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獸前言-
今天是世界海豚日,18位夥伴們拿起畫筆描繪了許多不同風格的小頭鼠海豚。
同時鳥獸轉發『物種日曆』的文章,邀請大家了解遠在墨西哥的小頭鼠海豚,與我們近在餐桌上的一碗花膠燉品的關聯。
小頭鼠海豚是最瀕危的海洋哺乳動物,是數量最少、體型最小、最可能成為白鱀豚之後第二種在21世紀滅絕的鯨豚類動物。
2019年,小頭鼠海豚的野外個體數量只有不到20頭左右了!
2020年是特殊的一年,因為疫情我們止步在家,有更多人開始思考人與動物的相處模式。
從小到大,家裡隔半年會做花膠燉品給我吃,以「滋補」身體,閱讀了『物種日曆』的文章後,我才了解遠在墨西哥的小頭鼠海豚與中國的花膠產業鏈有間接的關係!
由於中國的黃唇魚的魚鰾被認為有滋補作用,被稱為「金錢鰵(mǐn)花膠 」,價格昂貴。在幾十年前,國內的黃唇魚已經被捕撈得幾乎不見蹤影了。
體型與黃唇魚類似的加灣石首魚,成為了「金錢鰵(mǐn)花膠 」的代替物。
而小頭鼠海豚與石首魚,都生活在溫暖的墨西哥加利福尼亞海灣。
8歲小桃子的畫作
然而捕撈的刺網將體型相似的小頭鼠海豚也一同無辜被捕,導致兩者的數量都急劇減少。
對漁民來說,石首魚是海中的古柯鹼,可為其帶來巨額利潤。然而花膠貿易已經讓小頭鼠海豚與許多野生魚類面臨滅絕。
我們常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珍·古道爾也說過:「唯有了解,我們才會關心;唯有關心,我們才會行動;唯有行動,生命才會有希望。」
期待18支畫筆下的小頭鼠海豚與『物種日曆』李彬彬老師的文章,能讓大家多了解生命的希望。
一起欣賞其他夥伴的畫作後,進入『物種日曆』的正文~
- 正文開始 -
在溫暖的墨西哥加利福尼亞海灣,生活著世界上數量最稀少、體型最小的一種鯨豚類——小頭鼠海豚(Phocoena sinus),也叫加灣鼠海豚。
圓圓的腦袋,黑色的眼圈,配上哥德式的黑色「唇線」,小頭鼠海豚有一種攔不住的呆萌。英文中,它們的名字叫 vaquita,來自西班牙語,意思是小海牛,因為它們個頭很小,頭部渾圓,體長只有1.2~1.5米。
上圖是一喪生的小頭鼠海豚,下圖為與人的大小比較。圖片:A. Robles;Chris_huh
最瀕危的海洋哺乳動物
鯨豚類可以分成三大類:鯨(whales)、海豚(dolphins)以及鼠海豚(porpoises)。
鼠海豚是海豚的遠親,它們共同的祖先可以追溯到1500萬年前。雖然看起來相似,但鼠海豚體型相對較小,沒有海豚或長或短的嘴喙,於是看起來頭圓了很多;同時它們不會發出類似口哨的聲音,也很少會像海豚一樣躍出海面。鼠海豚科現存3屬共7個物種;我們長江中的江豚,也是一種鼠海豚。
小頭鼠海豚的身體披著一層漸變的灰色,三角形的大背鰭可以幫助它們在溫暖的水域裡有效降低身體溫度——大背鰭更高更寬,這讓它們區別於其他鼠海豚。
和大熊貓一樣,小頭鼠海豚大部分時間獨自或者成對生活。膽小的它們,會儘量遠離有引擎的船隻,一般情況下很難看到它們活動的蹤跡。直到1958年人們在海岸上發現小頭鼠海豚的遺骸,這種動物才為科學界所知。
小頭鼠海豚可以至少活到21歲,在3至6歲達到性成熟,每兩年可產一仔。圖片:Paula Olson,NOAA
小頭鼠海豚是野外分布區最小的一種海洋哺乳動物,僅生活在加利福尼亞灣北部,大部分種群分布在墨西哥的一個小鎮 San Felipe 東邊大約3934平方公裡的海域裡。那裡有著豐富的魚蝦資源,是重要的漁業捕撈區域,生活在周邊的墨西哥人主要以漁業為生。刺網,是他們主要的捕魚工具。
小頭鼠海豚的家,就在這狹小的海灣中。圖片:Lorenzo Rojas‐Brachoet al./Mammal Review(2006)
不幸的是,體型最小、分布區最小的小頭鼠海豚也是世界上最為瀕危的海洋哺乳動物,據最新估計,其野外個體數量從1997年的600頭下降到現在的20頭左右。
小頭鼠海豚有可能成為白鱀豚之後第二種在21世紀滅絕的鯨豚類動物。
計劃外的殺害同樣是殺害
小頭鼠海豚逐步走向滅絕的原因讓人無奈。它們至危的原因相對來說非常單一——被漁具尤其是刺網誤補窒息或受傷而死。
