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條新聞被不少人忽略了。
抖音上，一名自稱供職於大連聖亞海洋世界的用戶@大連鯨豚馴養師，上傳了一條視頻。
視頻裡，馴養師正在給白鯨塗口紅。
視頻截圖來自微博@海洋守護者
普通觀眾也許覺得沒什麼，但動物保護人士怒了。
微博博主@海洋守護者指出，給海豚塗口紅，後果很嚴重：
惡劣的水質、人的撫摸、化學藥品都可能導致皮膚感染，非自然環境和持續訓練也會讓鯨豚因為緊張胃酸過多導致穿孔…
引起眾怒後，抖音用戶@大連鯨豚馴養師，已經更名並刪除所有視頻。
不過肉叔隨手在抖音上一搜，又找到了另一個塗了口紅的白鯨短視頻。
網上也曾經有「範冰冰親吻白鯨留下唇印」的報導。
然而海洋館都會明文規定，遊客跟鯨豚接觸前需要洗手消毒。
不光如此，@海洋守護者 曝光的國內表演白鯨生存狀態，更讓人扎心。
這些表演白鯨多來自俄羅斯，自幼就被帶到海洋館，強迫受訓。
在海洋館裡，它們的活動範圍不及原自然棲息地的百萬分之一大。專家計算過，鯨豚囚禁在海洋館，相當於一個人類，終生活在浴缸。
遊客帶來的噪音，也對靠聽覺社交的鯨豚造成了極大的身體精神傷害。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鯨豚，甚至會對人類作出攻擊性行為，例如對拍打池壁的遊客，做出張嘴咬的動作。
知道這些，你還會覺得上面的畫面很有愛嗎？
如今塗口紅事件的最新進展是，該馴養師所供職的大連聖亞海洋世界發布了道歉聲明，表示該視頻拍攝於2017年，視頻中的馴養師也在上個月離職。
事情發展至今，基本上就是一個查無此人，無從追責的狀態了。
是的，今天肉叔想再來談談「動物表演」。
相信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看過動物馬戲——跳火圈的老虎，踩單車的黑熊，前足直立行走的狗狗，跳躍頂球的海豚……
動物每完成一個動作，我們就會在臺下歡呼鼓掌，大聲討論著「它們怎麼這麼聰明」。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實際上，這些太不正常了。
以下部分圖片會引起不適
《圈套》是國內首部動物保護暗訪紀錄片，拍攝於2016年，拍攝對象是成都某景區演出的一個馬戲團。
這是一部需要標籤「慎看」的片。
黑熊，看著笨笨憨憨的，站立走起路來一晃一晃，馴獸師讓做什麼做什麼。
跳繩。
跳凳子。
雖不太情願，馴獸師催一催，也會照著做。
熊，天生四肢著地行走。
它們要怎樣才能改變原本的自然狀態，達到擬人化的「憨厚」效果？
訓練是這樣的——
脖子被鐵鏈拴著，強迫站立。
黑熊站不穩，下不來，又走不開，只好吊在原地不停打轉。
看起來好玩的雜技，也是被鎖鏈扯著脖子，馴獸師在一旁拿著棍子，「督促」完成。
不聽話，挨打。
看這隻熊對人類舉起巴掌的反應就知道，挨巴掌，平時少不了。
還有狗。
可愛嬌小的泰迪，好像什麼都會。
泰迪較其他犬類聰明，長相也可愛，這種「優勢」讓它們成為最受馬戲團歡迎的表演犬。
但對泰迪而言，表演也就意味著從幼時開始，不斷剝奪「狗性」的訓練。
逗人發笑的代價，一點都不好笑。
動物馬戲團裡最少不了的，還有老虎獅子這類猛獸演出。
森林之王在馴獸師的指令下，乖乖跳花圈。
像倉鼠一樣跑圈，站起來舉手投降。
為什麼這些老虎這麼聽話？
還是打。
一旦不聽話，動作不標準，棍子就不會停下來。
每一隻被訓練的老虎，都絲毫沒有了我們在紀錄片裡看到的那種獵食者兇猛野生的狀態，全都呆滯、被動地做著滑稽的動作。
你問它們怎麼不反抗？
牙齒早被拔光或磨平了。
說白了，再聰明、智商再高的動物，都不可能天生會表演。
因此它們登臺演出前，經受了大量虐待性訓練，被迫過著痛苦恐懼的生活。
挨打挨罵是家常便飯，還得忍受尊嚴被踐踏。
《圈套》裡，馴獸師在給一頭老虎的肛門上藥（或測體溫）。
老虎的尾巴被死死扯住，身體卻害怕得扒到籠邊。
三位馴獸師，一人拿針，一人抓尾，一人按頭。
留意到了嗎，老虎只是被栓了鏈子，沒有被捆綁起來。以一隻猛獸的能力，它原本完全可以作出反抗，讓人類無法靠近。
然而長期的奴役，已經讓它完全投降，無奈地讓人為所欲為。
我從沒見過這麼絕望、驚恐的百獸之王。
這種對動物的奴役，不止國內，國外也有。
像肉叔之前介紹過的《黑象》，就講了泰國旅遊業中3500頭馴養大象被折磨的慘狀。
另一部紀錄片《黑鯨》，則詳細展示了人類捕捉幼年虎鯨，強制將它們與父母骨肉分離的過程。
