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我點開視頻的一剎那，我確信自己的女兒真的被綁架了。
那是一間昏暗的小屋，看起來更像是倉房，陽光透過一扇小小的窗戶灑進屋裡，卻難以驅散房中的陰鬱。
浮在空氣中的灰塵以及破敗的裝潢似乎可以證明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空蕩的房間中央孤零零地擺著一張椅子，看起來格外突兀。
更令我頭皮發麻的是，椅子上綁著的小女孩，分明是我的女兒！
她耷拉著頭，沉沉地睡著，一條麻線繩子縛在她的身上，將她小小的身軀牢牢固定在椅子上。
看到這裡，我幾乎就要昏厥過去。天哪，妮妮她……究竟都經歷了什麼？
倘若能夠的話，我多希望綁在椅子上的不是她，而是我。
我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來電的是一個網絡號碼。我的心跳開始加快，喉嚨發乾。
我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然後接通了電話，並打開了錄音與免提功能。
「是劉老闆嗎？嘿嘿，視頻看到了吧，令千金現在在我這邊做客，識相的話趕緊給我拿五百萬現金。如果你要是報警的話……就等著下輩子再見你的女兒吧！」
電話那邊是一個用了變聲器的聲音。
我咽了口唾沫，故作鎮定地說道：「五百萬我可以給你，但是我必須確認我女兒還活著！」
「臭婆娘！你再多言就到陰間去確認這個女娃的死活吧！」
電話那邊的語氣突然變得惡狠狠的。
我喘了口粗氣，不知哪來的勇氣，竟也對著電話吼道：「你聽著，確認不了我女兒的生死，我不會給你一分錢！還有，如果你要是敢撕票，我就算傾家蕩產也會找到你，就算是僱殺手也要殺了你！」
或許綁匪是第一次作案，竟被我的氣勢嚇得一愣。
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成，那我就再給你拍個視頻。」
「現在是十點，我需要你擺個十的手勢，否則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拍的視頻。」我的嗓子緊得厲害。
「臭娘們事還挺多。」綁匪啐了一口。
隨後，他像是想要找回場子似的，說道，「女人，我們答應你的要求不是因為怕了你，而是希望你放棄幻想，規規矩矩地跟我們合作。五百萬對你來說不是大錢，和你女兒的命相比，孰輕孰重你應該明白。籌好了錢就讓你那個窩囊丈夫送來，時間地點我們會再通知你。」
綁匪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一個男人從我的側後方走過來，抬手想要拍拍我的肩膀，卻還是悻悻地放下了。
他嘆口氣，說道：「小娜，你別擔心，晚些時候我把錢給他們送過去，妮妮就回來了。」
我迅速轉過身，「啪」的一個耳光甩在他的臉上。
男人捂著臉，他的目光先是詫異，隨後漸漸被歉意和懊悔佔據。
沒錯，這個男人就是我的丈夫陳旭，不，本來從明天開始，他就會變成我的前夫了。
陳旭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苦笑著說道：「小娜，是我不好。我沒想到帶妮妮出去露營，竟然會遇到綁匪。」
「你從來就沒有幹成過事！」
聽了我這句話，陳旭的眼神瞬間暗淡了下去。
是的，話一出口，我便意識到這句話可能傷到他了。
我們家的模式不同於其他家庭，自從我們有了女兒之後，陳旭便把精力都放在了妮妮身上。
一開始是考慮到他的工作比較特殊，在家就可以辦公，可誰知漸漸的，他竟甘於做一個家庭婦男，性格也愈發沉悶，而我則是一心撲在事業上，我們之間溝通的最後紐帶就這樣被剪斷了。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打開手機，看到的是綁匪發來的又一段視頻。
視頻中妮妮已經醒了，她被毛巾封著嘴，眼睛撲扇著看著鏡頭，竟看不出太多怯意，許是她年齡尚小，不懂得自己所處的境遇吧。
另一點令我欣慰的是，捆綁妮妮的繩子並不粗糙，綁法也不緊實，這會大大減少繩子對她細嫩皮膚的損害。
應我的要求，視頻的最後出現了一雙戴了手套的手，那雙手先是在鏡頭前擺出了「十」字，又挑釁似的豎起了中指。
鏡頭一晃，視頻戛然而止。
「你看，妮妮沒事吧。」
陳旭安慰似的說道。他的右手像鼓足了多大勇氣似的搭在我的肩上，又迅速放下。
我點點頭，那一瞬間只感覺被抽走了渾身的力量，直直地癱倒在椅子上。
