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魚風暴
海龜
隆頭鸚哥
葉魚
詩巴丹淺水區的珊瑚非常壯觀
文/圖 駱儀
「我們關注的是鯊魚、海龜、鰺、蘇眉這些大動物，小魚太多了，我不會專門指給你看。在詩巴丹潛水，別只盯著眼前那小塊地方，魚可能從任何一個角度出現，360度全景漫天遍野。」下水前，Stuart Beckingham如是說。這名英國小夥子做著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之一——全球頂級潛點詩巴丹（Sipadan）的潛水導遊。他的話音未落，一條一米多長的蘇眉就從我們眼前的淺水珊瑚礁區優哉遊哉地遊過。這種嘴唇豐厚性感、卻因額頭高高隆起而顯得有點傻有點呆萌的大魚，能長到2米長、200公斤重，在別處見到一條都要激動萬分，而在詩巴丹，它的出現似乎再尋常不過。
位於馬來西亞沙巴州的詩巴丹，是個面積僅為4萬平方米的小島，然而任何人、任何組織評選的全球十佳潛水點，無論如何都不會漏掉它。在2005年成為國家海洋公園後，詩巴丹不再允許遊客居住，每天僅發放120個潛水許可，通常要提前兩三個月預約，潛一天要花費上千人民幣。而Stuart幾乎隔天就來一次，一次見識幾十條鯊魚、上千條海狼和無數小魚。他擔任這份工作已經四個月，我問他，會不會已經看魚看到麻木了呢？他說不會，「每次都不一樣」。
路遇抹香鯨
從馬布島出發，船行約40分鐘就到達詩巴丹，還沒下潛，小島已令人一見鍾情。遠遠望去，茫茫碧海藍天之間，有一片突出水面的茂密森林，綠色森林下窄窄一片白色沙灘——這個小島就只有兩種顏色。
詩巴丹周邊的海水有著翠綠和深藍的明顯分界線，那就是5米和600米的區別，遊出5米深的珊瑚礁區，峭壁和看不見底的藍色深海陡然出現在眼前，這是世界上最激動人心的落差之一。從海洋的縱切面看，詩巴丹就像是從深海直長出海面的一棵600米高的尖筍，而附近小島如馬布、卡帕萊的周邊海底只有幾十米深。正是這樣得天獨厚的地形成就了詩巴丹：深海的上升洋流帶來豐富的食物，於是也帶來眾多體型龐大的獵食者，包括鯊魚。「45年前，我曾經見過像詩巴丹一樣的地方。如今，我們又發現了一件未被觸碰的藝術品。」1988年，著名海洋探險家、水肺的發明者雅克-伊夫·庫斯託如此盛譽詩巴丹，小島從此蜚聲世界。
在詩巴丹海洋公園管理處的水上平臺，我很驚訝地看見一隻超過1米長的海狼（Barracuda），安靜地待在平臺僅1米深的水裡，幾乎觸手可及，對人類熟視無睹。海狼通常成群出現，也不會跑到淺水區，但據管理處的人說，這傢伙每天都來，也沒吃的，不知道圖啥。「這說明我們的保護做得非常好！」管理處的人很驕傲。
驚嘆甚至在前往詩巴丹的途中就開始了。孤舟破浪，時有飛鳥、海豚相伴。海豚喜歡在船附近翻滾跳躍，出海幾天至少總能見到一次，是航行途中的愉快點綴，但總不至於令人太激動，要是看到了，我們就停下船欣賞一會它們的表演。但前方那個噴水的是什麼呢？調轉船頭追過去看看！終於靠近了，它噗地噴出噴泉一樣的水花，深灰的背部如小山般拱出水面。「抹香鯨？！你確定？」我幾乎不敢相信Stuart所說，不敢相信自己親眼見到了鯨魚，世界上最大的齒鯨抹香鯨（Sperm Whale），光憑它露出的一點點背部就可以猜測，這傢伙可能比一條小船還龐大！飛馳來看的不只我們，另一條船上是正在幫美國國家地理頻道拍攝紀錄片的海洋專家，他們很肯定，那就是抹香鯨！
鯊魚其實很害羞
