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季濃密的樹影中,一絲風都沒有。
螳螂在蟬背後,凝目注視著,緩緩舉起了兩柄大刀。
黃雀尖起了喙,盯著螳螂的脊背,目不稍瞬。
我拿了顆花生,撘在彈弓弦上,拉開弓弦,瞄準了黃雀的頭部。
一絲風都沒有,每對眼睛之後的心,都緊繃等候著。
天氣鬱熱,論該有一片雨來衝刷一切,只讓空氣都變重了。
大伙兒正在劍拔弩張之際,一無所知趴著乘涼的蟬,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動了動翅膀,來了聲:
「知了知了!」
螳螂首先大吃一驚。他一定意識到,「呀,這廝知道了!」
——擱下大刀,轉身便走,恰好與背後的黃雀四目相對。
黃雀很尷尬,急忙收起喙,回頭在樹枝上跳了兩步助跑,正待扇動翅膀要飛走,卻看見了我和我的彈弓,看得真真的,抵賴不得。
就像多米諾骨牌坍塌似的,大家都僵住了,只有蟬在無憂無慮的叫著:
「知了!知了!」
我甚為尷尬,便收了彈弓,滿臉堆下笑來,拈著花生,問黃雀:
「那個,想吃花生不?」
黃雀也赧顏看著螳螂,問:
「我昨兒練了首曲子,這不,正打算給你個驚喜呢。」
螳螂囁嚅著想跟蟬解釋什麼,蟬壓根沒管他,「知了!知了!」
臉皮再厚,當面被撞見,總會不好意思。
所以,存心坑害的,也只能在背後下手。真照了面,大家都拉不下臉來。
——結果是,現在,我和黃雀、螳螂、知了團團圍坐,正在一邊吃花生,邊下四國大戰軍棋。
收於《我懷疑世界在密謀讓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