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基斯坦邊境的一個村子裡村民們認為在撤退的「基地」組織人員中,有可能混進了拉登。
美國《新聞周刊》記者沿著逃亡者的足跡尋到巴基斯坦境內,從現場發回最新報導,他認為:「最大的危險並非已經過去,而是還沒有到來」
追蹤「拉登」亡命之路
編譯/李 徵
去年11月6日,即齋月第一天的黃昏,一個叫卡瑞姆的年輕人在離阿富汗1英裡的一個叫木拉巴赫的小村裡,突然看見一串燈光從對面的山上移下來,待他們走近後,卡瑞姆才發現那是手電筒的亮光,來者是約600名全副武裝的陌生人,他們大多圍著黑色頭巾,手持AK-47自動步槍,其中一些穿著軍服,一些則穿著阿富汗傳統長袍,很多都是嘴上無毛的年輕人。他們開進村子,村民們都把他們當作英雄,就連婦女都主動給他們倒茶喝。據他們稱,是一個阿富汗人帶他們頂風冒雪,翻山越嶺,才來到巴基斯坦的。他們都是塔利班的「基地」組織成員。卡瑞姆帶著先進村的人到了自己家裡,並為他們準備了豐盛的飯菜。其中一名成員稱,這是他5天來吃的第一頓飯。
行色匆匆
卡瑞姆的父親德可汗回憶說,「他們有的睡了一會兒,有的只打了個盹兒,而另外一些則只是停下來喘口氣,然後就又扛著武器上路了。其中一些看起來像重要人物。他們行色匆匆,好像是直奔某個地方去的。」村民們認出了好幾個塔利班高級官員,其中包括奧馬爾的助手、南各哈爾省總督和該省的情報局長。也許連賓·拉登本人也混在其中,在夜色掩蓋下未被認出。
繼續前進,他們所到之處都受到當地村民們的夾道歡迎,孩子們追隨著行進隊伍,婦女們給他們奉茶遞水。隊伍後面跟著一個化名沙立夫·高爾的年輕人,他說此前這群阿拉伯人說他們是從遭美軍轟炸的託拉博拉地區逃出來的,沙立夫·高爾便好奇地爬過山去看個究竟,但吃驚地發現路上沒有一點被炸的痕跡,他知道從託拉博拉出來有兩條路可以走,很顯然,愚蠢的美國人炸錯了地方。
之後,沙立夫·高爾決定為他們帶路賺錢,在隨後的一個月中,他一共5次領著蓋達組織成員成功逃到了巴基斯坦,每次大約20人。沙立夫·高爾和其他幾個帶路的都和一個叫謝爾扎伊的合作,由謝爾扎伊從「基地」組織成員手裡收錢,而沙立夫·高爾和另外幾個則負責把他們帶到巴基斯坦。
沙立夫·高爾說每次行程都要花7到10個小時,他們從夜幕降臨時出發,走的是走私販們常走的老路。夜色中沒法看清這些人的臉,但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是沙烏地阿拉伯人,還有一些葉門人和阿爾及利亞人。有一個沙烏地阿拉伯人還說賓·拉登和他兒子已經在12月1日逃離託拉博拉。
孤注一擲
美國《新聞周刊》的記者們沿著這些逃亡者的足跡從白山山脈尋到巴基斯坦境內。雖然這些逃亡者的確是沿著這條路線逃到巴基斯坦的,但是幾乎無人承認曾看到過他們。只有一個叫沙爾巴塔的卡車司機向記者們透露了點情況。他說他看到過很多阿拉伯人,他們孤注一擲的神情仍歷歷在目。
記者還採訪了一個毛拉當地對老師、學者的敬稱,他不安地玩弄著手裡的AK-47,雖然他不承認曾有阿拉伯人在他的學校裡呆過,但據鎮裡人講,那所學校是逃亡「基地」組織成員的中轉站,由此向東,成員們便分成兩隊人馬,一部分往南去Orakzai,一部分繼續往前。
美國本來的計劃是,利用阿富汗本國軍隊將「基地」組織成員從隱藏地趕出來,然後由美軍對其進行阻擊殲滅。但事實上這個計劃是行不通的。首先,美國沒有足夠兵力來阻截所有可能的出逃路線;再者,巴基斯坦方面在封鎖其邊境線方面心有餘而力不足。巴基斯坦曾為了平息叛亂於1973年挺進其邊境的部落自治區,與當地部落發生流血衝突,歷時18個月,對此一役,巴基斯坦至今還心有餘悸,他們當然不希望歷史重演。