初次潛入詩巴丹，前幾分鐘並不激動人心。比起菲律賓薄荷島海域，詩巴丹的能見度似乎不太高，海水有些混濁。叮，Stuart時不時敲擊他的氣瓶引起我們注意，手掌立在前額，表示有鯊魚。我睜大眼睛，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向深海，看見一個模糊的鯊魚影子從眼前飄過。由於《大白鯊》等驚悚電影，世人對鯊魚有著恐怖的印象，其實除了大白鯊之外，大部分鯊魚對人類沒有攻擊性，對於潛水員而言，鯊魚不是要躲避的危險，而是要尋找的珍品，而當人接近鯊魚，它比你更害怕。然而，光是鯊魚影子並不能讓我震撼，畢竟我已經在菲律賓媽媽拍絲瓜島跟鯊魚有過近距離凝視。
略有失望之際，我抬頭四下看看，赫然望見水面的船底和閃耀的日光，這才猛然醒悟，此時我身在水下30米，可見海水的能見度有多高！不是海水不清澈，是海底實在太深，自然無法一眼窮盡，那些鯊魚都遊弋在六七十米深海呢。Stuart每一兩分鐘就敲一下氣瓶，一會兒工夫，我們就見到十幾條灰礁鯊（Grey Reef Shark）和白鰭鯊（Whitetip Reef Shark），已經超過了我此前見過的鯊魚總數。
上升到20米左右，靠近峭壁，我見到在斜坡上休憩的灰礁鯊，體型修長呈完美的流線型，安靜溫和得我幾乎想伸手撫摸它的身體。當我懸浮在它上方幾米時，它微微擺尾，輕盈地遊走，似乎沒有受到驚嚇，只是害羞躲避人類的圍觀。
在我以為鯊魚已經尋常見時，我在深海發現了一群鯊魚！一條體長接近3米的灰礁鯊，身邊簇擁著六七條小魚，那是媽媽和鯊魚寶寶吧？平時見的鯊魚都是一米多長，即使兩三條一起出現，也不會挨在一起，這場景可算十分新鮮。後來上岸跟Stuart交流，我才知道那些不是小鯊魚，而是紡錘鰤（Rainbow Runner），它們是外洋魚類，絕少在沿岸水域出現，而鯊魚從娘胎出來後就要獨立謀生了，鯊魚媽媽不會把娃帶著身邊照看。
急流觀海狼險些掉隊
海狼點（Barracuda Point）是詩巴丹當之無愧的最佳潛點，因為這裡常年聚集著兩大魚群：傑克魚（Jack Fish）和海狼（Barracuda）。
跳下水一會，我們就邂逅了一大群傑克魚。它們集結在水下僅7米的地方，此處光照很充足，然而我在它們下方仰望，竟幾乎看不到水面和日光。傑克魚的數量如此之多，以至遮天蔽日，在它們遊動的瞬間，一點點陽光的碎片穿過魚群的間隙，照亮它們銀色的身體，閃爍耀眼。呼吸之間，我痴迷地望著那閃爍的銀光，心想，就為了這一瞬間，眼前這一幅景象，來詩巴丹，值了。這種大眼魚總是如此大群地出現，忙碌地遊著，不斷掉頭轉身變換隊形，我慢慢遊進魚群，迴轉身，魚群已經把我包圍在中間。是的，360度，前後左右上下，每個方向都是傑克魚。內心的幸福無以言表，如果不是嘴裡咬著呼吸器，我一定會大叫出來。傑克魚可愛的地方在於，它們不怕人，你遊過來，它們避開一點，你再深入魚群，它們就把你簇擁起來，而這正是我們最喜歡的。海狼跟傑克魚一樣喜歡抱團，遠遠望見前方有一大團模糊的黑影，那就是它們了。一路遊過去，黑影漸顯形，我眼前出現一堵「海狼牆」。海狼身形修長如劍，比傑克魚要酷得多，不歡迎你進入它們的圈子。沒有水流的時候，海狼群會團成猶如颶風眼般的大球，被稱為「海狼風暴」。
第二次潛海狼角，到達海狼平日盤亙的峽谷，水流很大，海狼都遊不成團了，拉成一條不見首尾的長隊。我抓著石頭躲了一小會，但試圖橫穿峽谷時還是被水流衝得離大隊越來越遠，因為是懸浮在峽谷上方，所以也沒有什麼可抓手的。Stuart掉轉身來遊，關切地看著我。我檢查了下氣壓表，空氣還很充足，就沒有慌張。但我努力踢了好一會水，還是沒法前進一點，只好伸手向Stuart示意求援。他飛撲過來，把我拉回去，在峽谷地面找了條石頭縫給我抓著，又等了好一會，這股急流才過去。
