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桐樹,另一棵也是桐樹。掛滿枝椏的紫色桐花、溢出青石板的柴火青煙、土牆上的影影綽綽的陽光、門前屋後的犬吠雞鳴,還有桐樹下的一籬院落的人家。
自記事起,門前便有兩棵桐樹了,但小時的我總是固執的把它們當作了梧桐樹,幻想有一天會有鳳凰築巢。最喜歡夏日的夜晚,忙完農活後的父親總是拿著幾根繩子,在兩棵樹之間來回纏繞之後形成了一張懸空的吊床,我坐在這頭,父親坐在那頭,倚著樹小憩,偶爾會因為走神被菸頭燙著手指;而我總是喜歡透過樹葉縫隙去捕捉天上的星星,聽風穿過山林沙沙的聲響,數著樹影下落下了多少白月光;屋內母親在做晚飯,傳出陣陣飯菜的味道,而透過紙窗的燈光昏黃中透著溫暖。一次忍不住好奇問父親:「傳說中的梧桐樹,會招引來鳳凰,那咱們院中這麼大兩棵,為什麼看不見鳳凰來咱家呢?」父親看著一臉天真的我,寵溺的摸著我的小腦袋,:「會來的,一定會來的,只需等你長大了,它們就來了!」懵懂的我半信半疑的當了真。
不久之後的夜晚,驟然而至的暴風雨導致這兩棵桐樹被風雨掀翻,屋前空地上全是桐樹根部泥土,桐花凌亂的掩埋在泥土之中,還有很多斷裂的的殘枝,兩棵桐樹歪歪斜斜的倒在屋前,我像是被人搶了玩具的小孩,心裡莫名的失落:沒了樹,應該是等不到鳳凰來了吧!長大後的我才明白:父親小心翼翼保護著的是我兒時的天真和美好。
現在的我已經初為人父、為人夫,也已經遠離當初的老屋,老屋就像一位老朋友一樣,你在或不在,你遠離亦或親近,他都在那裡安靜的等候著,兩棵桐樹像是老屋失去的孩子,自從失去之後,少了夏日的樹蔭,少了夏夜的晚風,少了春日的清香,也少了冬日的守護。
這多麼像現在遠離父母親的子女呢?曾經小時候圍著父親的菸斗,圍著母親的灶臺,圍著爺爺的木犁,圍著奶奶的火爐,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長大成人,而後呢?便是鎮上的寄宿制學校,每逢周五回家一趟;繼而是縣城裡的中學,每逢月末回家;再然後便是遠去武漢求學,每逢半年寒暑假回家;最後,更是愈來愈遠,去了柬埔寨工作三年有餘,每逢年末回家;越來越遙遠的距離似乎牽扯著思念的弦越來越緊,弦一緊,心便動,一刻也不停歇。終了,仍是熬不過兩地離愁,還是決定回到西安,雖然工資切實低調的感人,但這裡有我思念的人和愛我的人,自從回歸到家庭之中,再也不想去感受離別的滋味。
如今,父母親就像老屋,而我更像是遠去的鳥雀回了巢 ,雖不是鳳凰、卻也沒有一地雞毛,算是生活的還精彩。到現在,偶爾還能夢到桐樹下的爺倆兒,雖換了模樣,卻仍覺的很溫馨,只因那是愛開始出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