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確實不對，覺得這個事情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因為在貴陽黔靈山公園一場綁鼠戲猴的直播，讓今年26歲的小崔明白了什麼叫「底線」。而隨著黔靈山主播綁鼠戲猴、給猴子測孕、用棉花糖投餵猴子的消息一出，也掀起了網絡對主播的討伐之聲。在此次事件背後，黔靈山公園多名主播借猴牟利，刻意營造悲情等現象也得以暴露。
↑網友爆料。
網友爆料：主播綁鼠戲猴、給猴測孕
近日，網曝貴陽黔靈山公園有3名主播在進行直播時惡搞：綁鼠戲猴、驗孕棒測猴、給猴群投餵棉花糖等，引發軒然大波。疫情之下，這樣的行為引發不少人反對。有網友評論：「低俗無極限」「那麼多可以直播，非得要用獵奇牟利，心理變態，抵制垃圾直播內容」「吸引粉絲，不計後果」「建議列入黑名單」。
↑直播視頻截圖：綁鼠戲猴。
↑直播視頻截圖：猴子拿著驗孕棒。
4月15日，紅星新聞記者聯繫上其中的兩名主播，還原了當時的情況。
主播小崔、張哥都是3月26日直播綁鼠戲猴的主播。事發後，直播平臺把小崔近200個視頻作品全部設置為隱私作品。而為了不讓自己的信息暴露，他也修改了暱稱（現已改回）。
↑小崔的視頻被設為「不適宜公開」。
回想起事發當天，小崔、張哥覺得有些委屈，「雖然視頻確實是從我這裡發出去的，但其實網傳的與事實有一定出入。」首先，「老鼠並不是我們綁的。」他們均稱是在上山直播途中看到有人在圍觀，「都覺得好奇，所以就把鏡頭湊過去直播。」後來直播間裡有粉絲說這樣做不對，小崔和張哥就沒有再繼續直播。「當天只直播了10多分鐘，後來就被人傳到了網上，第二天帳號就被平臺封了。」小崔說。
而因為這個事，前幾天公園派出所還讓張哥去問話，「說我參與了此事。」張哥跟警方解釋以後才回了家。張哥說，現在疫情期間要求不能與野生動物接觸，他也按要求辦，已經好幾天沒開播了。
黔靈山直播小生態：凌晨5點主播追著網紅猴子餵
像小崔這樣的主播在黔靈山並不少。據張哥介紹，山上的主播有10多位，「收入最高的主播一個月能賺1萬多，不是在快手平臺，是虎牙。」但他說，「從今年開始，（虎牙）平臺的都已經停播了，快手還可以（播）。」
↑直播視頻截圖。
李先生的家距離景區只有100米，對於近日網上的傳聞，他也有耳聞。他告訴記者，其實直播可以吸引遊客，帶動當地經濟，但對於直播亂象還是應該制止。
小崔告訴記者，公園裡的人分為3類，「一種是直播餵猴子，像我這樣；一種是不直播餵猴子，就是純粹義務餵猴；還有一種就是拿著手機、自拍杆拍視頻，也不餵猴子，純粹就是為了拍視頻漲粉。」
義務餵猴人王姐表示：「主播除了賺錢外，肯定還是喜歡猴子的，只是掙多掙少的問題。」她告訴記者，「直播賣的是故事，所以主播都會刻意去尋找一些悲情的故事，以尋求粉絲的同情、打賞。」
現在活躍在黔靈山的網紅猴子莫過於「小福寶」和「瞎妹」，它們也都帶了一定的悲情色彩。「瞎妹」去年生產時，生下的寶寶狀態不好，大家都以為養不活了，所以就特別關注它。而「小福寶」去年出生以後，猴父、母相繼去世，不少粉絲在屏幕背後很是著急，粉絲們希望主播能替他們餵養「小福寶」，而粉絲則通過打賞來支持主播。
王姐說，當時有一個粉絲自曝，為了餵養「小福寶」，曾私下給主播轉帳6萬元。此事一出，不少主播趨之若鶩，再加上直播平臺裡有兩位名叫「心如止水」（音）以及「冬天」（音）的粉絲極端喜歡這隻猴子，他們規定主播每天去餵四五頓，「最多一天打賞一兩千，最少也有幾百塊。」所以每天都有兩三個主播一直盯著它喂，「並且全天開播。」有的主播為了搶先找到「小福寶」，讓粉絲多刷禮物，有時凌晨5點過就上山找猴子。「粉絲的愛心可以理解，但是還是要有個度。」
小崔說，曾經有一位粉絲進入直播間就直接刷一個禮物說：「你去給我餵『小福寶』。」他當時就拒絕了，「我說『小福寶』有人喂，不缺我，路邊的猴子也可以喂，為什麼專門要去追那個猴子。」
