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種代寫、代發論文的小廣告在武漢高校內隨處可見。昨日，工商查處一家代寫論文的「槍手公司」。長江商報記者 趙端 攝 |
簡單論文每千字收費200元，複雜論文按篇計算，高校碩博士或教授「代筆」
為了在畢業答辯時拿出一篇像樣的論文，內蒙古某高校的大四畢業生劉雨馨花1200元錢請「專業代寫論文」的武漢佑達科技有限公司幫忙。結果眼看最後的交稿日期到了，對方卻遲遲拿不出論文，害得他差點通不過最後的畢業答辯。
一怒之下，劉雨馨向武漢市工商部門投訴，昨日，工商部門檢查發現，這家公司打著「教育信息諮詢」的幌子，在網上發布代寫論文的廣告，之後或者請高校碩博士幫忙，或者讓該公司員工直接在網上東拼西湊，出爐一篇篇「新」論文。
「像武漢佑達公司這樣代寫代發論文的公司肯定不止我們一家。」佑達公司的負責人稱。據了解，工商部門已對此事立案偵查。
長江商報記者 孫厚光 實習生 姜沁汐 侯川川
通訊員 徐永峰
一間公寓內的辦公室、幾部電話和電腦、十幾個業務員接線並幫忙「寫論文」，就組成了一家專職代寫代發論文的「專業公司」。昨日，因涉嫌「超範圍經營」，一家聲稱能代寫論文的公司被工商部門查處。
花錢買論文遭忽悠
「說好了我花1200塊錢，他們就會給我一篇合格的畢業論文，結果根本是騙人的。」5月31日，武漢市工商局12315指揮中心接到一位內蒙古某高校大四學生的投訴電話。投訴人自稱叫劉雨馨，4月初的時候，他在武漢佑達公司購買了一個1200元的論文代寫服務，該公司向他保證，論文絕對是高水準的，並將一直修改至論文答辯結束為止。但一個多月之後，當他拿到公司給的論文卻發現，這篇論文全部是用網上和書上資料拼湊而成的，「老師說根本不能算是一篇論文，需要大改。」
但劉雨馨告知佑達公司他的修改要求後，一直到5月23日，他們學校的答辯日前，劉雨馨還是沒能收到所謂的「修改好了的論文」，差點沒能通過畢業答辯，劉雨馨大呼「上當」。
生意火爆，無暇顧及檢查
昨日，記者隨同廣埠屯工商所執法人員來到東湖魯磨路6號華中科技大學紫菘教師公寓11樓101室，這裡就是武漢佑達公司的辦公地址。在最初的幾分鐘內，公司的十餘位業務員根本無暇顧及執法人員的檢查要求，一直在不斷接聽電話、處理論文等，在執法人員反覆喊停後，他們才逐漸停下手裡的工作。
記者發現，一個業務員的桌子上有幾十張匯款單，全是匯給各大雜誌編輯部的，其中有全國各地的二級學院的院報，還有一些「學術性刊物」，每張匯款單上的數額基本維持在500—600元。在辦公室牆上的「6月份業務量」統計欄裡，一位姓程的小夥子業務量已經達到59個。
這麼多的業務量可以拿多少錢？一位業務員介紹，公司招聘的時候聲稱月收入可以達到4000元以上，但一般情況下，他們一個月的收入大約在1200—2000元之間。
高校反應
學生見怪不怪 老師建議論文答辯提前
「我的論文就是花錢代寫的，這很正常。」面對記者採訪，今年畢業、日前已在廣埠屯一家環保公司工作的小陳顯得見怪不怪，他介紹，自己在4月份時，已開始在這家環保公司接受試用了，當時學校5月份論文答辯，但自己根本就沒有時間，他只好請人代勞。
記者用百度和谷歌搜索「武漢 代寫論文」，搜索結果超過15萬條。武漢體育學院體育新聞與外語系輔導員李寶存認為，出現買賣論文的現象，一是畢業生論文制度自身，按照規定，每個高校的畢業生畢業必須提交一篇畢業論文，否則很難畢業。二是因為學生的能力參差不齊，有的畢業生能夠輕鬆完成，有的就很吃力，甚至不知道如何下手。
「還有一點，每年的三四月份正是畢業生求職的關鍵時期，到5月或6月份答辯的時候，就開始慌了，不得不另尋他法。」
李寶存建議，高校可以把提交畢業論文的時間適當提前一些，比如把畢業生論文答辯的日期放在大四的上半學期，這樣學生就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自己的論文，論文的質量可能會好一些。
律師說法
買論文者隨時可能成為被告
記者與網上幾家聲稱出售論文的公司取得聯繫，對方皆表示，論文買賣不會受到任何法律制裁，並鼓勵記者儘快確定論文主題並交錢。但這種說法遭到了律師的否認。
「一些法律對這種行為還是有約束效力的。」湖北得偉君尚律師事務所劉祥斌舉例說，如果購買者是為獲取學位或職稱，則涉嫌「偽造文書」、「騙取學歷學位」，需要承擔《民法通則》、《高等教育法》、《教師法》等法律的相關責任。
不過，劉祥斌承認，目前還沒有專門針對出售論文的法律處罰條款，從事這類行業的人員其「法律成本」很低。而主要需要承擔責任的是「買方」，根據《著作權法》的相關規定看，買方使用論文後，如果該論文系抄襲改編而成，則侵犯了原論文作者的著作權，隨時可能會成為被告。