虎鯨是一種聰明的群居動物，它們在大海中以母系社群的形式生活，家族內會形成自己獨特的社會語言文化。
而海洋館完全違背這種天性，人類將完全不同來歷的虎鯨困在水池裡。
它們遊不開也逃不掉，甚至對陌生同類發起攻擊。
終生被困在狹小水缸裡，圈養虎鯨的壽命，大概只有野生同類（60-80歲）的一半。畢竟，如果一輩子只能被關禁閉，誰能開心長壽呢？
它們還會在淺水池裡遭遇嚴重的曬傷。
你看，在海洋裡生存的健康虎鯨，背上的鰭高高豎起↓
圈養在海洋館裡的虎鯨，因為營養不良等各種原因，背鰭大多彎曲下垂↓
水裡含量超標的氯，還會損傷它們的眼睛，長期圈養導致的抑鬱症，甚至會威脅到人類。
美國奧蘭多海洋世界的明星虎鯨Tilikum，就因為常年所受的虐待和囚禁爆發——它先後殺死三個人，兩名馴獸員，一名遊客。
如果你的承受能力到目前為止還好，肉叔再向你推薦一部片，《地球公民》。
裡面談到了更多關於動物馴養殘忍的一面。
你有沒有想過，牛仔競技秀裡的野牛，為何會如此歡脫地弓背蹦躂，要把背上的牛仔甩下來？
不是因為它們野性未馴，跟人類有仇。（當然你故意跑去騎野牛我也不能保證它就不把你甩下來）
而是因為，它們太痛了——
一根皮帶緊緊扎著它們的生殖器，迫使它們作出我們看到的「激動」行為。
可惡的是，這些表演的動物大多終其一生都逃不開人造的牢籠。
《圈套》裡馬戲團的熊擠在一起喝水吃食，要排隊，不管夠。
訓練後的休息時間，也都是在剛好容身的籠子裡度過。
《地球公民》裡拍下了動物們小心翼翼從容身的空間裡，伸出尾巴或四肢，在自由邊緣試探的畫面。
自由只有一條縫，這種生活該有多驚悚。
而它們的「工作」強度——
《圈套》裡的馬戲團，有活的話，是一天兩場。
大連聖亞海洋世界，每天都有，一天多場，節假日還會加場。
美國奧蘭多海洋世界裡的虎鯨，終年無休，每天8場表演，每次1小時。
一個稍微好些的消息是，現在大家開始漸漸意識到動物表演的殘忍。
美國最著名的林林兄弟與巴納姆貝利馬戲團宣布，將在今年逐步取消所有大象節目，徹底「解放」大象。
加州也已經立法：「禁止繁殖、圈養虎鯨，禁止用虎鯨進行娛樂表演」。
聖地牙哥海洋世界的虎鯨表演在去年終止。
但是！
一個更詭異的壞消息是……
外國漸漸禁止、消失的動物娛樂，似乎正在被轉移到中國。
中弘股份於2017年3月收購美國海洋世界娛樂公司約21%的股權。今年5月，中弘宣布海洋世界將落戶海南如意島。
中國海洋公園的數量，逐年激增。
珠海長隆也買進了虎鯨，但目前還未展出。
長隆官方稱，這些虎鯨被養在「虎鯨繁育基地」，是用作保護展示教育、繁育研究用——
水池大得很，食物多得很，待遇好得很。
真的好嗎？
香港海豚保育學會會長Taison Chang就推測，這些虎鯨應該都是同一家族，因為它們是在俄羅斯的同一海域捕捉的。
如果這些虎鯨有血緣關係，遲早會出現一些遺傳性疾病，因為它們只能與近親繁殖。（來源：神秘的地球uux.cn）
飲食也是大問題。
長隆官方表示，動物飼養員以魚餵食虎鯨。但是專家說，鄂霍次克海的虎鯨只吃海豹、海獅等哺乳類動物。
此外，長隆的雄虎鯨數量比雌虎鯨多，還可能會造成互相攻擊。
「如果這些虎鯨順利繁衍後代，我會很震驚。」
也許真實的「慘案」已經發生在了長隆的中華白海豚身上。
2016年秋天，長隆海洋王國從關閉的新加坡某水下世界，引進了五隻中華白海豚。這種海豚堪稱「海豚界的熊貓」，數量稀少。
在2016年的官方新聞裡，海豚數量明確寫著5隻：
但到了次年1月展出，新聞稿裡就變成了4隻：
消失的那隻中華白海豚，去哪了？
動物保護組織曾去做過實地調查，長隆的工作人員對下落不明的白海豚，語焉不詳。
而剩下的四隻海豚中，其中一隻已經罹患皮膚癌，海洋館水中的氯會加快癌症的惡化速度。
專家建議，這種情況下，讓海豚在自然海水中的圍欄裡退休，是最好的選擇。
可直到去年，這隻生病的海豚依舊生活在珠海長隆的海洋公園裡。
諷刺的是，離它不遠，就有不止一個中華白海豚自然保護區。
說到底，動物園始終是娛樂行業，賺錢永遠是唯一目的。
反過來講，這種以奴役、虐待，甚至死亡為代價的動物娛樂，除了能讓經營者得利，又對人類，尤其是我們的下一代有什麼好處？
《圈套》裡拍到了很多被家長帶來看動物雜耍的孩子。
從這些動物被人類強行灌輸的非自然行為中，他們能學到什麼呢？
寓教於樂？然而這裡並沒有真正的教育，唯有虐待——
它在眾人的默許中，向孩子進行著潛移默化。
真正讓人不安的，是當中折射出來的，我們作為人類的殘忍和無知。
編輯：大鳥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