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秋,本文作者在北京同鄧小平一起打橋牌,左起:蔡公期、鄧小平、鄧楠、喬廷相。
我和鄧小平打橋牌15年
作者簡介:蔡公期,1922年11月28日生於北京一書香門第,祖父蔡金臺為光緒恩科二甲第四名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外祖父吳錡,清朝政府駐俄羅斯大使。父親蔡孝肅1918年北大工科畢業,從事鐵路技術工作。
蔡公期1948年在清華大學加入中共地下黨。1949年3月參加接管北平二中,先後任教導主任、校長,從此投入教育事業,曾任北京崇文區教育局局長。1983年任中國教育學會秘書長、常務理事。
他長期致力於推廣橋牌運動,曾任中國橋牌協會秘書長、中國女子橋牌隊教練。中國橋牌協會成立30周年紀念中獲得特殊貢獻獎和終身貢獻獎。
1979年「五一」勞動節到鄧小平家裡去打橋牌
1962年和鄧小平打過橋牌後,我慢慢恢復了打橋牌的愛好。1978年後,我擔任北京崇文區教育局長。當時教育事業百廢待興,我的工作很忙,幾乎就顧不上打橋牌了。
誰知道,1979年「五一」勞動節前夕,我接到通知,過節那天到鄧小平家裡去打橋牌,有人來接我。
結果到了那天,是王漢斌坐著車來接我,到米糧庫胡同鄧小平家中。所以我估計這次和鄧小平打橋牌,應該是王漢斌推薦的。
第一次到鄧小平家,不知該有什麼禮數?
我的心裡很興奮,因為鄧小平領導的「撥亂反正」和改革開放,使我和無數人看到了希望和前進的方向。所以我很希望再一次近距離地看到鄧小平。
但我不免有心理緊張的一面,惴惴不安。誰知當汽車準時於下午3時把我送到米糧庫胡同鄧家會客室(也即打橋牌之處)門前時,鄧小平正站在門前,我下車以後,他主動伸出手來和我握手,很誠懇,很平易近人。他的手很厚實,有力量又暖和,一股暖流令我的不安立刻為之一掃。
我很快恢復了常態,隨後就打開了橋牌,他的搭檔是王漢斌,我的搭檔還是祝壽河,時任友誼醫院院長。
從洗牌、切牌、發牌到叫牌、打牌……整個過程全部依序進行,這裡沒有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區別,人人平等,機會均等。
那天下午打牌後,鄧小平還陪我們幾個在他家裡吃了一頓晚飯,席間特意向我說明,今天為你加一個菜。
這天的幾盤菜中有紅燒肉,是鄧小平喜歡吃的。吃飯時,鄧小平動手往我的盤子裡夾菜,說:「這是你頭一次到我家來,所以要加一個菜。以後就不這樣了,有什麼吃什麼。」
從那以後,雖然我到他家的機會多了,但不在一個桌吃飯。通常情況下,如果鄧樸方在,是他陪我們吃飯;如果他不在,就由鄧楠招呼我們幾個一起來打牌的客人。
從那次以後,我經常有機會陪同鄧小平打橋牌了,一直持續到1994年,前後整整15年。
離休以後,朱成、喬廷相還有我,和鄧小平打牌的機會多了。我們幾個在鄧家打牌,叫做「值班」,由張寶忠通知。「值班」有紀律,首先是不對外人道,我們都認真遵守。通常每周三、六、日「值班」,共4個單元。經常「值班」陪同鄧小平打橋牌的3個人,我是中國教育學會秘書長,朱成是北京軍區總醫院的老院長之一,喬廷相是鐵道部高級工程師。我們3個離休幹部不僅平時「值班」,每年暑期都陪同鄧小平去北戴河,冬天多去南方,在上海、杭州居多,也曾陪同去過深圳。在離開北京期間,往往每天打兩個單元(一周共14個單元),包括在坐火車的路途上。
1989年下半年,老人家退休後將打牌時間改為每周二、四、六、日「值班」,共5單元,每單元改為3個半小時。平時由朱成、喬廷相和我3人「值班」,星期日王漢斌多有「值班」,佔2/3;丁關根和朱成、喬廷相,還有王大明輪流與鄧小平搭檔,我則從未做過老人家的搭檔,但每場總有我參加,輪流和王漢斌、老丁、朱成、喬廷相做搭檔。
因為我「值班」最多,幾乎場場有我,鄧辦人員戲稱我「常委」,是「橋牌常委」。
我遵守打牌的「紀律」
我坐車去鄧小平住處打牌大約只有兩三次。前幾次是派車來接我的,都由鄧小平的警衛秘書張寶忠安排。但是他派車來驚動太大,鄰居看見了,有知情的人,紛紛說那是「中央軍委的車」。我就覺得坐車去鄧小平那裡不自在,就向張寶忠提出,我不坐車,騎自行車去。張寶忠同意了。
此後十多年,凡到鄧小平家中打牌,我都是騎自行車,因為當時我家住得也不遠。
剛去鄧小平那裡打橋牌那陣子,我擔任教育局長,於是鄧小平的工作人員老是叫我「橋牌局長」。
話說回來,我那時工作很忙,但局長的事情沒有耽誤。因為平日裡打橋牌總是在晚上,我有時候忙得沒有吃晚飯就趕到鄧小平家裡,張寶忠就安排我隨便吃一點,經常吃的是炒麵。吃過之後就上牌桌了。
在常去鄧家打牌的人裡,我職務較低,為什麼可以和鄧小平打牌那麼久呢?我想可能有一個原因是我長期搞教育,當過教師,說話聲音洪亮,而鄧小平有一個耳朵聽力弱,我說話他聽得清楚。另外,我覺得可能是我遵守打牌的「紀律」,在鄧小平家裡打橋牌是有紀律的,最明確的一條就是「打牌不談工作」。這一點我是做到的,我去那裡就是打橋牌。別的事情不說也不問,牌桌上不說橋牌以外的話題,看來鄧小平認同我這一點。
只有一次例外,那時我還當著教育局長,有一天我晚到了一兩分鐘吧,鄧小平已坐在牌桌前了。在當時打牌的這些人中間,我畢竟還是年紀較輕的,從未遲到過,所以鄧小平問我:「今天怎麼來晚了一點? 」
我解釋,剛才向夫人卓琳同志匯報了一下教師情況。我說,現在教師的住房很緊張,我每年都要在緊張的經費中擠出一點為教師蓋房子,這件事情處理起來很費精力。
鄧小平聽了說:「現在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有些事情只能一步一步地辦。」說罷,大家打牌。
1979年,我去打了幾次牌以後,卓琳和我談過一次,對我說:小平同志總是在想事情,無論看電影、看書的時候都想著工作,休息不了;他只有在打橋牌的時候非常專注,不想別的。這樣只有在打橋牌的時候,他的大腦才能夠得到休息。所以請你們來一起打牌,也是幫助小平同志得到一個休息的機會。
聽了卓琳的話我覺得,如果我陪鄧小平打牌能讓他得到必要的休息,這樣的付出我是願意的。
「文革」後鄧小平東山再起,撥亂反正,實行改革開放政策, 使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我衷心擁護鄧小平率領全黨和全國人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如果我和他打橋牌,使他能調節大腦,有所休息,更好地為人民服務,為國家服務,那不是我也間接地做了有益的事情?而且,鄧小平投身於打橋牌,對於在中國推廣橋牌運動有非常積極、重大的意義。我應該把這件事情做好。(轉自《世紀》雜誌2019年第五期,作者:蔡公期口述;錢江記錄整理)來源:文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