談話，他了解到田某的父親癱瘓在床，與年邁的母親艱難度日，生活十分拮据。

李延軍驅車5個小時來到田某家。他的母親流著淚說：「我也想去看兒子，可來迴路費要好幾百，家裡實在沒錢……」

看著家徒四壁的小屋，白髮蒼蒼的老人，他的心裡一陣酸楚，拿出500元錢塞到老人手中，說道：「您的兒子在監獄表現很好，二老放心！」

一路走來，監區上上下下，無不對李延軍豎大拇指：「這是一塊好鋼！」

2007年，被評為山西省監獄系統生產勞動崗位標兵；2008年7月，被司法廳記個人二等功一次；2008年，被臨汾監獄授予「監管安全特殊貢獻獎」；2008年、2009年、2011年，先後被省監獄管理局授予「五一勞動獎章」；2010年，被省監獄管理局評為「勞動模範」；2010年3月，他被司法部評為「全國監獄勞教工作先進個人」......

榮譽滿身的李延軍，還是老樣子。聽說要採訪，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問：「請問，這個採訪持續時間長不長？我監區的事情特別多，沒法接受長時間的採訪。」

「萬水千山不忘來時路，榮譽面前更覺使命神聖而光榮。一句承諾，一生作答，這就是我內心的獨白。」李延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