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光永 周貞賢:心疼是愛的最高境界

2020-08-21 16:06 |浙江新聞客戶端 |記者 張偉群

1965年初春，新婚的惠光永和周貞賢在北京天安門前。

大學時期的惠光永和周貞賢

青年時期的戀愛是熱情和浪漫，中年以後的婚姻是溫和與沉靜，老年以來的陪伴是自然生發的心疼。8月12日，在位於杭州城北的朗和國際醫養中心，周貞賢和惠光永說起攜手走過的60多年，這樣總結。

「心疼是愛情的最高境界。」周貞賢說，「這種心疼，在遇到疾病、困難和危險時，顯得更加珍貴。我的光永是真的心疼我。」旁邊，她的光永注視著她，目光清澄，一如青春歲月的初相見。

大學裡相識相戀，婚後為家庭和事業奮鬥，老來，周貞賢一次次被病魔找上門，惠光永一次次做起她的臂膀，和她一起一次次取得勝利。就像周貞賢寫的書名《生與愛》，也許就是時光中的一點一滴，讓愛與生命匯聚成源源不斷的河流。

20世紀80年代，周貞賢（中）參加中老年模特隊。

2001年，惠光永推著病中的周貞賢，到戶外呼吸新鮮空氣。

「我們的淚流淌在對方臉上，兩顆心揉在一起」

2000年8月，持續咳痰困難的周貞賢被確診為肺癌。當她遞過報告單，惠光永即刻緊緊地抱住她，這個從不把感情流露在外的硬漢子，失聲而哭，他們的眼淚流在一起，心揉在一起。

術後康復期，周貞賢變成了醫生口中的「玻璃人」。抱一下小孫子，踝骨骨折；彎腰拿垃圾桶，肋骨骨折；睡了一覺，椎骨壓縮性骨折……2001年到2009年，大小骨折達8次。一旦骨折，周貞賢即刻暈厥、失禁。一次在醫院醒來，同病房的人告訴她：「你老頭對你真好啊，剛才你弄髒一身，他把你擦洗得乾乾淨淨。」

很多時候，周貞賢出門只能被固定在輪椅上。即使這樣，惠光永也沒有忘記他們自創的肺癌康復法——去杭州植物園呼吸新鮮空氣。每天，惠光永叫來計程車，把輪椅塞進車裡，下車後，她坐他推。連續多年從沒間斷，以至於植物園門口的工作人員都記住了他們，數年以後在別處遇見，還一眼認出了他們。

退休後的惠光永和周貞賢在國外旅遊。

「我的光永就這樣端屎端尿，服侍在我左右」

2001年9月20日，周貞賢被自行車撞了，右股骨粗隆間（腿與盆骨相連處）粉碎性骨折，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成人的排洩物真是奇臭無比，我的光永就這樣端屎端尿，整天服侍在我左右。」周貞賢在《生與愛》中寫道。

洗澡是一件大工程。周貞賢右腿不能打彎，不能坐椅子，惠光永把她從床上搬下來，撐住她右邊身體，一步一步挪進浴室。洗的時候，惠光永也一直撐住她，用另一隻手幫她一點一點擦洗。洗完再把周貞賢挪回床上，惠光永已是大汗淋漓。

康復訓練是不能少的。惠光永把她的傷腿往上抬，每天只能抬一釐米；等到她的腿能懸到床沿外，他又要把她的腿向下彎，每天也只能進展一釐米。這個一釐米非常艱難，要以極緩慢的速度進行，惠光永的腰一直是彎著的。他的腰彎了3個月，周貞賢有了站起來的希望。

「親愛的老頭，我要為你『好』起來」

2002年6月，周貞賢渾身骨痛。幾天後的早晨，惠光永去取貞賢的檢查報告，見是「骨轉移」，他問醫生該如何治療，醫生說太多治療已沒有意義，讓他和家人多陪陪她。惠光永坐在醫院旁邊的小河邊，給所有了解相關知識的親戚、朋友打電話，收到的都是殘酷的答案。

晚上，徘徊一天的惠光永回了家，坐在周貞賢床邊，摩挲著她的手說：「你太苦了，我代替不了你，怎麼辦？」眼裡滿是即將跳出的淚水。

焦灼等待了一天的周貞賢反倒平靜下來。她端詳著面前親愛的老頭，自從自己生病，他放棄本可以更進一步的事業，為她付出全部，他不應該看到一張哭喪的臉。「只要還有一天活著，我都要用『好』起來的形象回報他。」

周貞賢自己找到新療法，並勇敢嘗試，4年後停止治療。又一次，她把自己從死神手裡奪回到光永身邊。

「走不了模特步我就唱歌、朗誦、寫字」

在朗和國際醫養中心，惠光永和周貞賢的房間整潔雅致，85歲的他在畫畫，83歲的她寫書法。看周貞賢悠閒穩健的步態，優雅清晰的談吐，沒有人相信她20年來經受過如此多的生死較量。

周貞賢性格活潑，從小就是文藝積極分子，曾是一個水平很高的中老年模特隊的隊員。生病後，模特步走不了，就改唱歌，他們學會了《最牽掛你的人是我》，唱給來探望的親友聽。歌也唱不動的時候，周貞賢就朗誦，惠光永自然是最好的聽眾。朗誦不能太久，就寫寫書法。他們用這種樂觀去面對衰老和死亡。

直到現在，疾病依舊沒有離開，但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周貞賢不怕，惠光永也不怕。

他們結婚55年半了。「20年前，從沒想過我們能過金婚，現在，我們想過鑽石婚。」惠光永說。

【愛情保鮮秘笈】

心疼是愛情的最高境界，同心同力是戰勝一切的法寶。

【那年的他們】

1957年，周貞賢考入西安建築工程學院（今西安建築科技大學）。教學樓走廊的學生畫展上，有一個人的作品總能吸引她的目光，作者是比她高一屆的惠光永。周貞賢至今還記得一幅表現長江的水彩畫，那「唯見長江天際流」的氣魄把她的思緒牽動了很久。

惠光永說，對一個人的好感往往發生在一瞬間。在一場那個年代常有的批判會上，作為學生黨支部書記的周貞賢站出來，為受批判的同學說了公道話。這一刻，姑娘的善良、正直像一道光射進光永心裡。

【浪漫時光】

周貞賢近年來學書法後，喜歡把寫的字掛起來，惠光永特意為她在牆上釘了兩塊吹塑板，都是120釐米高、90釐米寬。一個大熱天，惠光永氣喘籲籲地進了門，身前身後各背了一塊大板，本來就稀稀拉拉的頭髮，汗水全貼在頭皮。這兩塊板塞不進計程車，也上不了公交車，他是走了3站路把它們背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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