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珍藏老照片的相冊裡,有一枚1982 年的印著英國女王伊莉莎白頭像的香港郵票。友人看見後驚訝地說:「這個現在很值錢吧!」我也很珍惜這張郵票,不是因為它有可能很值錢,而是因為它記載著關於一位好老師的難忘故事。
1979 年小升初時,13 歲的我從父母所在軍工廠的子弟小學考入市屬重點中學—西安市第三中學。那時有的小學已開過一兩年英語課了,而有的小學還沒開過,我所在的小學就沒開。升入初一時,我的英語還是零起點,而班上許多同學都已經學過一兩年英語。儘管我很努力,上課認真聽講,下課用心複習,但仍然學得很吃力。第一次月考, 我的英語成績只有73 分。上課時老師教得認真,課講得很精彩,我調動每一個細胞吃力地學,可總有一些單詞的讀音我記不住。那時我的生活裡還沒有任何錄音設備,家長也不會,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到第一學期結束時,我數學、語文成績均在全班前三名內,英語成績卻只有63 分,我當時絕望得甚至想乾脆放棄這一科,心想好好努力學習其他科目,來彌補英語成績的不足。
放寒假的前一天,我到學校領完成績單和假期作業冊後,同學們陸續都回家了。我不知為什麼,久久不肯離去。正值一月,萬木凋零,我獨自漫步在校園裡。操場邊紛亂的矮樹叢和冬日的天空一樣是鉛灰色的,我的心也灰暗沉重。
「你怎麼還不回家?」聽到問話, 我抬頭一看,從矮樹叢後的平房裡走出來一位穿著灰衣的老人,正是教我們英語的劉詒老師。據說劉老師以前是在大學教書,因為教英語,家裡又有海外關係,「文革」時受到嚴重迫害,目前剛剛恢復工作。見他問,我忙說:「老師好! 我這就走。」劉老師叫住我,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剛開始還不好意思說, 後來在劉老師的啟發下,我說出了自己的煩惱。
劉老師耐心地聽著,並不插話。後來我問:「您看,像我這種情況,還能學好英語嗎?」劉老師真誠地說:「能! 你知道用功,學習刻苦,一定能學好! 你可不要放棄啊!放棄一門課,很難用其他課的成績補上;而且,英語是知識、是工具,你們長大後建設『四化』,一定會用上的啊!」針對我記不住英語單詞讀音的困惑,劉老師給我開出三張藥方:一是我可以利用一切他不講課的時間找他問;二是他有一臺教學用的「三用機」(錄音、播放、收音一體機,那時屬於高端設備)和自己錄的教學磁帶, 我可以在午休時間借來聽;三是他讓我多跟班上英語學得好的同學交流,讀音記不住時就問問他們。他的話就像夜空中的一盞明燈,使我的心立即通透明亮了。那天分別時,他再三叮囑我:「千萬不要放棄啊!」再次走過校園中的矮樹叢,我發現灰色的枯枝上竟然閃爍著鵝黃色的亮光,那是臘梅花初綻的芽苞。
此後的日子裡,我更加刻苦地學習英語,記不住單詞讀音的困境很快被突破了。其間,我得到了劉老師的多次幫助和鼓勵。他給我起了一個英文名字, 還動員我參加他主辦的不收學費的課餘口語班,教我唱英文歌曲,讓我在英語聖誕晚會上表演節目—我僅會的幾句口語在晚會上是多麼的捉襟見肘啊!他適時鞭策我,要多學多記,才能遊刃有餘。
我的英語成績逐步提高,到初三時, 已經能達到80 多分了。那年中考英語總分是70 分。劉老師對我們說,如果誰能考到63 分以上,他就送給誰一枚香港郵票。我憋著一股勁兒,一心要考到63 分以上,我只是想讓劉老師看看, 他用心幫助啟發過的學生沒有辜負他的希望。後來,中考英語成績我考了67分, 劉老師開心地送了我這枚香港郵票。
一位好老師的作用不只是傳授知識,更是要能激發學生心中向上的力量, 引導學生走向優秀。從這個意義上說, 劉詒老師的確是一位好老師。他不僅送給了我一枚郵票,更傳給了我在任何困境中都決不放棄的頑強精神。這種精神成為我的寶富財富,支撐我一次次跨越人生中的艱難挫折,走向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