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決定論
既視感是指現實中的某事件或場景在過去的夢中或者其他大腦構建外在世界的精神狀態下經歷過,因而獲得「似曾相識」的感受。換言之,未來的某個情境或事件被通過夢境等方式提前感知了。Anti K'uychi說如果夢能夠呈現某個未來的場景是可能的,那麼需要一些前提,決定論就是其中之一。
決定論認為未來是確定的,未來的事件由先前條件和自然規律決定,不受個體意志的影響。就如同一本書,當前是我們翻開的那一頁,我們雖然不知後續的情節,但它早已寫好,未來只是尚未感知的歷史。在這個前提下,獲知已然確定的未來並非絕無可能。
(二)認知
華裔科幻小說家特德·姜的作品《你一生的故事》中,外星人以目的論而非因果論的方式認知世界,進而發展出非線性的,循環式的語言體系。對於他們來說,過去、現在與未來並存,女主角作為一名語言學家,在掌握了這種外星語言後也獲得了感知未來的能力,並在如夢般的狀態下預知了地球可能的災難和自己的人生。
不同的文化體系下會產生專屬的認知能力。比如古希臘人的抽象思維、法國人對色彩的敏感與華人的歷史觀稟賦。印第安人關於過去與未來的認知與舊大陸的人們不同,我們通常認為在時間軸上是面向未來而背對過去的;而在印第安文化中,人們面向歷史而背對未來。面向未來體現了掌控未來的主動性,而背對未來的認識則認同了未來的不可知,也隱含了未來的確定性,精於曆法的瑪雅人就層試圖洞穿過去與未來的壁壘。
(三)記憶
AntiK'uychi試圖跟我證明記憶與預知本沒有什麼差別。我們在時間之矢上,受認知能力的局限,將對未來的未知感轉化為對過去的已知感。所謂「未知感」和「已知感」是一種主觀的錯覺。比如我們自以為已知的記憶其實並不可靠。虛假記憶,「曼德拉效應」等就是我們自以為確認的記憶出了問題的例子。《Psychological Science》也曾刊登過一篇論文,其中研究人員成功使70%的參與者錯誤地相信自己曾經犯下過嚴重罪行。
歷史是一個民族的記憶,塑造了不同的民族性與意識形態。而如何解釋歷史卻有主觀性,美國歷史學家託尼·朱特在《戰後歐洲史》的前言中提到,當他在撰寫此書時,發生了蘇聯解體,他只能推翻書稿,以二戰後到蘇聯解體的脈絡重新組織資料。這是反直覺的,歷史的親歷者對於記錄當下無能為力,發生在未來的事件決定了如何去書寫歷史,歷史是一種解釋。
同歷史一樣,記憶也是一種解釋,我們為當前的需要向過去搜尋引起當下情形或問題的原因。我們自以為已知、確定的記憶,在重新選擇,誇大或忽略,曲解與演義後就變得面目全非。黑澤明的電影《羅生門》探討的正是人們記憶的這種扭曲性。
同樣的,預知也可以成為解釋,即我們也可以為當前的需要向未來尋求解釋,比如我們預知明天下雨所以今天陰雲密布。這顛倒的因果就是所謂的「目的論」而非「因果論」,但二者本身就是同構的。
(四)理性
茨威格的遺作《昨日的世界》中提到,與當時許多其他的學者一樣,在戰前他已經多次夢到世界大戰的爆發,他也因目睹「精神故鄉歐洲」的沉淪感到絕望而於1942年選擇自殺。「Dream Catcher」板塊中也有很多網友分享了自己通過夢境提前預知到親人離世的經歷。
AntiK'uychi說夢中是理性鬆弛的狀態。這一點我是認同的,我的朋友W君是個業餘音樂人,他曾給我發過一段他剛剛寫好的曲子,並問我能否聽出其中哪段是夢中所作,而哪段是醒後為夢中所作旋律填補的。我很快聽出其中一段旋律是自然且流暢,得到了他的肯定,他也說醒後填補的旋律他總覺得有雕琢的痕跡。理性與藝術似乎的確存在衝突。
AntiK'uychi說是理性壓制了感知未來的能力。理性是積極的、主動的,相應的,在清醒狀態下的人們由理性支配,而不讓自己感知親人的離世,即使面臨戰爭的爆發,理性也總會嘗試去尋找和平解決的方式或者推行綏靖政策,這一切是對註定的未來毫無意義的企圖。
(五)自由意志
AntiK'uychi說另一個壓制我們感知未來的是人們對於自由意志的幻覺。特德·姜說「自由意志的存在意味著我們不可能預知未來」,推導一步便是如果我們能預知未來,我們就不可能保留自由意志。簡單的解釋就是同時擁有自由意志和預知未來能力的人會嘗試改變未來。這就是自由意志與感知未來的矛盾,擁有自由意志的幻覺讓人們喪失了對於未來的感知。
而在夢中,我們不再自以為擁有自由意志,夢中人被夢中的事件推動,只有被動地接受夢中發生的一切,例如在夢中人們無法選擇離開容易跌落的懸崖;無法在衣不遮體時遠離人群,只能被動地接受危險或者尷尬。
在這樣的條件下,既然未來已是註定,夢境擺脫了理性的羈絆,掙脫了自由意志的枷鎖,具備了如回憶過去般感知未來的可能,感知到的情境就是未來某一天現實中遇到的場景,帶給人似曾相識感受。
(五)預測
AntiK'uychi說他曾經藉助既視感實現了對未來的預測,其中包括一場他現場觀看球賽的比賽結果和他姨媽的過世。
但更多的是預測錯誤的情況,Anti K'uychi解釋這是由於夢境中僅有很少部分是對未來的感知,更多的則是對現實中意象的組合。Anti K'uychi用不動點原理解釋,即作為現實函數的夢境,總有某些時刻與現實的情形一致,正如我們每天周而復始的生活總會出現類似的情景,夢境與現實一致也並不奇怪了。這種情況下的既視感就不具備預測作用。
Anti K'uychi說他在探索如何區分感知未來的夢和與現實巧合一致的夢。也只有能夠區分二者,他的理論才有可能被證實或證偽,否則成功的預測也只能歸於巧合。我不知道Anti K'uychi是否找到了區分的方法,是不是可以藉助《盜夢空間》中陀螺那樣的道具?或許二者是不可能區分的,即使能接近真理,我們也不能突破人類認知的壁壘;抑或是他找到了區分的方法,但是卻沒有辦法將它傳授給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