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實在是高!」「我胡漢三又回來了!」這兩句分別出自《地道戰》和《閃閃的紅星》的臺詞,幾乎成為演員劉江的名片。
《地道戰》中兩個主要反角:日軍隊長山田和偽軍司令湯炳會。任旭東對老同志王孝忠和劉江說,你們來演吧,好好襯託正角。沒想到,片中的正角沒有因此大紅大紫,劉江卻一夜之間紅了起來。
劉江那時40歲,已經是演反角的老演員了。
他還記得自己的第一部電影《英雄虎膽》,雖然其中他只有一句臺詞。劉江演的是一個土匪小頭目,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一個老獵人便威脅說:「老傢伙,不許亂跑,小心你的腦袋!」
大家一看樣片都笑了。劉江背朝鏡頭尿尿的鏡頭因為表演得太逼真,最終被刪掉,但導演卻認定:「這小子演反角合適。」
「父母沒給我一張好臉,不像王心剛,一站出來就是一臉正氣。」劉江說,「反角就反角,也好,沒人跟我競爭。」
《地道戰》拍攝前,演員下農村體驗生活。「正角好辦啊,可以到部隊到老民兵中間深入生活,反角就不行了,即使是戰場上抓到的俘虜,被捕後也完全沒有囂張氣焰了,所以只能靠自己揣摩」。
藝術來源於生活。「湯司令這種走狗在東北太多了,身邊一抓一大把」。對「中國人吃大米違法」的那些日子,生長在東北、經歷過偽滿洲國統治的劉江記憶猶新。「他就是個甘當亡國奴的走狗,對敵人搖尾巴,對自己同胞兇狠殘暴。」劉江說。創作「湯司令」這個角色對他來說可謂得心應手。
比如,山田隊長受傷後,湯司令說:「太君,為了您的健康,下次再來……」劉江把這個動作處理得很慢,「否則表現不出拍馬屁同時又小心翼翼的奴才相來」。比如,劉江認為,如果演個特務,得偽裝得像好人,但這個角色一出來就要告訴大家這是個壞蛋。於是,雖然「我的形象本來就特殊」,他還是自己加了點工,做了副假牙戴上,導演看了一愣,「湯司令就這個樣!」
「那個時候演戲是任務,沒錢。」讓劉江感到滿足的是,吃飯管飽,不要糧票。「演高老忠的王丙域一天吃兩大盆飯,餃子能吃300個。我放開吃可以吃兩大碗。」當然,平時在家裡可不敢這樣吃,「要不一頓就把一天的飯都吃完了」。
演這部戲之前劉江已經有點小名氣,真正讓他家喻戶曉的還是《地道戰》。
電影公映後,劉江走在街上,總有小孩圍著他嚷嚷:「湯司令,今天帶幾臺抽水機啊?」有的人向他翹起大拇指說:「高,實在是高!」排隊買肉的時候,售貨員老遠看見劉江就說:「湯司令,別排了,我給您留點肥的!」
這樣受歡迎是劉江始料不及的。「表演事業同名利結合緊密,演員一定要有好的心態。」劉江說,做反角得習慣寂寞,正面角色常常被當作典範受到尊崇,而對反角呢,最多說你演得好。這個問題並不是一開始就想得通的,「那個時候我還演話劇,舞臺上,反角往往連謝幕都不參加」。
終於悟出「行行出狀元」道理的劉江獲得惟一的獎,是電影表演藝術學會2003年頒發的「特別榮譽獎」。
演戲是劉江一生的最愛。年輕時在東北當郵遞員時,他就參加了一個叫北鬥劇社的團體業餘演出話劇。解放戰爭中參軍後,很快當上了文工團的導演。幾乎一輩子沒有演過正面人物的劉江最近幾年倒是在電視劇裡客串了幾個正角。「其實啊,還是演反角過癮!」他說。
劉江今年80歲,因為性子急不喜歡打麻將也不釣魚,沒事兒愛到處溜達。
觀念超前的他在上個世紀70年代就有了摩託車,現在整天騎著電動自行車出去買菜、逛街。本來想開汽車的,但車管所說「65歲以上不給駕照」,所以「只能看著人家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