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鑽石廣州開業會場爆滿，南都記者在現場聽課、暗訪兩日。
騰訊靈鯤平臺不少人舉報安然鑽石涉嫌傳銷。
直銷調查之安然鑽石國際
遠在西北的柯靈(化名)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她的媽媽從2017年底陷進一個名為「安然鑽石國際」的所謂直銷體系，後來就去了山東威海，然後再沒回去。
這個號稱2012年成立、總部位於新疆，要把直銷行業推向全國乃至世界的平臺，讓柯靈的家庭產生裂痕。現如今媽媽留給柯靈的只是買的一大堆安然的產品：納米水杯、泰立寧膠囊、維爾奇片、香黃片等。不論是在西北還是山東，柯靈多次陪媽媽去過鑽石國際的宣傳現場。她告訴南都記者，這些產品價格虛高，且常常誇大宣傳；最重要的是，以4000多元至20000多元不等加入會員，然後開始發展下線的模式明顯涉嫌傳銷。
「希望你們大面積曝光，不要再讓中老年人誤入歧途了」，對於媽媽的選擇，柯靈根本勸不動。
賺錢主要靠團隊不靠產品
「鑽石國際」是何方神聖？「鑽石國際」又稱「安然鑽石」「安然鑽石系統」，時而宣稱自己就是山東安然納米公司(全稱「山東安然納米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山東首家有牌照的直銷公司)的團隊，時而又稱雙方是合作，「鑽石國際」為獨立的公司。
南都記者調查發現，「安然鑽石」打著直銷的旗號，依託安然公司的會員系統，以4000多元至2萬多元不等註冊會員購買產品為名，吸引全國不少人加入。「安然鑽石」會員告訴記者，賺錢主要靠團隊，不靠產品；加入的會員將獲得區域獎、佔位排隊獎、育成獎，這些都和發展下線相關聯，一代二代三代，甚至是無限代。這些特徵已明顯涉嫌傳銷。
對此，山東安然納米公司官方電話回應記者時聲稱：「安然鑽石」只是安然的「經銷商」，鑽石系統的創始人張志軍也和安然公司無關。但記者了解到，作為安然公司產品的重要銷售系統，「安然鑽石」和該公司關係密切。就在2018年底，張志軍等人還參加了安然公司2018年度營銷表彰盛典。
宣稱年入百萬千萬
公司開到廣州
2019年1月4日和5日，權健風波未歇，一場名為「鑽石國際廣州運營中心開業慶典」的會議在琶洲連續開了兩天。面對臺下約2000人，臺上的「鑽石國際」領導人和高層會員悉數亮相，並以自身經歷分享年入百萬千萬的成功之路。豪車、日入數萬、買2萬產品加入會員、靠團隊賺大錢……
宣傳海報上，「鑽石國際」的創辦者名為張志軍，又被介紹為「安然納米七鑽經理」、鑽石國際五千萬非凡成就名人。自他以下，有幾個是創辦人家族成員，例如汪小梅、蘇彤、保志山、李怡蓉、張麗萍、袁聖鈞等，他們相應地被介紹為安然納米六鑽經理，「非凡成就」從一千多萬到兩千多萬不等。
雖然需要380元購得門票才可以進入，但會場裡面幾乎爆滿。「鑽石國際」多名會員稱，總計有2000人左右。南都記者持票進去聽了1天半。無論會議開始還是結束的時候，主辦方總是能調動參會者的熱情：列隊歡迎「創辦人家族」進場，起立為分享嘉賓鼓掌，被主持人帶動喊口號、中場休息以及跳舞……
與會者中，有不少年輕人，但更多的是中年人，老年人也有一部分。記者甚至見到有人拄著拐杖而來。吸引他們的或許就是所謂百萬、千萬這些誇張的數字和致富捷徑。兩天的「分享」中，卻幾乎從未提及直銷的產品。
這是直銷嗎？「鑽石國際」的領導層講話時不止一次提到山東安然納米公司和其董事長劉潤東；會場裡，安然、A nran的字樣也隨處可見。記者查詢到，山東安然納米實業發展有限公司位於山東威海，的確是商務部備案、具有直銷經營許可的直銷公司，批准直銷時間為2012年1月，法定代表人為劉潤東。
不過，「鑽石國際」對其和山東安然納米公司的關係說法曖昧不一。有人稱，「鑽石國際」就是山東安然的團隊；有人則表示，「鑽石國際」和山東安然是合作關係，山東安然供貨、「鑽石國際」銷售，「鑽石國際」有獨立的公司。
自稱直銷公司經銷商
向全國拓展
在商務部直銷行業管理網站上，南都記者以關鍵詞搜索，未見以「安然鑽石」或「鑽石國際」命名的直銷企業。
