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邵陽17歲高二學生張軍(化名),非正常死亡於2019年3月30日。
警方調查結論顯示,當日傍晚5時54分,張軍從學校回到出租房內,晚6時50分許被發現死在客廳內:手腳被捆,頭套塑膠袋及紗布筒狀袋仰躺著,眼帘衝血……張軍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徵,屍表無抵抗傷,排除他殺。
記者調查顯示,張軍自己沒有手機,其在課後使用家人手機上網。3月26日,張軍母親的手機百度搜索軟體中有「動漫人物上吊」、「神木林官網」等瀏覽歷史;3月27日,手機百度軟體中有「36寸口徑有多大」、「呼吸抑制方法」、「塑膠袋套頭」等瀏覽歷史。警方認定,這些瀏覽歷史是張軍使用其母親手機搜索後留下的。
記者用手機百度搜索「神木林官網」後彈出兩條連結,第一條是淫穢網站,第二條上面有多張「少女自縛」淫穢、暴力圖片。
律師殷清利認為,神木林官網及百度傳播淫穢暴力信息內容已經違反《網絡安全法》,「張軍對自己危險的模仿行為應承擔一定的過錯。網站運營者及服務商的過錯應視相應情節,由司法機關認定。」
邵陽官方權威信源介紹,將嚴厲查處淫穢網站神木林官網及百度違規行為。
張軍生前租住的出租屋。
自縛手腳塑膠袋套頭後,高中生異常死亡
多方權威信源向記者還原了張軍死前的12個小時。
3月30日正值張軍所在學校的月考。早晨6時50分走讀生張軍來到三樓教室上早自習,7時55分,張軍走進四樓考場考試,中午12時30分吃完午飯的張軍回到三樓教室複習,下午2時張軍再次進入考場,傍晚5時45分張軍從學校大門走出,傍晚5時54分張軍回到出租房內。
晚6時40分,班主任發現張軍沒來上晚自習。晚6時48分,班主任聯繫了張軍的母親。晚6時58分,張軍的母親報警稱其子死在出租房內。報警前,她發現兒子手腳被捆、頭套塑膠袋及紗布筒狀袋,仰躺在客廳內。
記者從邵陽一家醫院了解到,張軍被送至醫院時已無生命體徵,院方極力搶救也未能挽回其生命。
張軍就讀高中的校長介紹,張軍還有5個月才滿18歲。2017年9月,他從邵陽一鄉鎮初中考入該所高中,「我們學校是省重點高中,張軍是農村考上來的,學校在鄉下招生有政策傾斜,直接給指標,城區是按分數線來。張軍在鄉鎮中學時成績還可以,死亡之前班級排名50名左右,班上有70多個學生,依經驗判斷高考能踩到二本線。調取了他這次月考第一天的試卷,發揮正常。」
張軍的班主任至今還記得一個細節。剛入學時,張軍上臺做自我介紹時結結巴巴,講了不到5句話,始終低著頭。入學兩年來,他中規中矩話語同樣不多。2017年年底時,因在年級排名進步了100多名,學校給他頒發了一個學習進步獎。
警方在調查結論上認為,張軍性格內向,不喜與人交流。
因張軍就讀的高中是名校,每屆約有1300名學生,能上二本線的約佔到了1100名。基於此,性格內向、成績中下遊的張軍依然是家人的驕傲。
張軍的死亡令家人悲痛萬分,其父母至今不願對外多談。
死於「藍鯨遊戲」?調查稱死者生前曾多次瀏覽神木林官網
基於張軍的死狀,當地一直流傳著張軍因玩「藍鯨遊戲」而死。記者調查發現,這一說法經當地自媒體傳播後擴大了影響,該校多名受訪學生都相信了此說法,「說我們學校有少數學生在玩這個遊戲。」
「藍鯨遊戲」是指50天內完成各種自殘任務,進而誘導參與者自殺,其創始者是俄羅斯人。2015年,俄羅斯出現第一起因玩此遊戲而自殺事件。2017年傳入我國後,遭相關部門嚴厲打擊及防範。
當地權威信源向記者介紹,張軍死於「藍鯨遊戲」這一說法沒有證據支撐,是不實言論。「如果是玩『藍鯨遊戲』而死,身體上必定有外傷,屍檢結果表明,張軍身體上沒有外傷。」
警方調查結論顯示,張軍死亡現場未發現他人的鞋印,門窗正常、無破壞痕跡、現場無打鬥翻動痕跡、無財物損失。張軍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徵,屍表無抵抗傷,排除他殺。
張軍為何要自縛手腳,頭上套了塑膠袋又套上紗布筒狀袋?記者梳理警方調查報告發現了端倪。