水流最是讓我又愛又恨，我害怕被強流衝走，但若是沒有水流，就沒有浮遊生物，也沒有來覓食的大魚，因此想看大魚、魚群，就得經歷一些強流。
又黃又暴力的
隆頭鸚哥
詩巴丹可不只有鯊魚、海龜和成百上千的傑克魚、海狼，視野裡時刻有無數小魚在遊弋，別的地方是去找魚，在詩巴丹是掉進了魚缸裡！詩巴丹擁有超過3000種魚類和上百種珊瑚，儘管我已從科學的角度了解到它海洋資源豐富的原因，然而我更願意唯心一點，把它稱為「上帝的水族箱」，非如此無以表達造物主對它的厚愛。
5米左右的珊瑚礁區，與深海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從看不透的神秘深藍，來到陽光燦爛、色彩豐富的樂園。珊瑚礁連綿不絕，有上百年才長成的巨形桌狀珊瑚，有灌木叢般的鹿角珊瑚，有葡萄串般的泡泡珊瑚，陽光被海水搖曳折射著，投射到珊瑚上，照得珊瑚更加繽紛。這是一片水下的花園，漫山遍野的珊瑚猶如盛開的繁花。桌狀珊瑚上方常常能見到一種黑底黃斑的漂亮小魚，仿佛知道桌狀珊瑚能把自己的倩影襯託得更嬌豔。它們因一雙標誌性的豐唇而得名「厚唇石鱸」（Harlequin Sweetlip），英文名更引人遐想。
淺水珊瑚礁的王者桂冠，我要頒給隆頭鸚哥（Bumphead Parrotfish）。當我第一眼見到這傢伙時，我不得不緊緊咬住呼吸器，否則就會因為大笑而失去氧氣供給。隆頭鸚哥的英文名更加直觀，直譯是「撞頭鸚鵡魚」，它的前額扁平如刀削，更呈現與藍灰色身體迥然不同的粉紅，看起來真像是把腦袋撞扁了。遊到它正前方，赫然看見兩隻突出的大板牙，嘴唇包都包不住，莫非是撞頭疼到齜牙咧嘴？可它看起來卻是一副咧嘴傻笑的呆萌樣子！到底撞什麼能撞成這個樣子呢？有人說它撞珊瑚，撞碎了下唇。隆頭鸚哥是素食動物，以海藻和珊瑚為生，一年能吞噬達5噸珊瑚，大門牙能把珊瑚啃得咯咯響，一邊遊一邊拉出消化過的細碎白沙來。不過，從來沒有人見過它以頭撞珊瑚，它的下頜和牙齒已經足夠強壯，不需要藉助前額也能粉碎珊瑚。
美國海洋生物學家長期關注隆頭鸚哥的繁殖習性，終於親眼目睹兩條隆頭鸚哥互相以頭撞擊對方，就跟公牛頂角一樣，是為了爭奪地盤和女「魚」——它們分別是兩群隆頭鸚哥的領頭公魚。隆頭鸚哥並非天生扁頭，小時候腦袋還是圓的，進入性成熟期後，腦袋越撞越扁，想要當一夫多妻的勇猛男「魚」，是要付出代價的！
1、詩巴丹每日僅發放120張潛水許可，建議至少提前2個月通過當地潛水店預訂潛水套餐。
2、位於馬布島的Scuba Junkie是一家在Trip Advisor上好評如潮的潛水店，價格也相對其它潛水店要低。7天6夜的潛水套餐，依住宿條件不同，價格在3380到4040馬幣之間，包一日三餐、20次潛水（其中詩巴丹2天共8潛）及全套潛水裝備。
3、詩巴丹僅允許持證潛水員進入，每天下午4時前須離開。管理處沒有明文限定潛水員資歷，但一般來說，不建議50潛以下的新手前往詩巴丹。因為這裡常有急流，海水深不見底，經驗不足的潛水員可能驚惶失措引發意外；而在潛水珊瑚礁區，若是控制不好自身浮力，則可能會破壞那些生長了上百年的珊瑚。
駱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