「一個八九個月大的猴子，一個蘋果都吃不完，被人成天跟著餵的後果是什麼？」王姐說，「現在這兩隻猴子，特別是『瞎妹』都被主播們餵得像豬一樣肥，樹也不會爬了。」而年長的義務餵猴人都知道，這樣只盯著一隻猴子餵的後果除了讓猴子吃得過飽，不利於健康外，還會讓其他猴子產生嫉妒，猴子也會因此受傷。王姐就曾多次看到「小福寶」身上有傷。
餵猴10餘年者：這樣做不是愛它是害它
王姐說，上述撒棉花糖事件的當事人麗姐從2009年開始，已在山上餵猴10餘年。
麗姐說，在沒有直播前，在黔靈山餵猴子是非常安靜的，由當地的阿姨、伯伯帶著喂，「猴子一看到你來了，就自動圍上來，那是真心喜歡。而現在直播出來以後，總覺得變味了。」
近兩年直播興起後，麗姐曾告訴主播，「你們這樣做不是愛它，是害它。」並告誡，若他們再每天追著喂，她就會把「小福寶」送到管理處去。粉絲認為麗姐這樣做是在傷害「小福寶」，於是就引起了紛爭，分化成兩派，「一邊是理解麗姐用意的粉絲，一邊是不理解的粉絲，兩派互相攻擊。」
對於自己用棉花糖餵猴的事情，有人質疑她誘導粉絲刷禮物，麗姐回應道，「10多年來，我花自己的錢，義務餵猴，然後去年開直播，平臺刷禮物又不犯法，願不願意刷都是你的事。」她自稱自己並不是靠著做主播養家，「開直播也是粉絲要求我開的。從我個人而言，也是想讓其他主播看一下，我們這些老一輩的阿姨、伯伯們是怎麼餵猴子的，不是單獨只餵『小福寶』一個。」
而對於餵棉花糖是否對獼猴有害？麗姐稱：「我餵了那麼多年，它們也不是天天吃，只是偶爾讓它們嘗一下，而且猴子很聰明，不能吃的它也不會吃。」
主管部門：無序投餵導致猴子遠超公園承載量
據了解，3月17日，貴陽發布疫情防控措施通告（第6號）。通告中規定，在室外開放區域，人與動物間應保持3米以上距離。在旅遊景區、景點和公園內，遊客不得向野生動物投餵食物。
據貴陽市綜合行政執法局公園管理處工作人員介紹，3月24日，一女子在黔靈山公園直播餵食獼猴時被工作人員發現，由於不聽從工作人員的勸導離開，並對工作人員口頭辱罵，幹擾了正常的工作管理和一級防控要求，因此公園方報了警。隨後，該女子被送交至公園治安派出所進行依法處理。
記者致電該派出所，民警表示：公園在疫情期間是不允許餵食的。如果不聽招呼，擅自餵食，會對其採取拘留的方式進行處罰，「具體拘留多少日，將根據情節來（定）。」
而對於網傳黔靈山的獼猴是因為沒有食物，所以才讓大眾如此關切的問題，該工作人員表示，公園歷來都不主張餵食，「因為它是野生動物，就應該保持它的野性。」但因為疫情發生，為了防止猴子在全市範圍內擴散，所以才進行投食。該工作人員表示，根據專家計算，黔靈山公園的生態承載力只能承載不到400隻獼猴，現在已有1200隻左右，完全超出了承載量，「我們現在也在想辦法（解決）。」這樣的量，也與人們過度參與，長期投餵有關。「獼猴對人類產生了依賴性，喪失野性，也就喪失了野生狀態下的本能，就會主動向人乞食。而投食不規範，也會對獼猴產生損害。如今，黔靈山獼猴的數量正在非正常狀態下快速增長。
對於為何會有那麼多主播進入園內直播的問題，該工作人員表示不能無端猜測。下一步，在沒有想出徹底解決的辦法之前，他們將繼續進行投喂。其次也會加大巡查力度，引導遊人正確觀賞獼猴，文明遊園，「我們能接受市民來公園之後的正常拍攝需求，但對於一些挑逗、戲弄、虐待野生動物的直播，我們工作人員看到都會及時進行制止。若還是無法處理，我們將會報警處理。」
她表示，根據貴陽市相關管理條例，對於制止主播在公園內直播，在條例中並無明確規定，公園管理處工作人員也沒有執法權，但法律法規總是在不斷完善的。她表示，現在正處於疫情防控階段，呼籲大家自覺遵守公園的管理，文明遊園。
4月15日，記者就此事也聯繫了「快手」直播平臺，但截止到記者發稿前，平臺暫未聯繫記者。
紅星新聞記者 胡挺 章玲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編輯 彭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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