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海筆子」更名為「海筆子TENT16-18」
以2016年開始至2018年這三年間的創作和活動為目標行動。
「海筆子」不是集團的名字,而是行動的名稱。雖然以臺灣為據點,但這並不是單單為臺灣人的行動計劃。在地理上被稱作東亞的領域,從中國南海到臺灣海峽,從東海、黃海到日本海,都好像漂浮的「水草」,所以如此命名。
似「水草」般無所依憑的弱小力量=身體的表現,這一地區近代的歷史性是如何與現在的區域政治學碰撞、鬥爭,又是怎樣介入的。且把它當作假說,但,這正是「劇場」所憧憬的。
為甚麼世界變作一匹陣痛的獸《世界是一匹陣痛的獸》
轉載自 臺灣 表演藝術評論臺
文/ 鍾喬(表演藝術評論臺特約評論人)
演出:海筆子Tent16-18
時間:2018/01/20 19:30
地點:空總文化實驗室特設帳篷
將這世界比喻作一匹陣痛的獸,是「海筆子帳篷劇」最近的創舉。當然,對於創舉的發生與否,通常並不是編導櫻井大造關切或在乎的狀態。應該說,埋藏在每一個戲劇更迭的瞬間裡,總有一則反諷或暗喻現實的場景,將作為觀眾的我們,帶進一處迷霧般的曠野裡,展開對於現實背後所存在的思想的追索。這在他的話語裡,便是「帳篷是比外在社會的現實更為現實的《場》」。這樣的說法其來有自,因為帳篷與戲劇的相互連結,在一出現時,便不是為了製造美學的空間而來的;相反的,它時刻都在破壞另立想像的企圖,並直視弱小者在這裡共創的現實。
圍繞這齣戲的,其實是與當代世界息息相關的探索。這探索也和《場》這個實體關係密切。《場》指的自然是帳篷劇發生的場域。但,重要的是,《場》並不等於空間。因為單就空間而言,沒有時間的存在是無所謂也不妨礙的;就《場》而言,則必須是:在空間中交錯著時間的流動。就好比每一回的帳篷劇都存在著象徵性的時空,這一次的演出將時空的主軸朝向「未來記憶」,其實便也是我們習之為常,並已多多少少感到,最終難免將會是一場豪華騙局的美好想像——文明。
攝影 | 陳又維(下同)
文明是怎樣的一種誘因,讓我們都已投入其中,而引以為豪!?是以「文明的衝突」作為一種利刃式的分野,將「文明」與「野蠻」一刀切割。讓第三世界推離於第一世界中,進而舉出依賴性發展的進程。在這裡,性別、族群、生態問題表面上都是後現代社會中,個別去霸權核心的議題,實質上卻存在著階級結構的重要界面。一直要等到近代資本化危機出現時,當人們發現原本一直處於「少數」的弱小者,等於是這世界的「多數」時,噩夢突而掀開了熱鍋的壓力蓋,文明成了一場隨時會爆裂的騙局,一如表面光鮮卻危機重重的壓力鍋。
這便是世界變成一匹陣痛的獸後,文明以現代化的腳色現身時,我們所親臨的世界。這齣戲中,這樣的世界以「世界宮」的場域和我們謀了面。戴著自欺欺人長鼻子道具的時薪奴隸,揭露階級分化已然細分到個人水平的事實。這讓底層翻身的改造道路,形成愈來愈形狹窄的境況,最後僅能被淹覆在零碎化的一灘死水中。就櫻井大造的說法,經濟奇蹟轉為劇中的「經濟妖怪」;而被排擠的貧民區,在這妖怪腹中的五臟六腑,則是比現實更現實的殘酷現實。所以劇中的野牛,以真實中發生在北京的一把火所導致的「清退」事件,訴說底層流離思索的肌膚經歷。他說:「總有一天,我會在某個地方落腳,和某個地方的某些人,一起建立村落。」當然,他就是帳篷時空下,想像力避難所裡生產出來的人物。再者,城鄉一體化,通常作為資本發展出現後遺症時,國家返身回來處理鄉村凋敝、城市擠爆危機的手段。然則,眼下望去,對於後發達國度而言,這變成充斥著諷諭的一種官方說法。因為,現實永遠還是城鄉矛盾的無法解決,這是劇中腳色鯤鵬遇上青鳥時,後方天窗據說即是通往太空的機場,而前方已是無國度高地Zomia 的時空對辯下,永遠難以落實在答案中的失落與追索!
