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
山城霓虹
■徐禎霞
中青在線-中國青年報 2009-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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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後,表姐說想去外面走走,我欣然應允。
表姐是關中人,三姑的小女兒,三姑嫁到了關中,我們就有了這樣一房塬上的親戚。
表姐只到陝西柞水來過兩次,算上這回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在她的幼年,隨三姑走親戚來的;第二次是我父親過世的時候,來為父親守靈。這一次,她什麼也不為,生活悠閒了,出來走走,散散心。
我和表姐在說話間不知不覺地走上了河堤,此時已是薄暮時分,華燈初上,霓虹閃爍,讓夜間的山城變得嫵媚妖嬈,多彩多姿,美麗而又迷人。
我們走過迎春大橋,來到了西河長廊,在一片婆娑的綠柳下停了下來,從這裡可以欣賞到整個柞水的夜景。偌大的柞水縣完全掩映在一片燈的海洋之中,五光十色,明麗燦爛,呈現出一派盛世的景象,街市、樓房、河堤、亭子間,甚至是那河面上的橋都用燈光點綴起來,光與影不停地變換,卻又有著各自迥異的風格,每一種畫面都不重複,每一種格調又絕不雷同,既是獨立的,又是和諧的。
人都說上海的夜景是最可看的,但我沒有去過,人又說重慶的夜景不可不看,我有幸得以觀之,但我感覺柞水的夜景卻是最豐富而有特點的,既不空泛,又沒有距離感,讓人覺得是帶著一種很旺的人氣在裡面,你可以看得見人來人往,也可以看得見車輛奔忙,還可以看見路人悠閒地散步,一切都是那麼地真實,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煙火味和生活氣息。
表姐說:「柞水的變化可真大啊!」她回憶起了上一次來柞水的情景。那是十多年前,父親過世,她接到信,來送父親,也就是她的舅舅。
那個時候,縣城不僅破敗,而且零亂,雖說是個縣城,倒還不如說是一個集鎮,街道很窄,非常擁擠,有車的時候,人都得走臺階上,兩旁的房子矮塌塌的,非常陳舊,土築的牆壁凸凸凹凹,斑駁陸離,木質的門板年長月久經過歲月的洗刷,仿佛老人的臉,褶皺不平,灰中泛黑,黑中泛黃。屋面上的瓦黑漆漆的,還有很多的枯草,一棵棵瓦松長得老高,且肥碩,而唯一能讓感到有些活力的也便是這瓦松。
我說:「是啊,那個時候這裡環境真是很差!」我記得我們上學的時候沒有公交車,我們只有用腳走,家與學校之間有15裡的路程,我們星期六走回去,星期日再走回學校,15裡路,用我們孩子的速度,需要兩個小時,而我們就是多少年如一日地這麼走著,從小學走到初中,從初中走至高中,後來便沒再走了,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家裡已經再也沒有能力供我讀書了。
面對家鄉的落後和破敗,我找不到生活的希望。高中畢業後,我毅然辭別父母,開始了我的打工生涯。我給別人看過商店,做過文員,一個人艱難地在異鄉的土地上跋涉著。當我終於在文學上有了些許成績的時候,父母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讓他們愧疚的心找到了一點平衡。可這又哪是父親和母親的過錯啊。那時,他們已經風燭殘年。
就在某一天,我再次回到家鄉時,家鄉的一切都變了,一幢幢高樓鱗次櫛比,一條條道路寬闊筆直,超市、商場紅紅火火,原來的舊房子、舊街道一拆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現代化的城市,乾淨、衛生、文明、整潔,讓我有說不出的歡喜。一棵棵法國梧桐像是城市的護衛兵,堅定地挺立在街道上,為人們送來滿眼的綠意和一地的清涼。一行行綠柳扶搖直上,灑下一路春光,一直到視線所不能及的地方。花草植被隨處觸及,有廣場供人休憩娛樂,有操場供人鍛鍊健身。如果再不滿足,你可去西河長廊看山看水,行船湖中泛青浪;你還可去三道井公園登山眺望,吟詩作對賦文章。
再次回到家鄉,我覺出了家鄉的好,家鄉的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於是,我再也捨不得離開了。
或許柞水是小的,但它也是這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土地上的一片,它是祖國的女兒,與母親同呼吸共命運,作為母親,她滿懷慈愛地盼望著每一個孩子都能健康茁壯地成長,而她的孩子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將自己裝扮得青春靚麗,令人嚮往。
這山這水,越看越美,這景這人,搖曳生輝。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表姐說:「嘿,我的手機都要關機了!」我說:「唔,都這麼晚了,那咱回吧!」回來的路上,表姐還在不停地張望,我看出了她的不舍,我說:「表姐,喜歡這裡,以後有時間就常回來!」表姐連連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