張軍就讀的高中學校多名負責人稱,學校不主張學生帶手機進校園,上課期間堅決不允許學生使用手機,張軍也沒有手機,「他媽媽來學校說過,張軍會用她的手機上網和網購。」
警方調查報告顯示,3月26日,張軍母親手機百度軟體有「動漫人物上吊」、「神木林官網」等瀏覽歷史;3月27日,手機百度軟體有「36寸口徑有多大」、「呼吸抑制方法」、「把氣球套在頭上」、「氣球套頭」、「塑膠袋套頭」等瀏覽歷史。經核實,這些瀏覽歷史是張軍使用其母親手機搜索的。
調查報告中說,警方在張軍臥室抽屜內和教室的文具包內,均發現與捆綁張軍身體一樣的粉紅色繩子。
粉紅色繩子、紗布筒狀袋是否系張軍網購所來?張軍樓下鄰居介紹,這段時間經常看見張軍下樓取包裹。包裹中有無上述物品,無從得知。
百度上的毒瘤:宣揚淫穢和自縛暴力的神木林官網
警方調查報告中的神木林官網格外扎眼。
4月9日晚9時,記者手機上打開百度,輸入「神木林官網」。第一條連結下附了以下文字:神木林官網歡迎您的訪問。公司名稱:神木林官網。開戶行:中國銀行臨沂經濟技術開發區支行。公司帳號:239024830***。公司稅號:913713******03593W。公司電話:0539-210****。
記者點開連結後便彈出一個全是淫穢視頻的頁面,內容不堪入目。少數時間較短的是免費,時間較長的需要付費。
記者多次撥打「0539-210****」,均顯示無法接通。
點開第二條鏈,自動跳轉至百度圖片。圖片上大多數是網遊的截圖,小部分是淫穢暴力圖片,圖片上多名穿著露骨的女子被繩子綁著,其中一些圖片上還附有文字:神木林少女自縛被發現。
4月9日晚11時,記者用電腦打開百度,輸入「神木林官網」。上述第一條連結還排在第一條,上述第二條連結變成了第四條。
與手機打開不同的是,記者通過百度快照打開第一條網頁時,彈出了一家醫藥公司的介紹,上面寫著:神木林官網成立於2005年8月23日,註冊資本3000萬元,是華潤山東醫藥有限公司的控股子公司。公司經營範圍:中藥材、中藥飲片……
記者點擊該網站的任何一個子欄目又回到了上述淫穢網站的首頁。
記者發現,近年來,百度因為魏則西之死,深夜推廣賭博網站等行為而飽受詬病。
但是,記者在新浪微博上搜索發現,神木林官網已被屏蔽。
神木林官網在新浪微博上被屏蔽。網頁截屏
律師認為百度存在過錯,警方將調查百度違規行為
著名律師殷清利向記者分析認為,神木林官網屬於典型的傳播淫穢色情和暴力,嚴重違反《網絡安全法》第十二條第二款所規定的禁止性實施範疇。依據該法第七十條規定,發布或者傳輸法律、行政法規禁止發布或者傳輸的信息的,依照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由相關部門對網站的運營者或服務者進行相應處罰。
如果確定張軍是模擬以上網站暴力信息後死亡,可依據《網絡安全法》第七十四條第一款「違反本法規定,給他人造成損害的,依法承擔民事責任」,網站的運營者及服務商應當在一定過錯範圍內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當然,張軍對自己明顯在危險的模仿行為也應承擔一定的過錯。網站的運營者與被害人的過錯應視相應情節,由司法機關認定。
此外,河南良承律師事務所王鵬勇律師說,如果有證據證明張軍因為受上述不良信息誤導或影響,採取了極端行為,百度公司應當承擔相應管理不善的賠償責任。
記者從邵陽相關部門了解到,張軍的死亡雖然不是刑事案件,但當地官方高度重視,正在配合家屬處理善後事宜,此外還會調查百度違規行為。
張軍的親戚向記者透露,家屬是否向百度交涉,正在考慮之中。
4月9日,當地的一位領導說:「教育教育,與分數相比,更重要的是學生心裡健康的教育。」目前,張軍就讀的高中已採取積極措施,加強學生心裡健康教育,將4月列為「珍愛生命月」。
張軍死了,百度上的「神木林官網」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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