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網際網路被丁真刷屏了。
一段7秒的短視頻,一張野性與純真並存的臉,讓他從無人問津的高原放牛娃,一躍成為新晉「百萬網紅」,成為萬千少女的「心頭好」。
還未在流量頂端站穩腳,一場娛樂狂歡便把他捲入是非的漩渦中。
有人戲稱他是電子寵物,有人diss他人設翻車,還有人質疑他是營銷騙局...
一夜之間,丁真被捧上神壇。
一夜之間,他又被拉下神壇。
6天前,20歲的丁真還是一個生活在四川甘孜康巴藏區的普通青年。
由於從小要幫家裡幹活放牛,所以沒有機會上學讀書,以至於連普通話都說不好。
11月11日,一段記錄他的7秒視頻在網上發布。
視頻中,走在高原陽光下的丁真,黝黑粗糙的皮膚透露出康巴漢子的野性,像極了濃烈的酒。
潔白的小虎牙、上揚的唇角、如小馬駒般清澈又深邃的眼睛,又像是陽光下泛著耀眼光芒的甘泉。
在小狼狗、小奶狗盛行的時代,網友哪裡見過野性與清澈並存的小馬駒。
丁真就如同一顆滄海遺珠,被網友們打撈出來,推上了網際網路的風口浪尖。
可流量風口是什麼地方?
那是資本廝殺的戰場,是投機者想要攀上的富貴枝,更是億萬目光審視的焦點。
果不其然,網際網路的蠻橫和肆意在丁真的身上發酵。
走紅後的第一天晚上,攝影師立馬找來丁真直播。
直播間裡,這名攝影師不斷向網友索要禮物和打賞,並允諾打賞最多者可以獲得丁真的私人聯繫方式。
在他眼裡,丁真不過是可供人觀賞的「電子寵物」和可以幫他賺錢的「貨品」。
這場直播之後,網紅公司、選秀節目也看到了他身上的流量潛力,競相聯繫,唯恐慢一步丁真就成為對家嘴下的獵物。
看到丁真被爭奪、利用,網友不免擔心。
「我已經看到無數網絡紅人營銷公司訂好機票衝向四川那個偏遠的小地方,開出看似優渥豐厚的條件拍著胸脯說會讓丁真賺大錢,成為網絡紅人。
他們會拿他眼裡的那些光去換成流量,換成錢,沒人會在乎丁真的小馬能不能跑第一。」
可是,丁真身上的流量價值已經被看到,在這個「流量為王」的年代又怎會有人放手?
大衣哥不就是前車之鑑嗎?成名後,同村的人無孔不入地監視、直播他的生活,恨不得上廁所都要跟著。
丁真亦是如此。打開網際網路,突然湧現出很多陌生的帳號,曝光丁真曾經的照片。
舊照中,丁真留著非主流的髮型,做著我們眼中不雅的手勢,之前的野性純淨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俗氣。
一時間,輿論來了個急轉彎,網友紛紛表示對丁真的濾鏡碎了,沒想到真實的他竟然那麼非主流。
更有人猜測所有的一切該不會是丁真和背後團隊的營銷吧。
一時間,關於丁真的「人設翻車」、「陰謀論」等言論甚囂塵上。
可有誰注意過,從開始到現在,除了「想做賽馬王子」,丁真從未表達過關於自己的其他想法。
的確,關於丁真,除了「想做賽馬王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家構建出來的。
不得不承認,攝影師還是懂得運用鏡頭來呈現丁真的美。
在他的鏡頭下,重點強調了粗獷皮膚與深邃眼睛、可愛笑容的對比。這種強烈的反差,讓人在視覺上有一種野性與純真的並存感覺。
除此之外,高原的藍天、充滿異域風情的耳飾、放慢的視頻節奏,再次強調了遠離城市喧囂的悠遠與神秘。
恍然間,讓人有種「走在布達拉宮,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的感覺。
所以,那些看慣了「工業流水線帥哥」、被困在城市中不得自由的人瞬間被視頻構築的意向所吸引,並把自己對異性、對生活的嚮往投射到丁真身上。
經過攝影師和大眾的構造,扎西丁真變成了丁真,一個承載精神象徵的符號。
當丁真成為一部分人的精神投射時,就意味著所有破壞精神意向的事物和行為都是難以接受的。
所以當聽說網紅公司、選秀節目紛紛找上門時,很多網友替丁真擔心。
網友@洛懷用一個案列解釋了這種擔心:
「有個藝術家看上了一個淳樸的村子,在村子裡進行大改造。隨著改造,村子越來越現代化,路上有了路燈,村民晚上再也不用手電筒走夜路了。
很多人從大城市裡跑來看這個村子,大失所望的說'為什麼要造路燈,我們看不見星星了'。」
人們割捨不下城市現代化的便利,但又懷念自然的寧靜,所以去村子裡看星星成為他們的精神寄託。
可要是問他們,能否把城市的路燈全都撤掉?考慮到生活的便利性,大多數人會回答:「還是不要了吧。」
而對於村民來說,路燈不僅新奇,更會讓他們的生活便利,現代化未必就是一件壞事兒。
回到丁真身上亦是如此。
丁真的美是自由野性的美,對於我們來說的確稀有難得。
但對於丁真、丁真的家人、朋友甚至生活在同一區域的人未見得和我們想的一樣。
有位網友po出很多年前騎行川藏借宿丁真家時的照片,網友說那時的扎西丁真還是小小的一隻,但卻要起早貪黑幹農活。也是因為要幹農,所以沒機會上學。
如果再上網搜索一下,還會發現丁真所在的縣城如今剛剛脫貧,而他家在距離縣城幾十公裡外的偏遠村落。
所以,視覺上的美和生活的保障,哪個更重要,我們有自己的選擇,丁真也有。
說到這裡,羊不免想到馬斯洛的需求理論,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的需求是按金字塔分級的,只有滿足了較底端的需求,才會考慮更高一層級的需求。
客觀來說,大部分網友和丁真是處在不同需求等級上的,又怎會感同身受呢?!
人們假定他很純真,又假定他即將失去純真,仿佛他的一生全都是可以預測的。
可是,我們連自己的人生都預測不了,又怎麼去預測別人的呢?
人們難以接受即將失去純真的丁真,更別說看起來「世俗」的丁真了。
是的,舊照中的他似乎也沒那麼帥,甚至還有些非主流的俗氣。
可是,一個20歲的、生活在偏遠村落、基本沒上過學的青年不就是如此普通嗎?
而且,那張備受爭議的手勢照,在我們的觀念裡的確代表不好的意義。
現實中我們看到這種手勢大概會見怪不怪,甚至特定的人做這個手勢還會有一種「真酷」的感覺。
扎西丁真的普通本該是最正常不過的了,可因為在此之前他承載了一部分人對純淨的嚮往,於是就變成了口誅筆伐的對象。
明明他從未說過自己是野性與清澈的象徵,卻要被人釘在恥辱架上審判,似乎有些過分。
人們總是熱衷造夢,卻難以接受夢醒之後的現實。
但無論是丁真,還是誰,歸根到底都只是一個普通人。
是普通人,就有瑕疵,就有好與壞,善與惡,人性沒有絕對的黑白,本來就有層層疊疊的灰。
所以,扎西丁真並不是幾個視頻,幾張照片,甚至幾個詞語可以概括出來的,他是一個複雜、矛盾、立體的個體。
我們可以去構建丁真,但扎西丁真有權利「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無論他最後選擇什麼樣的道路,都尊重他的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