我閉上眼睛，仔細回憶著視頻中的每一個細節，只覺得頭痛欲裂。
「這件事說來是我不好。本來露營結束，今天早晨我就要帶著妮妮回來了，誰想到一個男人拿著鈍器一下把我砸倒，然後把妮妮裝進麵包車帶走了。」
我斜眼看了看陳旭，說道：「就只有一個綁匪嗎？」
「是的。當時我倒在地上，沒看到第二個人。」
我點點頭，站起身走到梳妝檯前坐下，沉吟片刻後小聲說道：「陳旭，對不起，剛剛我不應該動手，把火撒在你身上。你頭上的傷口還疼嗎？」
陳旭咧了咧嘴，回答道：「小娜，你不必道歉，是我沒照顧好妮妮，都是我的錯。」
我看著鏡中的陳旭，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柔聲說道：「旭，我頭髮亂了，幫我綁綁頭髮吧，像我們以前那樣。還有，我想吃蘋果了，幫我把茶几上的蘋果和水果刀拿來吧。」
「好的，都依你。」鏡中的陳旭臉上一喜，隨後顛顛地去取了蘋果與水果刀。
他將兩樣東西遞給我，然後拿起頭繩，認真地幫我綁起了頭髮。
「旭，從前我們就是這樣的吧？」
「是的。」陳旭點點頭。他的手法比起以前沒有半點生疏，綁起繩結依舊是那麼利落。
「來，吃一口蘋果。」我用水果刀紮起一塊蘋果，遞到他的嘴邊。他臉頰一紅，然後張口吃了下去。
我笑了笑，說道，「曾經，我們就是這個樣子的。你人雖悶了點，卻待我好，什麼好事總想著我。還有，就是你為人忠厚，從不騙人。旭，你還愛我嗎？」
陳旭的胸口起伏著。他張了張口，像是費了好大勁才說出那個「愛」字，又像是怕我聽不清似的，連說了好幾遍。
隨著他的手指微動，我的頭髮束好了。
他尷尬地看著鏡中的我，低聲說道，「小娜，我……我離不開你，離不開妮妮。」
「我知道。」我點點頭，又朝他勾勾手指，「嘴伸過來，吃蘋果。」
陳旭毫無防備地將頭伸了過來。
就在這時，我突然將刀尖抵在陳旭喉嚨上，目光冰冷地說道：「既如此，你為何要欺騙我？為何要導演這齣綁架的鬧劇？」
陳旭的眼神中夾雜著慌亂。
他的喉嚨動了動，囁嚅道：「小娜，你……你在說什麼呀？」
「不許動！再動我就一刀扎死你個綁架犯！陳旭，你當我是傻子嗎？約好籤離婚協議的當天妮妮被綁架了，還是在你在帶去的荒山野嶺被綁架的，這未免也太巧了吧？還有，視頻中的綁匪能用兩隻手的食指擺出『十』的手勢，還能在同時關掉視頻，若真如你所說綁匪只有一人，那他一定長出了第三隻手！
順便說一句，你的同夥素質不高，竟在電話裡說了好幾次『我們』，早就把你賣得一乾二淨。當然了，真正讓我確信是你的還是繩結的綁法，會用這種奇怪綁法的人可不多。好在你還算有點良心，綁妮妮的繩子系得不緊，從妮妮的眼神來看也沒有被嚇到，這該是因為你提前告訴她這是一場遊戲吧。你利用了她對你的信任，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親！」
就在同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條短消息，內容是：下午三點，將裝錢的皮箱放在西碼頭的廢舊倉庫裡，讓你丈夫自己來！
我將手機丟在陳旭面前，戲謔地說道：「大導演，和你的演員們說一聲吧，帷幕應該拉下了。」
「壞了，不是這樣的呀。」
陳旭癱坐在地板上，他隨即瘋了似的拿起手機撥打電話，卻沒有半點回音。
我沉下臉，說道：「你還準備搞什麼花樣？」
陳旭目光空洞地看著我，沉默了半晌，說道：「馮三耍了我，妮妮可能真的被綁架了。」
2
「陳旭，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和你結婚，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陳旭並沒有搭理我，他駕駛著汽車飛似的行駛在馬路上。這是他帶著妮妮去露營走的那條路，而計劃中的露營地點已經越來越近了。
一個急剎車之後，陳旭推開車門飛似的衝了出去。
我看到那是一個在農村常見的板房，或許妮妮就是被安置在了這裡。
我下車小跑兩步，推開門走進房間，只見陳旭正失魂落魄地滿屋翻找著，嘴裡還嘟囔著什麼。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急忙湊了過去。
陳旭接通了電話，只聽電話那邊正是馮三的聲音！
他怪笑著說道：「旭哥，不是兄弟我不厚道，說起來你還欠豹哥利息呢，這筆錢就當是你還債了，這買賣怎麼樣？」
「馮三，我們是從小的好兄弟，你竟然算計我！你……你居然和劉豹攪在了一起！」
「兄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再說我也欠著豹哥錢呢，嫂子那麼有錢，幫我還點又怎麼了？」
