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忽然掀起一輪衝擊波,直震耳膜:我們不分班

　　何天白 著

「褚光，你知道分班的事嗎？」張政在這件事上同樣積極。

　　褚光卻沒耳聽八方的習慣，他有些摸不著頭腦：「好端端的怎麼又要分班？」「是要把參加興趣組的學生集中到幾個班裡，文科兩個班，理科三個班。」

　　這就不能讓他相信了：「這不就等於全年級重組嗎，開玩笑！」「這是逸華老師告訴子青的，他的消息大概不會有錯。」「褚光，你能幫我組織一下文科參加興趣組的同學嗎？」「嗯。」雖然褚光緊緊地咬住嘴唇才發出的這個音節，但是他確實討厭這次分班的消息。

　　素質教育改革的詳細計劃終於出爐。「為了我校在素質教育改革方面進一步提升層次，打造教學品牌，提升朗清作為全國名校的知名度，尚校長對興趣組的各位師生提出了幾點要求。」

　　黃翔在臺上照本宣科，馮子青幾個聽到這樣宏大的名義，不禁相視一笑。「老師們，同學們，興趣組的舉辦是關係到我校跨越式發展的大事，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當做自己的頭等大事去做。在這裡，我提出如下要求：興趣組授課教師在課上的表現，要計入備課組量化，學生上課表現計入班級量化。興趣組如果在寒假前沒有完成發表論文的任務，所屬備課組以及組內學生所在的班級，將會被取消一切評優選模資格。此外……」

　　黃翔念經般的聲音沒有繼續下去，就被臺下瞬間捲起的狂風吹得支離破碎。

　　開始心虛。黃翔本來準備在念經完畢後，接受暴風雨的洗禮，但沒想到氣象預報不準確，會場大部提前迎來暴雨。「大家注意會場紀律，我還沒有說完！」黃翔料定自己這句話糟糕透頂，「下面我來念第二項。為了整合教學水平，提升教育資源，學校領導對現有的教學模式作出了重大調整。」「都急得冒汗了！」馮子青指著臺上兩隻大手交替巡查腦門的黃翔，再次笑起來。「下面由我來宣布這個決定。」黃翔大聲地重複了一遍，「學校領導經過研究決定，現有的興趣組學生單獨分班……」

　　學生們在臺下安安靜靜地聽著，就像根本沒有這回事發生一樣，黃翔不過是敘述了一段無關痛癢的校規。

　　很平靜，就是無風時的那種平靜，就是颱風眼那樣的平靜。

　　馮子青和張政快速地交換著眼神。只等到黃翔話音落下沒幾秒，馮子青稍抬起右手，張政已然是默契地霍然起身。也不過是一秒鐘的工夫，竟然站起一排整整五十多個學生。

　　黃翔沒有從對剛剛死寂的疑惑與一絲恐懼中緩過神來，腦子裡還拼湊著讚美分班的詞句，以期擠走那些不知道白白佔去多少內存的解釋勸導，只感到臺下忽然掀起一輪衝擊波，直震耳膜：「我―――們――― 不――― 分――― 班！」「簡直是反了！」尚校長又推來一輪衝擊波，從單薄的手機中直直闖進黃翔的大腦。「怎麼又來電話？你們壓不住？就算這屆高一不要了，也不能答應他們！我們這一次讓步，就意味著以後的工作完全喪失主動權！」「這裡亂套了……」黃翔的聲音完全被失控的場面消解乾淨。「你一個高一級部主任，還不能控制局面？」

　　電話被尚革拒接，黃翔在禮堂挖空心思地作著各種解釋，卻只有可憐巴巴的幾條。曉之以理不見成效，黃翔只好試著動之以情。

　　可是，一陣風軟軟地吹向大石頭，石頭不會有什麼反應。

　　姑且不論學生們是否坐得腰板筆直，至少每個人都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有的人閉上眼睛，等待著一個合理的答覆；有的人拿起書，不打算耽誤這段時間的學習；還有的學生側著頭與旁邊的人說話，只不過他們把聲音壓得很低。他們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馮子青已經表述明朗了。「黃老師，不論學校這個計劃是好是壞，我想在宣布前，都應該徵求學生們的意見。我們並不想要挾學校，只是希望得到應有的尊重。這次分班，是個試驗。我並不是說因為有風險就不能嘗試。但我們既然是當事人，就有提出自己意見的權利。很多事情固然要摸著石頭過河，只是，如果我們預先能集思廣益，躲避一些可能的激流，又何樂而不為呢？」

　　熱烈且持續的掌聲。(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