人們對小頭鼠海豚並不感興趣。它們被像幽靈一樣滿布在那片海域的刺網所傷,就猶如是被流彈擊中,一隕具隕。這炮彈瞄向的,其實是一種體型和小頭鼠海豚非常相似的魚類——加灣石首魚(Totoaba macdonaldi)。放置捕撈石首魚的刺網,非常容易讓小頭鼠海豚也無辜被捕。
加利福尼亞灣石首魚,正式中文名是麥氏託頭石首魚。圖片:Richard Herrmann / mindenpictures
對小頭鼠海豚的第一次種群調查是在1997年,當時大約600頭;從那之後,種群下降開始為人所知。然而,從1940年左右流刺網被投入使用時,小頭鼠海豚的數量就極有可能已經開始下降。從1997年到2008年,數量每年下降8%;從2011年到2016年,聲納開始被應用於種群調查,人們發現這一段時間內的下降速率竟高達每年40%。2016年估測野外數量僅為30頭,而2019年則為不到20頭。
加灣石首魚的命運同樣悲慘。它們是加利福尼亞灣特有的一種魚類,在墨西哥被列為瀕危保護動物並受到CITES的保護。20世紀30年代開始,因為對魚肉的需求,石首魚被大量捕撈出口到美國,數量急劇下降,20世紀70年代進入IUCN紅色名錄。1975年,捕撈石首魚被禁止;1996年,加灣石首魚被IUCN升級為極度瀕危。
被捕獲的加灣石首魚。圖片:Ben Cantrell
然而,追逐捕撈石首魚的推動力突然在近十年發生了轉換,取而代之的是大洋對岸的中國對石首魚魚鰾的巨大需求。巨額的利益誘惑,使得當地居民不惜違法進行捕撈,再走私到中國等地區。每公斤石首魚魚鰾可以讓漁民掙到8500美金,因此被當地人稱為「海中的古柯鹼」。
很多人難以想像,為什麼中國對一個不知名地區的魚鰾突然有了興趣。
這其實和我們熟知的一個滋補品相關——花膠。
海鮮乾貨店內各式各樣的花膠。圖片:浪裡小海豚
被追逐的「花膠」
花膠是對所有用於「滋補」的乾魚鰾的統稱,主要流行於中國及亞洲其他一些地區。雖然花膠不是某種特定魚類的魚鰾,但會因為魚種不同而價格差異巨大,從一斤幾百元到數十萬不等。
也許在想像中,人們對花膠的需求並不大,但實際上花膠貿易已經讓很多野生魚類岌岌可危。傳統上,最頂級花膠來自中國特有物種、分布在中國東南部海域的黃唇魚,其魚鰾被稱為「金錢鰵(mǐn)花膠」,價格堪比黃金,「療效」則是可以照抄所有傳統滋補品的神奇。
一張1993年的老照片。圖中是一條體長超過2米的黃唇魚,胸鰭腋下的黑色斑點是一大特徵。圖片:Cheng Tai-sing
對魚鰾的需求使得黃唇魚被大量捕撈,幾十年前,其種群就開始衰落。雖然1989年就被列為中國二級保護動物,2006年被IUCN紅色名錄列為極危,但捕撈和非法貿易沒有停止。隨著種群數量快速下降,現在已經難見黃唇魚的蹤影。
隨著黃唇魚的消失,貪婪的目光轉向了一個體型和黃唇魚類似,但棲息在地球另一端的加灣石首魚。它,成為了花膠市場上的新寵。已經因為魚肉需求而被過度捕撈的石首魚又成了被追逐的目標。儘管被列入CITES附錄一,明確禁止國際貿易,但這條跨越半個地球的非法貿易鏈始終未曾斷開。
二十年內,加灣石首魚的瀕危等級連續升級,從「瀕危」變成現在的「極危」。有人會用加灣石首魚的魚鰾來冒充「金錢鰵花膠」。圖左為黃唇魚鰾,右為加灣石首魚鰾,區別是兩條的側管的長度,但是幹制後由於拉扯和變形等原因,通過外形難以區分兩者。
魚翅消費在環保的倡議聲中漸漸退出,但為了彰顯所謂的身份和儀式感,其他食材例如花膠、燕窩等開始被廣泛使用,替代魚翅的地位。
很多人可能並不知道這些食物的來源是什麼,只知道貴便是好,殊不知,這其中涉及了大量野生動物非法捕撈與貿易。這傷害的不僅僅是那些被直接食用的動物,還有眾多像小頭鼠海豚一樣被流彈擊中而走向滅絕的物種。
當嘗試均告失敗
1997年到2008年小頭鼠海豚數量下降的程度,和這個時期的漁業強度高度一致。科學家們最早發現小頭鼠海豚的危機,強烈要求在其棲息地內禁止使用刺網。然而,加灣石首魚和小頭鼠海豚的處境直到2013年後才得到國際社會的關注。
雖然致死率最高的是捕撈石首魚的刺網,但捕撈其他魚蝦也會誤捕小頭鼠海豚。有研究發現,每一種流刺網都有小頭鼠海豚致死的情況出現。近些年來,石首魚和小頭鼠海豚的數量都極低,大部分死亡事件都和捕撈蝦相關。墨西哥政府響應呼籲,把很多種刺網的使用列為非法。但這並沒有阻擋住小頭鼠海豚種群崩潰的趨勢。