這自然再次提醒了觀眾,如何從交疊的視線去思索:不斷辯證,所得來的結果。第一種可能是「無」;另一種,則是不在一個固化的立場,扮演啟蒙的腳色,說出政治正確的語言;當然,還有的便是:帳篷劇中始終立足的流民觀點——「弱小的力量,能讓身邊的人變身。」
「記憶徘徊在過去寂寞的監獄,也蜷縮在未來的荒地裡」,劇中的人物拋出了這樣的詩句。整齣戲從一般的過去記憶,延伸到被發明出來的未來記憶。當然不僅僅是文字迷宮的轉換遊戲,而是如何去重新看待:當未來也形成一種記憶時,我們將如何對待這樣的記憶。因為,記憶一旦留在人的身體裡,便不再是身外之物,且將通過個體召喚共同體的現身,稱之為共同記憶。如是,處在當下的世界,這稱作「未來記憶」的流體,換作一般的明天來看待的話,我們將繼續處於慣性狀態下,仰望希望到來嗎? 這是文明帶來危機之際,本劇拋出的另一命題。
魯迅在散文詩〈希望〉中的名言:「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認真地看,這就是世界這匹陣痛中的獸所處的狀態。就如魯迅行文中所言,虛妄處在不明不暗中,就算尋不著身外的青春,想一擲身中的遲暮,也逕自看不見前方的黑暗了!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就能理解,為何處在天地不著的「虛妄」下的人物,將在劇中說出:「道路的道,就是人提著首級邁開路來,才走出的」。因為「道」的部首就是行走的意思。亦即,提著首級行走在蒼茫的虛妄中,希望一如絕望,都不是身邊得以觸及的明天。這便是當下我們身處的「未來記憶」。
帳蓬劇通常都以歌唱,來做某種共同的呼喚,在某一個場合中,櫻井說:「歌唱是為了解除武裝。不僅解除自己們的武裝,對彼此敵對的那一方也能發揮作用。唱歌能讓我們返回各自的記憶。」這讓我們理解到,「記憶」雖然是私有的,但基本上都是圍繞集團的某些場景。也就是說,記憶是「朝向他者的記憶」。這在本劇中,也發揮著相同的功效。但是,這回演出中最後合唱出現前,觀眾感受到不如以往的撞擊。這當然與演出場地不方便點燃火線,又或者演出原就沒這樣的安排有關。然則,關鍵的重點,應該落在兩位場上人物,在最後對話時,以較為接地氣的話語,為逆光中追尋著共同身影的人物與情境,畫下了一個敘事性的句號。說是:「留在這塊土地上,在這裡創造廣場。把世界宮變作廣場。然後,廣場就要出發。」
作為長久以來,不斷以毀滅建構下一次新生的帳篷劇而言,這是較為特殊的一個句號。但,詳細考察這十多年來,帳篷劇在東亞的行動軌跡,卻也能夠相信,追尋一種在哪裡倒下,就在哪裡出發再起的弱小者力量,已然成為東亞/帳篷共同行動的共識。這讓人想起馬克斯在〈路易 波納帕的霧月18〉中所寫的:當無產階級革命把敵人打倒在地上,好像只是為了要讓敵人從土地裡吸取新的力量,並且更加強壯地在它前面挺立起來…。而當革命再三退卻至無路可退時,生活本身會大聲喊道:「這裡是羅陀斯,就在這裡跳躍吧! 這裡有玫瑰花,就在這裡跳舞吧!」
如果用馬克思這樣的觀點,來作為本劇結束前的驅動全體的合唱的動能,相信得以找到某種身體在廣場上出發的想像吧!
