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農曆的十月十五,是下元節。
本來不太想寫下元節了,不過上元節和中元節都寫了,想想還是寫寫吧。
現在很多人把中元節和下元節都當成鬼節來過。那篇文章裡也提到過,鬼,最早的含義就是逝去的祖先,由此也逐步衍生出了孝道。中國有著慎終追遠、民德歸厚,事死如生的傳統,「鬼」在中國文化中也意味著逝者以另一種形式存在並影響著我們。
下元節的來歷與道教有關。道家有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我們今天就來聊聊這個厄吧。
一提到厄,我想大家最先想到的詞應該是厄運,困厄這幾個詞,也就是災難、困苦的意思。
但是,在困厄之中,才是對人最根本也是最深刻的考驗,曾國藩說:人才非困厄而不能激,非危心深慮則不能達。意思是說:人才不到困頓厄難的境地就不能激發其鬥志,不經歷練和深思熟慮就不能通達。
人在面臨災難和困苦的時候,最先出現的就是精神危機,早在公元前1300年,但丁就在他的《神曲》裡討論過精神危機的問題。
在他人生之旅的中期,他陷入了人生的危機之中,他走錯了路,被困在森林之中,有三隻野獸不聲不響的跟在他後面,這讓他非常恐懼,有一頭獅子、一隻豹子、一匹母狼,分別象徵著野心、淫慾和貪婪。
他想逃到山上去,似乎山上的孤寂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但是三隻野獸卻離他越來越近,這時候他請求維吉爾給他一個建議,維吉爾說,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森林裡總有一條出路,而壞消息是,那條路必須經過地獄。其實,這個地獄是人的精神的煉獄,只有經此煉獄,人才能夠真正的度過自己的精神危機,走出貌似已經沒有出路的茫茫叢林。(維吉爾是但丁在《神曲》中,虛擬出來的老師,代表理性。)
對於戰爭,如何真正定義一方的失敗?
真正的失敗,是從其中一方的主帥放棄戰鬥意志開始的。
而對於我們每一個人來講,我們自己的主帥,就是我們的精神意志。
精神上的危機很容易催生出來的就是一種弱勢文化,在前一段寫《天道》這部電視劇的一篇文章裡,我寫到過,弱勢文化最為重要的特徵,其實就三個字:等、靠、要:
等、靠、要
我們前幾年的新聞評論裡經常出現的用於批評一些國有企業,一些落後地區的時候,經常用到這幾個詞,就是等、靠、要的思想嚴重。
等、靠、要說到底就是弱勢文化的典型特徵,說白了,等的是什麼?靠的是什麼?想要的又是什麼?都是在等待被破格對待,等待擁有優勢地位、優勢資源的人的垂青,能夠被破格對待,等靠要的就是破格,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待遇。
這種思想,或者說這種思維方式,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濟的快速發展,出現多大的變化。雖然,我們現在已經很少用這個詞了,但是這種思維依然存在於我們絕大多數人的腦子裡,根深蒂固。
為什麼這麼說呢?比如說很多人創業,極其渴望得到風險投資,這種使用別人的資金來提升自己的實力的方式本身沒有錯,有些人的錯是錯在了心態上;與此類似的還有,很多人創業,總是覺得能夠拿下某個大客戶,或者攻下某位核心領導,就能躺著賺錢了。
孔老夫子一生坎坷,可以說時時處處都身處在厄,幼年喪父,少年喪母;道德學問高深至極,仕途終生不順;周遊列國,不被重用……種種情形,如果換作一般人,哪能經受得如此多的障礙和打擊?但是孔子卻一直堅持下來了,明知不可為,卻仍然盡力而為之。我想這也是後世遵奉孔老夫子為聖人的原因之一吧。
孔老夫子周遊列國十四年中,最為危險的時候應該就是厄於陳蔡了吧,幾乎性命不保。這時候,孔老夫子已經63歲,面對如此困境,絕糧七日,弦歌不綴,並沒有因被困斷糧而有絲毫煩惱,反而更加精神抖擻地講學,因才因時施教。
《孔子家語》中專門有《在厄》這一篇,我們今天就來分享其中的一段吧:
《孔子家語·在厄》
孔子不得行,絕糧七日,外無所通,藜羹不充,從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講誦,弦歌不衰。乃召子路而問焉,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乎,奚為至於此?」