「你……你混蛋！」陳旭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的眼中仿佛能冒出火來。
「陳旭，我希望你能認清形勢。你女兒在我們手裡，要殺要剮全憑我們喜歡。你要是按時把錢拿來，我們皆大歡喜。你要是拿不來錢或者報了警……呵呵，你就再也見不到你女兒了！來，大侄女，給你爸爸叫兩聲。」
隨後，我聽到手機裡傳來了女兒的哭聲。
陳旭坐在水泥地上，同樣也哭得泣不成聲。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大吼道：「別碰我女兒！別碰我女兒！下午一定把錢給你們！」
「得嘞，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那我們就合作愉快嘍！」
電話掛斷了。
陳旭摸了摸鼻涕眼淚，站起身說道：「小娜，我需要五百萬現金，我要去救妮妮。」
「我已經讓財務去籌集了。」我點點頭。
隨即，我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斜眼看向陳旭，說道，「陳旭，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這一幕不會也是你們兄弟事先商量好的吧？」
陳旭瞪著眼睛，像是受到了什麼侮辱似的，歇斯底裡地喊道：「你這是什麼話？我陳旭就是再不是人，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真的受到傷害！」
我毫不相讓地厲聲說道：「你已經不是人了！你若是人的話，怎麼會把女兒交到這樣的人手裡？還有，這半年來，我替你還了多少錢你記得清嗎？」
聽到這話，陳旭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間蔫了下去。
沒錯，這半年來，我已經替陳旭還了三百萬了，而這也正是壓垮我們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
以我對他的了解，我願意相信他在動第一筆70萬存款時是想要賺些錢，想要像我一樣能夠經濟自主地給妮妮買禮物，甚至於我還反思過自己是不是對他管得太嚴了。
可是，我無法接受他不信任我，他在70萬被騙得血本無歸之後不告訴我，而是選擇去借高利貸。
想到這裡，我的思路斷了一下，卻還是被女兒被綁架的憤怒衝破，恨鐵不成鋼地接著說道：「還有就是你那個發小馮三，你被騙和借高利貸就有他的功勞，這次你居然還信他的鬼話。」
陳旭看了我一眼，輕語道：「馮三……他救過我的命。」
我嘆了口氣。
我當然知道他與馮三的關係，只是恨他太過老實，被一個人騙一次兩次不夠，還非要被他騙第三次。
說起來，陳旭小學春遊的時候，如果不是馮三在懸崖邊上拉住他，恐怕我就不能在大學遇到他，與他結婚了。
陳旭突然撲過來抓住我的衣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說道：「小娜，我……我求求你，借我五百萬現金，我必須親自把妮妮救出來。我……我給你寫欠條好不好？」
我憐憫地看著他，說道：「錢我會出，女兒我會救，至於你還是乖乖地在家裡等著籤離婚協議吧。」
陳旭的手抽搐了幾下，隨後，他竟後退一步，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是個男人。我做的孽，由我自己來償還。」
離婚後，我被人要挾用500萬換女兒，前夫下跪「我做了孽」。
我的嘴角動了動。半晌，我嘆了口氣，說道：「我還能信任你嗎？」
陳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
3
離馮三要求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和陳旭坐在車裡，誰都不說話。
我腳下放著的是裝著五百萬現金的手提箱，現在，它就是我女兒的命。
我扭頭看了看陳旭，他的頭髮凌亂，目光堅毅，恍惚間竟把我帶回了大學時光。
沒錯，我和陳旭的相遇也是源於一場意外。當時我失足跌到水中，不久之後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對上的正是這樣一雙堅毅的眼睛。
或許從那一刻起，我便喜歡上了這個頭髮凌亂，渾身溼透的男孩子。
他面冷心熱，樸實善良，那點木訥在那時的我看來是那樣可愛……