一份直銷領域雜誌曾經給「鑽石國際」出過6周年紀念專刊，總共有200多頁。據專刊中張志軍的說法，鑽石國際原名「鑽石體系」，成立於2012年，2016年升級為鑽石國際系統；總部位於新疆，力爭把直銷做到全國乃至全世界。
接受雜誌採訪時，張志軍同樣把「鑽石國際」定位為「系統」、「與直銷公司合作的經銷商」。張志軍又說，鑽石國際要做「最單純、最原始、最純正的直銷」，讓直銷變得高貴起來。可是，直銷公司的經銷商是否能做直銷？
南都記者了解到，2018年4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出臺《關於進一步加強直銷監督管理工作的意見》。其中明確說明，應充分運用各種監管手段，督促轄區內直銷企業經銷商不得從事直銷活動，不得對產品進行誇大虛假宣傳，不得以直銷企業名義從事商業宣傳、推銷等活動，不得組織或參與傳銷。
然而，鑽石國際打著直銷的旗號不斷東拓，近年來在全國鋪設運營中心數百家。2017年，鑽石國際在上海、北京成立了運營中心。2018年下半年，「鑽石國際」在廣州海珠保利國際廣場南塔租下了一層寫字樓。它的會員大方對外宣揚：「在26樓籤下了1000平方米的5A級高檔寫字樓，廣州運營中心正式成立！6年時間鑽石國際從新疆走向全國，拿下全國市場進軍北上廣的目標完成！」
2019年1月上旬，南都記者在鑽石國際廣州運營中心見到了鑽石國際的營業執照。上面註明該公司為「新疆子君鑽石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廣州分公司」，成立於2018年10月，法定代表人為張志軍，經營範圍為散裝食品、保健食品、化妝品、百貨零售等。
另外，記者查詢到新疆子君鑽石國際貿易有限公司成立於2018年9月，法定代表人為任夢琦。據鑽石國際會員介紹，任夢琦正是張志軍(又名張子君)的妻子。該公司註冊地址正是鑽石國際宣傳的所謂總部地址。該公司經營範圍同樣是銷售、批發零售某幾類產品，和直銷無關。
購2萬多元產品成會員
拉人模式涉嫌傳銷
南都記者暗訪中，會員楊婧(化名)對鑽石國際的模式讚賞有加：「所有的直銷公司，你了解過之後就明白，它是結果的導向；很多人對直銷行業不贊同，是因為賺不到錢。張志軍和鑽石國際能夠讓直銷人高貴起來，讓普通人得到結果」。楊婧口中的「高貴」，是幾個收穫財富的例子：系統創始人都有了勞斯萊斯；一個91年出生的姑娘，從傳統行業進入鑽石國際，一年多時間已經月入兩萬；此外還有加入9個月年入百萬的。
加入鑽石國際，靠什麼掙錢？第一步，要成為會員。楊婧表示，成為會員從此就有代理權，代理安然公司產品在全國各地做生意。而加入會員條件就是提供身份證、銀行卡、電話號碼以及最重要的：費用。最高的為一次性投資21180元(V IP)，最低檔是4700元，這些錢可以購買同價產品。令人費解的是，楊婧強調：買來的產品自己用、家人用都行，賣掉也行，但須按原價賣，不能亂價，否則會被取消代理資格。
楊婧坦言：鑽石國際系統賺錢主要「靠團隊互相幫助」，產品並不重要。記者了解到，正式加入的會員按業務級別分為高級經理、一鑽經理、二鑽經理、三鑽經理、四鑽經理、五鑽經理、六鑽經理等等。在目前鑽石系統的級別中，創始人張志軍當然最高。這些人，所宣稱的年收入動輒百萬千萬，不靠產品又靠什麼呢？
按照楊婧講解的會員獎勵機制，主要靠3個獎：區域獎、佔位獎、育成獎。
三個獎是一套嚴密的分配體系，關鍵就靠發展會員提成。以育成獎為例，即享受你培養的市場前三代(27個人)10%提成。假如一個人一個月市場1萬，27個人一年有300多萬，公司系統給你10%即30多萬的育成獎。楊婧表示，育成獎是三個獎裡面的大頭，收入上千萬的高層主要靠這個。
此前媒體曝光，權健銷售團隊人人系統孟某某等被法院判決其行為構成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因其組織、領導人員以交納960元購買權健產品後成為會員，並直接或間接以發展下線會員及下線會員銷售業績組成層級，以下線會員及下下線會員銷售業績作為計酬或返利依據，引誘參加者繼續發展他人參加，騙取財物。記者對照安然鑽石國際系統和權健人人系統發現，兩者行為有不少相近之處。
採寫/攝影：南都記者 馬輝
實習生 卓文逸
來源：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