子路慍,作色而對曰:「君子無所困。意者夫子未仁與?人之弗吾信也;意者夫子未智與?人之弗吾行也。且由也昔者聞諸夫子:『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之以禍。』今夫子積德懷義,行之久矣,奚居之窮也?」
子曰:「由未之識也,吾語汝。汝以仁者為必信也,則伯夷、叔齊不餓死首陽;汝以智者為必用也,則王子比幹不見剖心;汝以忠者為必報也,則關龍逢不見刑;汝以諫者為必聽也,則伍子胥不見殺。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才也。君子博學深謀而不遇時者,眾矣,何獨丘哉?且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敗節。為之者,人也;生死者,命也。是以晉重耳之有霸心,生於曹衛;越王勾踐之有霸心,生於會稽。故居下而無憂者,則思不遠;處身而常逸者,則志不廣,庸知其終始乎?」
子路出,召子貢,告如子路。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貶焉?」子曰:「賜,良農能稼,不必能穡;良工能巧,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不必其能容。今不修其道而求其容,賜,爾志不廣矣,思不遠矣。」
子貢出,顏回入,問亦如之。顏回曰:「夫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世不我用,有國者之醜也,夫子何病焉?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嘆曰:「有是哉,顏氏之子!吾亦使爾多財,吾為爾宰。」
這一段文字並不難懂,在絕糧之時,孔老夫子在考核幾位得意弟子的學問和意志,先後問了子路、子貢和顏回。子路的認知是:仁者為必信也、智者為必用也、忠者為必報也、諫者為必聽也,針對每一項,孔老夫子也都給出了反例,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也就是:夫遇不遇者,時也;賢不肖者,才也。君子博學深謀而不遇時者,眾矣,何獨丘哉?且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敗節。意思就是說:遇不遇到賢明的君主,是時運的事;賢還是不賢,是才能的事。君子學識淵博深謀遠慮而時運不濟的人多了,何止是我呢!況且芝蘭生長在深林之中,不因為無人欣賞而不芳香;君子修養身心培養道德,不因為窮困而改變節操。如何做在於自身,是生是死在於命。
其實重點就是:且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敗節。
很多時候,順與不順,不在自己,一帆風順未必就是好事,而人生的困厄卻是對人的終極考驗。
其實,這一段之後的下一段,孔老夫子說了自己的優樂:
《孔子家語·在厄》
子路問於孔子曰:君子亦有憂乎?子曰:無也.君子之修行也,其未得之,則樂其意,既得之,又樂其治,是以有終身之樂,無一日之憂.小人則不然,其未得也,患弗得之,既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終身之憂,無一日之樂也。
其實,也就是憂樂在心,做個「小人」,還是「君子」,選擇權都在自己手裡。
歷史上很多偉大人物,之所以偉大,都是從樂觀的看待困厄開始的,我想這種永不服輸,永不言敗的精神,也是《哪吒·靈童降世》裡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能夠引起極大共鳴的原因吧。
蘇格拉底說過:「逆境是磨鍊人的最高學府!」
比起一帆風順的人生,逆境更能磨鍊人的心性和品格,不在逆境中發跡,就在逆境中消亡。
逆境,其實就是給你逆襲的機會,你需要拼盡全力,揮灑汗水和淚水,用自己強大的實力,去書寫一個絕地反擊的故事。
那些不能擊敗你的,終將使你更強大!
我們可以祈求好運,但是,真正能夠掌握命運的永遠是自己,在人生的困厄之中,只要你自己的精神意志還沒有被摧毀,你就永遠還有逆襲的機會,實現人生的絕地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