我直直地看著陳旭，喃喃道：「旭，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陳旭無言。或許他也搞不清楚，曾經被人稱讚般配的一對怎會走到這個地步。末了，他嘆了口氣：「我們都錯了。」
我點點頭。的確，我們模糊了戀愛與婚姻的區別，混淆了夫妻與為人父母的責任，缺乏溝通。
從家庭的角色上講，我們兩個都是失敗的。至於妮妮……或許在今天之前，陳旭都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而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陳旭拍拍我的手，說道：「時間到了，我們該出發了。」
「我們……能成嗎？妮妮她……」我看著他的臉，淚止不住地流。
陳旭抬手輕輕拂去我的眼淚，堅定地說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下午兩點五十分，我們準時到了西碼頭。西碼頭早已荒廢，破銅爛鐵隨意地堆放在角落，荒涼得很。
陳旭的電話響了，是馮三打來的，他得意地笑道：「哈哈，好兄弟，我看到你了，你果真來了。快，甩開你的老婆，拿著箱子快速跑到25號倉庫，把箱子放到西南角落，然後跳到水裡遊回去。別和我說你辦不到，你的水性我清楚得很。」
「我要聽我女兒的聲音。」陳旭咬著牙說道。
「放心，大侄女一根毫毛都沒少。」
隨後，聽筒裡傳來了女兒稚嫩的聲音。她奶聲奶氣地說道：「爸爸，我沒事，也告訴媽媽不要擔心！」
「妮妮，爸爸這就到你身邊！」
陳旭把手機扔給我，然後拿起箱子，飛似的向25號倉庫跑去。
我遠遠地看著他，只見他拿著箱子鑽進倉庫，片刻之後又獨自跑出來，然後縱身一躍，跳進水裡，頭也不回地向對岸遊去。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回過神之後，我迅速鑽進車裡發動了汽車，向25號倉庫駛去。
一走進倉庫，我頓時傻了眼。這空空如也的倉庫……哪還有手提箱的影子？西南角落裡，一塊地板磚被人翻開，那下面陰森森的，分明是一個地道！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庫門，聲嘶力竭地衝著對岸喊道：「陳旭，你個王八蛋……」
4
將車開出碼頭後，我一踩油門，迅速將車開進了一個地下車庫。那裡，早有一輛警車在等著我。
「表姐，一切都很順利。你的演技不錯，剛才我差點都信了。」
我凝視著面前的警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是我的表弟，幾個小時前，在我答應陳旭救妮妮的整個計劃時，我便給表弟打了電話。
我無法確定陳旭是否在欺騙我，但我確信表弟不會欺騙我，確信警方一定會幫我。
表弟的電話響了，他說了幾句之後，高興地對我說道：「走地下通道拿箱子的傢伙被我們抓住了，他願意配合我們的工作，戴罪立功。還有劉豹，檢察院已經批准逮捕了。」
我點點頭，並沒有說話。此時此刻，我更在意的是女兒能否被成功救出來。
表弟見我不說話，又開口說道：「姐，河對岸我們也進行了布控，妮妮一定會沒事的。姐夫提供的情報非常準確，綁匪已然走投無路。」
「走吧，帶我去河對岸看看，他一個人過去，我不放心。」
表弟想要拒絕，然而在和我對視之後，他縮了縮脖子，還是發動了汽車，向河對岸駛去。
我的心跳得厲害，只覺得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似乎……我擔心的不只是妮妮的安危，還有陳旭。
河對岸的懸崖上，警車將道路圍得水洩不通。
馮三左手控制著妮妮，右手揮舞著刀子，色厲內荏地叫道：「別過來！陳旭，你……你竟然報警了？你難道不知道你也會被抓起來的嗎？」
「我已經錯了，不能再錯。」
陳旭整了整衣服，一步步地向馮三逼近。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你女兒！」馮三叫囂著，妮妮也被嚇得大哭。
「三兒，還記得這把刀嗎？」陳旭突然拿出了一把和馮三手裡一模一樣的刀，他動情地說道，「這是你送給我的，當時你說，接了刀，我們就換了命。」
「沒錯，小時候我有多動症，只有你願意理我。」馮三的手有些顫抖，「當年我在25號倉庫走地道偷東西被抓的時候，也是你幫我請的律師。傻瓜，當時你手裡只有幾千塊錢，居然全扔給了律師。結果你沒錢交房租，被房東趕了出來。對了，那事發生的前一天，嫂子還跟你要禮物了吧？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是怎麼娶到媳婦的。」