去年12月13日,持槍的武裝分子襲擊了印度國會,事後,與「基地」組織有關且盤踞在巴基斯坦的喀什米爾分離主義者宣稱對此事負責,印度方面馬上布兵備戰,穆沙拉夫不得不停止他在阿富汗邊境的軍隊部署而改為防衛其東部邊境,12月16日,最後一個「基地」組織成員也假裝投降成功逃出了託拉博拉。至此,包括多名高級領導人在內的約幾百名蓋達組織成員和塔利班士兵成功逃到了巴基斯坦。
抓捕「基地」分子
去年12月,多次幫助「基地」組織成員逃跑的沙立夫·高爾在幫助最後一批人逃跑時被捕。這些人負責掩護其他「基地」成員逃跑,在美軍長達一個月的打擊下,他們已筋疲力盡,在被捕時幾乎沒有任何抵抗。第二天他們便被押送到科哈特監獄。在路上,有的犯人向押送他們的士兵要吃的,但根本就沒人理他們。在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一個士兵開始辱罵這些犯人,「你們去死吧!我們會把你們銬起來交給美國人,到那時就有你們這些愚蠢的阿拉伯人好受的了。」
司機變得緊張起來,大聲呵斥那個士兵,要他不要再說下去,但那個士兵根本不理睬。最後,幾個犯人喊了起來,忽然,一個犯人撲到了司機身上,奪過方向盤把車往路邊的水溝裡開去。在接下來的一陣混亂後,有15個犯人跑掉了,10個犯人和6名士兵喪命。事後,15名逃跑的犯人中有10個又被抓了回來。
直到現在,拉登的下落還是一個謎。7月31日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說:「拉登可能已經死了,也可能沒有死,但傷得很重,他可能在阿富汗,也可能躲在其他地方。」德國情報部門則認為拉登還活著,藏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邊境一帶。而且拉登依然是「基地」組織的象徵,但他現在很少活動,即使活動也是非常隱秘的。很多專家分析,作為「基地」組織的象徵,如果拉登真的死了,「基地」組織成員之間是不會不互通消息的。
神秘的廣播
去年12月中旬,美國情報機關在阿富汗監聽到一條簡短的秘密廣播,說話者的聲音聽起來極像賓·拉登,但由於監聽效果不是很好,所以無法確定是否是拉登本人。但從那以後,關於拉登還活著的故事便傳開了。一種流行的說法是,那次廣播實際上是拉登的錄音,目的是為了掩護拉登本人從託拉博拉撤退。但美國方面否認了這種說法。
為此,《新聞周刊》採訪了兩名聲稱在此期間見過拉登的目擊者。其中一人曾是塔利班官員,是一個職業嚮導,他說是他帶領包括拉登在內的28人騎馬從託拉博拉逃出來的,而且他所講的拉登逃亡時間和美國情報部門監聽到那條廣播的時間恰好吻合。他說他們是從小路繞道巴基斯坦逃到阿富汗另一個地區的。他還說:「那是我一生中最為艱難的一次旅程,山路崎嶇不平,很多地段我們不得不下馬步行。我們都是在夜間冒著風雪上路,5天后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沙希克特。拉登的騎術非常棒,一路上只有他很少下馬。」
另外一個聲稱看到拉登的是一個名叫阿里·穆罕默德的塔利班士兵,他聲稱他在沙希克特看到過拉登。他說他所在的部隊當時正準備抵禦美軍即將發起的進攻,士兵們都已進入了戰備狀態,這時他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在15名保鏢簇擁下向他們走來,阿里很快就認出了這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就是拉登。拉登對在場的士兵說:「你們要彼此忠實、真誠,要擁護你們的指揮官,要永遠保持高尚的品德與信仰。我們堅信上帝會回報我們所做的一切的。」
