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陰曆三月二十四。
清晨,還沒起床,便聽到了風兒瘋狂的呼嘯聲及鳥兒急促不安的鳴叫。
起大風了!
及我出門看時,天上,那太陽的影子已經非常模糊。一層灰白的並不均勻的雲兒,正密布在空中。
雲兒厚薄不均,隔離天上光線的強弱便有了差異;此時,那天上的景象,便是一塊兒黑一塊兒白,像個花臉的樣子。
地上的風兒很大,雲兒的形狀便是不停地變化著,似乎沒個定數;但大勢卻是可以看得出來,——東邊有著太陽的區域,雲兒相對亮一些,幾乎可以看清雲兒的紋路;而西邊的天空,卻只是灰濛濛的一片,且灰色中泛著黑色的欲雨的底蘊了。
而便是在這樣的呼嘯著風兒的天的底下,那一片片開滿花兒的海棠樹兒,正在從南到北,從東至西,在那狂風的激蕩下,如滔滔海浪,不絕地起伏搖蕩了。
站在小院門外,看過去,那樣的景象便像極了一片跳躍翻卷的火焰了;那些奔騰的火苗周圍,「火星兒」在不停地混亂地向著四周迸射著,飄飛著,——那是些海棠樹兒被吹落蕩出的花的瓣兒了。
狂風吹來,海棠樹兒便渾身翻騰;滿樹火紅的花兒也便只能隨之急速地蕩於風中。那些無法挺住的嬌嫩的花瓣兒,紛紛揚起,如一些紅色的翩飛的蝴蝶,劃著不同的風的弧線,落滿了大街小巷。
清晨起來,開始看那風搖樹舞時,我還以為那些被風兒吹揚起的花瓣兒,是一些正在花叢間採摘花粉的蜂兒呢。——幾天來,那不知從哪裡奔來的無數的蜂兒們,一直在「嗡嗡」地鳴叫於這片火紅的海棠樹兒的「花海」裡。
我曾試著去靠近蜂兒,且把相機徑直伸到它們的眼前;——但那些被芳香迷住了的蜂兒們,卻似乎連一絲懼怕或是發怒的情緒都沒有,——它們只顧「嗡嗡」地上上下,一朵一朵,全身心地去與花兒們做著最親密的接觸。
蜂兒把自己置於花芯深處;而花兒們則敞開紅豔的瓣兒,任其帶走它們最香豔的一切。
蜂戀花,花引蜂,一幕春景蕩地而來,——能奈何,全都做了多情種!
「佳人美景」,似乎猶在眼前;不想,一夜過後,那無數紅豔嬌柔的花瓣兒卻棄魂落魄,丟於風中了。此時,這一片樹叢間,早已見不到一隻蜂兒的影子。——成千上萬的蜂兒,似乎便是一夜之間,便逃之夭夭,無了蹤影。只留這滿天「紅雪」紛紛飄飛,數片心瓣兀自碎撞,——殘紅翻卷,如枯木爛草沉入樹下了。
飽經風霜的海棠樹兒,一個春天以來,所精心準備的這場隆重的花事,才剛剛開始,便遭遇了如此的風兒;不知那起初欲打開花苞迎接百蜂的海棠花兒們,是否有著足夠的預料呢?——那些嬌豔的瓣兒,無奈地鬆開抓住樹枝的手兒,去任風帶走,——它們,會有著怎樣不堪承受的情緒呢!
看那一地落紅於樹下翻滾,一天的花瓣於空中飛旋時,便更知這人間無奈之事之悽涼,青春陡然流失之無助了。
「纏綿床榻終有頭,一夜飛紅盡花淚!」
薄倖的蜂兒,只管去狂飲那青春嬌軟之美酒,且灌個醉透;徒留這柔弱之殘花,一片「枯心」去零碎了。
這會是海棠樹兒的初衷嗎?
花瓣兒如雪,飄滿四野;紛亂如淚,盡灑我心。我欲捧之,憐之,卻總不堪承受其凋落之傷悲。
望天上,太陽全然隱沒;那些灰濛濛的雲兒厚厚地遮了過來。便在這風卷樹搖,花紅飛揚的時刻,雨點又如無影的飛鞭,「噼噼啪啪」地抽下。
風卷夜來花漣淚,雨打香消蜂可知?
風雨渾擊身不堪,花戀蜂處盡紅泥!
此時,雨兒自簷下,已穿流成線;風吹狂,雨腳亂飛。地上光亮的水流裡,——原本飄飛的,紅紅的花的瓣片,此時,色去香消,隨水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