五頭死於捕撈石首魚刺網的小頭鼠海豚。圖片:Omar Vidal
不同的海洋捕撈方式。圖片:WWF / 《海鮮消費指南2018版》
2015年4月,墨西哥總統來到小鎮 San Felipe,宣布了2年緊急措施,禁止使用任何刺網,並由政府來補償漁民的損失。2017年,聯邦政府宣布加灣北部地區永久性禁止刺網捕撈。
然而,比起非法捕撈石首魚一夜最多可以獲得12萬美元的巨額誘惑,每個月500美金左右的補償顯得太過蒼白。當地很多漁民無法理解,為什麼為了一種他們可能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動物,就要斷送自己賴以生存的漁業。若是按照建議換成一些對小頭鼠海豚和加灣石首魚影響較低的漁網,只能捕到平時10%的漁獲量。矛盾無法化解。
原本為鯊魚準備的刺網,網住了它。圖片:Flip Nicklin / mindenpictures
當小頭鼠海豚的野外數量降到30頭時,人們發現,保護措施似乎來得太晚了;再不採取激進的方法,人們可能會永遠失去這種動物。
2017年,科學家們曾嘗試捕捉小頭鼠海豚,像中國對瀕危的江豚一樣進行遷地保護,藉助繁殖個體來擴充野外種群。然而,第一頭被捕捉的小頭鼠海豚發生強烈的應激反應,立即被放生;另一頭不過幾個小時就宣告死亡。保護上的最後一搏,也宣告失敗。
當食物與生命相聯繫
如果只有不到20頭,這個物種還有希望嗎?
小頭鼠海豚保護協會(Vaquita Conservation Society)的 Anna Hall 博士說,我們做了種群存活分析,如果徹底移除刺網,小頭鼠海豚的種群是有希望恢復的。2019年8月的一次調查,研究者觀測到了6隻小頭鼠海豚。它們依舊存活在那片海域,人們依舊值得為之戰鬥。
小頭鼠海豚的未來最重要的一環,就在其棲息地內是否可以完全消除漁業捕撈的影響,讓它們有喘息反彈的機會。雖然有軍隊進駐,執法監管在改善,但面對著海中的「古柯鹼」以及巨額利益,非法捕撈會停止麼?
想要一窺小頭鼠海豚的模樣,已經變得十分困難。圖片:Paula Olson,NOAA
在地球的另一端,總是備受責備的我們,真的可以聳聳肩,說這是西方的陰謀,然後繼續原來的消費麼?倘若沒有市場,沒有源源不斷的需求和高額的標價,也不會有當地人冒著違法被抓的風險頂風作案,去謀取這唾手可及的利益,也不會有人看著別人突然暴富,而憤憤禁漁措施的不公。這一環,不論承認與否,都存在於那裡。
我們不需要昂貴的食物,我們只需要可持續的食物。我們不需要通過食物來彰顯身份。食物只是食物。或者說,在果腹、美味以及視覺享受之外,我們通過食物來表達我們的生活態度——是健康的生活,是對自己、對家人、對環境負責任的生活。
在吃上,我們有著其他國家無可比擬的優越感,這種自豪同樣可以帶到我們對食材可持續來源的關註上:
因為我們的消費,是否讓一個物種有可能走向滅絕?是否會對其他物種帶來災害?對於食材藥材,我們需要多問一句,它們是什麼?它們來自哪裡?對於一些水生生物,它們的未來和我們的漁業管理密切相關,使用什麼樣的漁具,在什麼樣的地方捕撈,是否會破壞水生環境,是否會引起大量兼捕,影響其他物種?
如果你想開始改變,可以參考WWF的海鮮消費指南,其中羅列了常見海鮮的來源和對環境影響,以及是否推薦食用。
一個負責任的食客固然熱愛美食,但或許也應關注食物與生命的關係。
在我眼中,最帥氣的不是那些打開菜單毫不在意地把最貴食物點一遍的人,而是那些會轉身問一句「這是從哪裡來的?」,然後根據來源地,娓娓講出背後生命聯繫的人。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6年第86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李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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