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報·華聲在線記者 周月桂
屬於盛夏的季節已經逝去,雖然暑氣依然張揚,熾風裡卻總是溜進一絲秋的嘆息。
從立夏到大暑,夏天悄悄過去,留下一大堆大自然的小秘密,在立秋時節,我們一一撿拾,再次回望,那雨後的荷花,陽光下的紫薇,黑夜裡羽化的黑蚱蟬、閃爍的螢火蟲。
立夏(5月5日-5月19日)
一朵繡球花在雨裡吐露細密心思
暑氣尚微,葉繁花稀,立夏給人的感覺是高大敞亮的,是一個初長成血氣方剛的青年,是所有生物潛心成長的節氣。
剛立夏時常常下雨,梔子花鼓起好大一個的花苞,一直不肯開。直到大太陽掛了好幾天,才終於撐開了花。最歡迎立夏的花是繡球,紛繁的紫與藍,反覆渲染,心思極細密極溫柔,在雨裡顯得那麼情緒飽滿。
夜晚變得更熱鬧了。雄性蟋蟀們在草叢裡使出渾身的力氣發出愛的呼喚。長沙市湖湘自然科普中心的「辣椒」老師傳授蟋蟀雌雄辨認技巧:兩尾的是雄性,三尾的是雌性,中間那根是產卵管。
天心區興馬洲上,節節草的葉長得粗壯,蒲兒根的花開得正好。「波斯貓」用蒲兒根的花做一個花眉,彎彎笑眼裡,是初夏燦爛的雨天。
小滿(5月20日-6月4日)
碎斑青鳳蝶的好時光
季節在梅雨裡繼續前行,殘留點春的黏糊,又帶出夏的戾氣,天氣算不上宜人。
按部就班的動植物們,按照既定的生命節奏奔赴盛夏。碎斑青鳳蝶一點兒也不擔心時光過去,快樂地吸取好喝的植物汁液。羽化的蝴蝶們唯一的使命,是一場不計生死的戀愛。
「波斯貓」的紫茉莉開花了。紫茉莉也叫晚飯花,長沙人叫胭脂花。開花時在傍晚,童年時,伴著媽媽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紫茉莉就開了。顏色最常見的是濃豔的胭脂色,土、野、活色生香。
梔子花的氣味總是糾纏著初夏的記憶。對於「花生米」來說,是兒時某一個端午節,媽媽給她摘下梔子花,給外婆去拜節。「感官總能開啟我們最深層的記憶,而頭腦的記憶遠不能如此打動人心。」她說。
芒種(6月5日-6月20日)
荷花與夾竹桃的粉紅回憶
荷花開到最好,荷葉仰面迎著雨,蜻蜓在低空飛行。新鮮蓮子又嫩又甜,清如水。
芒種的顏色是夏日節氣裡最鮮亮的。大雨中樹木深綠,雨後荷花鮮妍,夾竹桃豔麗逼人。簷邊滴下的大水珠,在石階上摔成碎片。晴日的天空越來越好看,尤其傍晚,雲彩濃鬱,光線異樣的美。芒種帶著飽滿的生命力,穿行於高溫與梅雨之間。
在長沙縣遠大路黃興大道口等公交車的時候,「流雲」抬頭看到一株楓楊,一條條下垂的綠色翅果,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透著光,隨風蕩漾。
一隻悅目金蛛在「海葉」的雞圈門口結網半月有餘,從綠豆大小長至拇指指甲蓋大小,想必在此駐紮收穫頗豐。
夏至(6月21日-7月5日)一隻黑蚱蟬在月光下晾它的翅膀
天還沒有大熱。最好的時候是雨後,空氣透亮,有水洗過的清麗。南風不燥,蟬聲不急,空氣裡尚有絲絲雨意涼意。
月夜裡,初夏的蛙聲已漸漸平息,螢火蟲開始小心翼翼點亮尋偶之路。時有大雨,園中花草菜蔬,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不待澆灌。豆角爬滿了棚架,西紅柿掛上枝頭,暑假要到啦。
雨後的夜晚,草葉子上結滿了水珠,黑蚱蟬在水邊的花葉青木樹葉上完成羽化。陳玲在長沙月湖公園發現它的時候,它剛羽化完成,正掛在幼蟲軀殼的背上一動不動,晾乾翅膀。
晚上送客出門,回來時發現大門邊有隻綠色的樹蛙。「樹蛙先生,你好啊!」「海葉」用食指嘗試邀請它,它只比人的食指大一點點。樹蛙的兩隻「手」緊緊抱住食指,溼潤的綠色身體靠緊皮膚,喉部隨著呼吸上下起伏。
小暑(7月6日-7月21日)
一株紫薇守望著日益開闊的江面
暑氣張揚,江河鼓蕩。雨水牽引著人們的心,湘江水位不斷上漲。草叢中,促織聲細細,一株紫薇與幾根釣竿守望著日益開闊的江面。
晴朗的傍晚,天空顏色濃烈,人間也沸騰起來。湘江邊夜市初興,冰涼粉與烤串,彩色發圈與防蚊手環,鋪陳開煙塵滾滾色彩混亂的夜。
一邊是翻湧江水,一邊是沸騰人間,在小暑時節的傍晚,世界熠熠生輝。
長沙的夏枯草花如其名,在夏至後就漸漸枯萎。然而,在海拔一兩千米的壺瓶山上,夏枯草還在盛開著。溼漉漉的地面上,一隻巴黎翠鳳蝶停在上面吸水。
在郴州市王仙嶺生態公園,「西米」目睹一隻成年銅蜒蜥捕捉竹柏上的知了,隨後在烏蘞莓草叢裡進食。銅蜒蜥似乎很喜歡出沒在路邊,撐著身體仰著頭定定凝望某處虛空的樣子,讓人忍不住跟著它的方向看去。
大暑(7月22日-8月6日)
黃桃與日子都在高溫裡發酵
大暑,一年中氣溫最高的時候,每一個毛孔都在儘量張開,物質與能量的交換頻繁劇烈。新與陳,代謝加快。
在懷化一個山村裡,滿山滿坡的黃桃成熟了,空氣裡全是果實發酵產生的酒味。農夫們的夏天,是汗珠晶瑩,皮膚黝黑,滿身酸味,徹徹底底地,用盡力氣去生活,真切體認生命的卑微和崇高。
螢火蟲在最熱的時候最活躍。有人以為螢火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事實是,它們是食肉類昆蟲,甚至很有些殘忍。在石門壺瓶山,「辣椒」剛好碰到一隻螢火蟲幼蟲在捕食蛞蝓。
構樹的果實成熟了,紅紅的,惹人垂涎。為什麼構樹的葉子有這麼多形狀?「棗花」小朋友認為,因為要防止蟲子呀,蟲子看見被咬過的葉子就不要了。
向日葵開花了。向陽而生,不冷眼,不旁觀,開到盡興。滿山鳴蟬,生命短暫,也要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