擴展閱讀:
如何打開一個帳篷?《世界是一匹陣痛的獸》(臺灣 海筆子,編導:櫻井大造)
世界是一匹陣痛的獸
海筆子劇場2018帳篷劇演出序文
文/ 櫻井大造
譯/ 李彥
所謂的「世界」在古印度語中叫做「loka-dhaatu」,意思是「森林之中沒有樹的空地」。那裡不但是人們聚集的場所,同時也是「傳達佛陀教誨的地方」。古代中國的佛教將這個詞翻譯成「世界」。意味著空間的「界」和意味著時間的「世」。「世」指的是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世,「界」則是人們在這三世之間輪迴轉生的空間。因此,所謂「世界」這個詞,相較於我們一般使用的意義(萬國、社會、地球等),是一個將重心放在時間上的詞。
這次的劇名《世界是一匹陣痛的獸》裡的「世界」,也是設定成像這樣將重心放在時間上的時空。但是,它距離輪迴轉生還很遙遠,未完的過去、遲遲不到的未來、止步不前的現在,這三股力量互相角力的場域就是我們的「世界」。它的姿態是一隻在夜晚為陣痛的苦楚而翻滾掙扎的獸,但是,面對這樣的姿態,一味地感到恐懼是不行的。能夠看顧這隻獸的是身為這個「世界」當事人的我們,而且,說不定獸分娩生下的就是我們。
現在,我們所遭遇的(或者說居住於內部的)「獸」,看起來似乎是所謂的「文明」——象是即將崩毀的大樓一般布滿裂痕的「文明」。「文明」不過是以「國家」這個社會體製做為地基的「文化」呈現出來的一種形態罷了。若將「文明」的基礎單純化,看起來似乎可分成三點:第一個是階級的分化,第二個是勞動的分工制,第三個則是都市這個場域的存在。這個「文明」正在逐漸龜裂崩毀的證據是:
第一,階級分化已經細分到了個人水平(也就是說,越往下層走,安定化的階級被切割的越加支離破碎);第二,被分工的勞動價值變成一面倒地傾向消費而非傾向生產(也就是說,各式各樣的勞動變成均一水平,只有經濟速度被奉為神明並且賦予價值);第三,都市逐漸失去「人們生活的場域」這樣的場所性(也就是說,許多都市居民只能把相似於機場候機室或高速公路上的車子之類的「非-場所」當成住處)。
這個「文明」的崩壞期應該是長期的吧。它以一副彷彿承受激烈陣痛的巨獸姿態,阻擋在我們的「三世」之中。那是緩緩倒下的海怪利維坦(國家)的身影?還是已然倒下並且流民化的勞動者們,彼此擠壓重疊後出現的怪獸?答案無法說分明。無論如何,我們是不可能從「文明」的崩落過程中逃脫的。這麼一來,除了重新理解掌握我們的「三世」(過去、現在、未來),並且將「生的過程」當成「文化」重新發明以外別無他法。我們的「帳篷場域」,就是其中一個像這樣的小小發明現場。
海筆子劇場 2018年高雄、臺南、臺北演出場次
〖高雄〗
時間: 2018/1/9(二) 19:30
地點:原日本海軍鳳山無線電信所 特設帳篷(鳳山區埤頂裡7鄰勝利路2號)
〖臺南〗
時間: 2018/1/13(六)19:30
地點:大灣凌霄寶殿武龍宮前 特設帳篷(永康區永大路二段103巷8號)
〖臺北〗
時間:2018/1/20(六)~2018/1/25(四)每晚19:30
地點:空總文化實驗室 特設帳篷(大安區建國南路一段177號,建國南路入口)
企劃製作:海筆子TENT 16─18
協力製作:日本野戰之月、北京流火帳篷劇社
編導:櫻井大造
演員:曾啟芃、楊璨鴻、偕志語、吳亭儀、申源、楊禮榕、林欣怡、李薇、許雅紅
製作:楊子瑄、楊禮榕、林欣怡
技術總監:許宗仁
舞臺監督:蔡奉瑾
舞臺製作:徐建宇、邱志成、謝靖雯、林耕白、黃隆秀
舞臺美術:李彥、陳芯宜、關晨引
燈光:Posak Jodian、簡芳儀
音樂設計:吳亭儀
音響:羅皓名
服裝:林秀美、林韋伶、曾彥閔
平面設計:偕志語
平面攝影:陳又維
影像記錄:陳芯宜、廖敬堯
翻 譯:李彥、韓冰、羅皓名、林於竝、小羊
宣傳:楊禮榕、Posak Jodian、賴定均
票務:陳憶玲、陳世瑋
前臺:謝一誼、球球
公炊:楊璨鴻
通信:楊子瑄、偕志語、楊禮榕、Posak Jodian、韓冰、羅皓名
後見:朱正明
臺北合辦:空總文化實驗室籌備處、臺南藝術公社
特別感謝:空總文化實驗室、大灣凌霄寶殿天公廟武龍宮、高雄縣眷村文化發展協會、差事劇團、半路咖啡、小地方SEAMS、布夏拉提、流民棧、小小書房、永勝帆布、佑祥瓷器、海馬回光畫館、暖暖蛇咖啡、能盛興工廠、共藝術合作社、鐵支路邊創作體、路人咖啡、三餘書店、塩旅社、絕對空間、自由劇場、回遊式、反南鐵東移全線自救聯合會、反西港外環道不當開闢自救會
協力:王子豪、王信義、王思靚、王墨林、白永馨、吳永毅、呂孟恂、卓淑惠、林祐丞、林宜蓉、段惠民、徐飽、柯德峰、柯永謙、秦·KANOKO、高琇慧、許法、許斌、郭孟寬、陳乃華、陳小樺、陳香伶、陳惠善、黃涵、黃馨玉、溫思妮、楊美英、楊凱婷、遠藤弘貴、劉耘、鄭捷任、盧崇瑋、鍾喬、韓愷真、藍貝芝、龔卓軍、Friday
▼ 查看原址,請點「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