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山記憶:織網

織      網

刁欽陽

 

96歲的老母親竟又重拾「女紅」舊業，織網。她這是要穿越時空，回眸過去，還是要編織自己的心情，找回那份安逸、踏實、純淨的情懷？

「女紅」連著天下母親們的一顆心，託著天下母親們的一份情。

 提起「女紅」，年長者恍如隔世，而年幼者則不知所云。「女紅」早時指婦女所作的紡織、刺繡、縫紉等針線活。

兒時的回憶總是和母親們的針線相連著的，從早到晚，總看見母親們在飛針走線。在農閒時，看到一堆堆做針線活的女子，人群中有年紀稍大一點兒的婆婆媽媽，還有年輕的小媳婦和未婚的少女。大家房前屋後聚在在一起，陽光照在每個人的臉上，也照在每個人的心裡。這時候她們是幸福的。她們忘記了日常瑣事裡的煩惱，忘記了農作時的艱辛和疲憊。那一刻，她們靜靜地享受著屬於她們的時光。鉤花，織網，編小辮，織花邊，還有的在做針線活。在閒話家常裡，在針飛線舞中，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天。冬天，只有火炕是個暖和地兒，街坊四鄰的女人們聚集在一起，坐在誰家的火炕上，她們手裡幹著營生，卻不耽擱嘮家常，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哈哈大笑。笑聲傳過木頭窗欞，在小院裡飄蕩，給寒冷的冬天添些溫暖。當織出的一針一線、鉤出的一花一朵得到別人的賞識和索要時，那種成就感足以讓她們幸福和滿足！那時做針線活的女子，是鄉村一抹亮麗風景。那時男人們對那些刺繡鉤織的精美製品，嘆為觀止，對那些掌握刺繡鉤織純熟技藝的心靈手巧的女人，甚為折服。真是神為之往，心為之動。

在所有「女紅」中，農村婦女鉤花織網印象最深。那時，山區貧窮，婦女們便把鉤花織網作為一個小小副業，掙點零花錢補貼家用。公社有繡花站，從那裡領回線，按照技術規範，按期鉤織完成。用現在來說就是「來料加工」。鉤花織網要求很嚴格，既要保量又要保質，驗收時，量要達到放線時的稱重，質要達到尺寸、扣數、式樣、潔淨的標準，否則就要返工扣錢。女人們一有空閒便進行鉤織。最美的是歲數大的母親們織網的景象。一把竹製的梭子，纖細的白線在母親們的手裡歡騰著，尖尖的梭子在穿梭，令人眼花繚亂，不一會兒，白白的細線就變身成網扣，一扣環著一扣，母親們把勤勞和愛揉進網扣裡。一把小小的竹製梭子，一穿一抽，穿進去的是勤勞，抽拉取來的是貧窮，編織的是全家希望。有時，工期比較緊，晚上母親們便要在煤油燈下或借著月光連軸鉤織。那時，孩子們經常在母親們織網的「刺啦」聲中入睡。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們在燈光和月色的輝映下擺弄竹梭，那竹梭在她們手裡左晃右拉，連同牆上綽約的影子，構成了一幅溫馨祥和的鄉村圖畫，令人一輩子難忘。

「一梭聲盡重一梭，玉腕不停羅袖卷。」一個女人擁有一項女紅手藝，那是動人、神氣、美麗的。編、織、鉤、繡……如今的纖纖玉指會哪一樣呢？如今僅剩一抹殘影。當初，做「女紅」的母親們還健康長壽嗎？做「女紅」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還那麼漂亮動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