像阿里這樣仍然忠於拉登的士兵還有成百上千。全球的情報部門正在搜尋這些漏網的拉登信徒。現在「基地」組織的主要框架已被摧毀,但因原「基地」組織成員逃散到各地,這使搜捕工作更難進行了。阿拉伯國家的一名情報官員說:「現在『基地』組織的活動範圍擴大到了整個世界,這使我們的工作很難進行。」
伊朗——逃亡目的地
很多「基地」組織成員從坎大哈向西經過赫拉特逃往伊朗。在阿富汗部族首領封鎖了這條路線後,逃亡的「基地」組織成員又選擇了更向南的一條路線。要想順利逃到伊朗,必須由當地經驗豐富的嚮導帶領才行。現年30歲的塔利班士兵莫拉·納達說:「去年12月1日上司命令我護送一些『基地』組織成員到伊朗,因為我對當地的地形非常了解。」
在接受命令後,納達來到坎大哈與一些「基地」組織成員接頭,納達回憶說:「他們看上去都非常悲慘,他們害怕美軍轟炸;當地居民反對他們,而且鎮上有很多美軍間諜。他們非常害怕,想儘快逃走。」納達說他記得有一晚他看到其中一個人抱回一個箱子,裡面是偽造外國護照用的印章、照片和膠棒。
到了凌晨1時,納達接到命令帶他們上路。他們一行大約有120人,其中大部分是「基地」組織成員。他們乘的汽車都沒有開車頭燈,每輛車之間相距100米。當他們抵達哈爾沙爾地區後,為了安全改乘3輛卡車。終於在第二天到達了伊朗邊境。
當夜幕再次降臨時,他們把隨身帶的武器埋在了阿富汗境內,偷偷越過了邊境,進入了伊朗,在一名伊朗當地嚮導的帶領下繼續前進,目的地是伊朗小鎮扎納丹。「基地」組織成員再三向納達表示感謝,他們說:「這是考驗我們的意志。」
幕後策劃者
這些逃亡的「基地」分子將是一個潛在的威脅。比如,今年5月份3名曾在阿富汗受訓的沙特男子在摩洛哥被捕。其中一個名叫塔比迪的聲稱曾和拉登一起共進過晚餐。由於美軍對「基地」組織的軍事打擊,塔比迪等人不得不轉移到加德茲,在那兒他們見到了「基地」組織的重要領導人阿赫邁德·穆拉·比拉爾。他讓他們分散到熟悉的地方,伺機採取新的行動。在那裡塔比迪和另外兩個沙特人接受了一項特殊任務。
他們的任務是為攻擊美軍在直布羅陀海峽的軍艦做前期準備工作。據調查,塔比迪曾在摩洛哥負責「基地」組織的招募工作。今年1月塔比迪從德黑蘭來到摩洛哥,起初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但一次偶然的機會,在審問關押在關塔納摩的一名犯人時,這個名叫奧瑪爾、曾負責過拉登安全的戰俘透露出了塔比迪的底細。
塔比迪通過電子郵件和比拉爾進行聯繫,而且他從後者那兒得到了5000美元的啟動資金,但塔比迪一直認為襲擊美軍軍艦的計劃似乎有些不太現實。他認為應該在旅遊區進行恐怖爆炸行動。他曾試圖與比拉爾通電話,但沒有成功。當他準備乘飛機飛往沙烏地阿拉伯時被逮捕。
在這種情況下,美軍得到了什麼教訓?美軍一高級軍官說:「這很明顯,就是我們不能過多地依賴阿富汗自己的武裝力量。」但事實上是,美軍並沒有太多的選擇。因為去年12月美軍只派了1300個士兵進入阿富汗,這個數目遠遠無法達到控制阿富汗局勢的要求。一方面,美國是吸取了前蘇聯的慘痛教訓,非常明智地未派大批軍隊進入阿富汗;另一方面,阿富汗國內的各項供給已明顯不足,美國未派大批軍隊進入阿富汗也考慮到了這個因素。而且在阿富汗國內,還有很多地方軍閥願意幫助圍剿「基地」組織。
到目前為止,人們總願意用阻止了多少恐怖活動來衡量反恐的勝利,如:沒有發生過多的自殺撞機事件,沒有發生過類似「9·11」的災難。但人們往往忽視了一點,那就是「基地」組織的耐心,他們一直會非常有耐心的等待機會進行反撲,因為他們信仰「永恆」。
據說一些車臣人自願留在託拉博拉,決心戰鬥到底。他們大多貧窮而無處可去。在當地,人們為死去的車臣人豎了一個小小的石碑,每天都吸引了很多人參觀。也許,把塔利班趕下臺並不難,但是想徹底消滅「基地」組織和改變他們的信仰將是一件長期而艱巨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