據介紹，除法律自身外，一些高校也不斷出臺了畢業生論文造假的懲罰措施，比如：要求學生在論文封面籤署誠信申明，一旦被發現論文作假，校方將追回已授出的學位等。
「對出售論文的行為，不論是大學老師，還是社會人士，他們對這種行為多數是道德譴責。」因此，劉祥斌認為，代寫論文的公司一定程度上，「鑽了法律的空子」。
產業鏈條
按字數收錢 在校碩博士當「槍手」
據了解，武漢佑達科技有限公司主要靠在各個網站張貼「代寫論文」的廣告招攬業務，同時，該公司還建有自己的網站「佑達論文網」，該網站有完備的業務介紹，如客戶需要在《中學××教學參考》上發表論文，就在該網站找到這一欄，點擊後填寫自己的聯繫方式和要求。
有「客戶」與公司聯繫後，佑達的業務員就向其許諾代寫論文的質量和代發論文（幫助發表）的時間，然後讓對方先交錢。根據論文特點，採取多種處理方式，若是簡單論文，直接讓業務員開始在網絡上抄襲拼湊。如果論文比較複雜，對方交錢又較多，則找高校裡的碩士、博士乃至教授級別的人來代寫，佑達公司從中賺取差價。
該公司業務人員介紹，根據論文難易程度，他們的收費也不同：普通論文每1000字收200元，5000字以上適當優惠，降低為150—180元。而「碩士論文難度大」，一般收費按篇計算，每篇3500—5000元。
◇對話老闆
「中小學老師是主要客戶」
昨日，記者與武漢佑達科技公司負責人郭某進行了對話。據他自己稱，他畢業於2007年，在大學期間就開始從事「論文代寫」了，畢業後註冊了現在的公司，目前已有十餘名員工，業務不斷。由於該公司的行為屬於工商定性的「超範圍經營」，最終還是被立案調查。
長江商報：你是什麼時候從事這項業務的？
郭：2006年，當時我還在讀大三，了解到不少人想要通過學術刊物刊發論文，但是由於沒有門路而無可奈何，而我當時認識一些編輯部的人，就幫他們發表。慢慢的我就開始做「代發論文」的業務。2007年畢業後，我註冊了自己的公司，專門做代發論文的業務。
長江商報：代發論文怎麼賺錢？
郭：我們幫助客戶跟雜誌的編輯部聯繫，別人就會優先安排我們提供的論文。一篇論文根據字數多少收錢，大體上是1000字50—200元，國家核心刊物貴的要達到1000字1000元。我們先向客戶要錢，然後匯給刊物編輯部，他們會返還一部分錢給我們。
長江商報：為什麼客戶不直接與編輯部聯繫？
郭：客戶如果直接與編輯部聯繫，即使給錢他們也不一定發，怕惹麻煩。我們就不一樣了，因為建立了長期的合作關係，相互信任，這種交易不會有什麼風險。另外，我們給客戶許諾，如果論文發不了就會退錢，客戶也不會有風險。
長江商報：你們不是也從事代寫論文的業務嗎？
郭：很少，我們主要是代發論文，代寫的業務很少。（之後郭改口稱，他們不從事代寫論文，但該公司網站以及他們列印的業務制度上，都明確標有「代寫論文」的條款。對此，郭承認公司也從事論文代寫業務。）
長江商報：一般都是什麼人讓你們代寫論文？
郭：很多，中小學教師是一個很大的客戶群。很多中小學教師都有評職稱的需求，他們需要發表論文，就會找到我們。
◇花絮
檢查一小時 接到4個投訴電話
在執法人員檢查的一個多小時裡，先後有4個投訴電話打進來。記者以工作人員身份接聽時，其中一個自稱是「蘭州石化公司」的王琨（化名），他在電話裡情緒激動地詢問：「我要投訴你們，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把刊物發過來？」
經詢問得知，王琨在3月份交給了武漢佑達公司600元，囑其幫忙刊發一篇論文，公司承諾5月一定刊發出來，他要求公司儘快把刊發他論文的刊物郵寄給他，但公司遲遲未給他郵寄，他至今也不知道該公司給他在哪個刊物上刊發了論文。「不知道是叫什麼名字，他們說已經發出來了，我就等著要刊物呢。」
眾議
「我覺得論文代寫很正常，現在就業壓力這麼大，大四學生又要忙答辯，又要忙實習和找工作，根本顧不過來。我贊成找人代寫論文，這樣可以集中精力去找工作。」
——應屆畢業生小王
「大學三年下來，我並沒有覺得自己系統地學到了什麼東西，很多課程的學習都感覺像在走過場，畢業論文的壓力真的很大，如果有人幫我寫論文當然最好了。」
——大三學生小丁
「我堅決反對這種代寫論文的行為，說得不好聽，這就是剽竊，是偷盜，應該受到譴責。」
——公司職員劉小姐
「代寫論文和代發論文助長了學術腐敗的不正之風，我們應該抵制。如果每個人都去走這樣的『捷徑』，那學術的進步又從何談起？」
——大學教授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