馮三說著擦了擦眼角，突然變了語氣，惡狠狠地說道：「給我準備一輛車，要滿油的。還有那五百萬，我也要！」
「馮三，放棄吧，一切還能夠重來的。」陳旭的語氣已經近乎懇求。
「不可能！跟著豹哥都做了什麼，我心裡清楚。這次進去，我可能這輩子都出不來了。」馮三的語氣越發堅定。
陳旭嘆了口氣。突然，他抬起頭，篤定地說道：「我做你的人質，把我女兒放了。」
「什麼？」馮三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做你的人質，放了我女兒。」陳旭又把話重複了一遍。
「哈哈哈……」馮三失聲大笑，「你當我傻嗎？放掉一個小姑娘，轉而去綁架一個成年男人？」
陳旭目光一凜，他突然拿起刀，用力地向自己的左臂刺了下去，血流如注。
「現在呢？」陳旭咬著牙，目光如炬地看著馮三。馮三的嘴角抽搐著，卻沒有說話。
陳旭猛地把刀抽出來，又一刀刺向了自己的左腿！
「現在……呢？」
陳旭喘著粗氣，面色發白。
妮妮大喊著爸爸，早已泣不成聲。
「行了行了，兄弟你沒必要這樣，你過來吧。」
馮三妥協了，或許是因為妮妮也不再老實，或許是因為……他也不想陳旭再繼續刺向自己了。
陳旭笑了，他一瘸一拐地向懸崖邊走去，說道：「妮妮別怕，爸爸來了。」
「爸爸……」妮妮已經哭成了淚人。
馮三倒是跟講信用，他在控制了陳旭之後，很爽快地將妮妮放了。妮妮先是抱著陳旭的胳膊，隨後在陳旭的指引下，幾步一回頭地跑到了我的身邊。
「媽媽，你別怪爸爸，綁架的計劃是我想出來的。我錯了，你別生氣。」這是妮妮撲到我懷裡後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點點頭，將妮妮抱起，然後一臉擔憂地看向陳旭。他的傷口一直在流血，臉色也越發蒼白，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馮三戰戰兢兢地將刀架在陳旭脖子上，外強中乾地喊道：「車在哪？快點給我！」
「車……不會來了。」陳旭古怪地笑著。突然，他大喊道，「小娜、妮妮，我愛你們！我犯的錯，就讓我自己來承擔吧！」
隨後，陳旭右腿一蹬，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馮三頂下了懸崖！
「撲通！」
水面浮起一層層漣漪，好似時光的波紋，不知將飄往何方。
妮妮大喊著爸爸，趴在懸崖邊無助地張望著。警車呼嘯著向山下駛去，現場亂做一團……
5
等陳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妮妮一直守在他的床邊，寸步未離。
她說，每天晚上爸爸都是這樣守著她，等她入睡的，所以自己也要這樣守著爸爸，等他醒來。
還有，她希望爸爸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只可惜，這孩子恐怕不能如願了。
「旭，你醒了？」我輕笑著朝他招了招手，「別亂動，小心碰到傷口。妮妮已經在你床邊守了兩夜了，剛剛睡著，仔細把她吵醒了。」
陳旭溫柔地看著床邊的女兒，半晌，又用歉意的目光看向我，說道：「小娜，對不起，我……」
「噓……」我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動。
這時，妮妮的身體動了動，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然後驚喜地說道：「爸爸你醒了？媽媽，爸爸醒了！誒，爸爸，你一睜眼看到的該不會是媽媽吧？」
陳旭摸了摸妮妮的臉，笑著說道：「沒有哦，爸爸一睜眼就看見妮妮在睡覺，還流了口水呢。」
妮妮聽到這話，趕緊用力地擦了擦嘴巴。隨後，她怯生生地看向我，說道：「媽媽，你真的要和爸爸離婚嗎？」
陳旭也小心地看向我。很快的，他摸了摸妮妮的頭，說道：「妮妮，和爸爸說說爸爸掉到水裡後都發生了什麼好不好？妮妮可真勇敢……」
我看著這對溫馨的父女，眼眶漸漸溼潤。「媽媽，你真的要和爸爸離婚嗎？」
是呀，我是該好好考慮這個問題了，不光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妮妮，為了病床上那個我從未真正了解過的男人。作品名：《綁架》；作者：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