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帶著疑問看了導演申奧之前拍攝的短片,包括他的獲獎作品《河龍川崗》,一部講述漂浮不定的無常人生中,人心尋覓與人性溫暖的作品。看完之後,大鵬就決定參加《受益人》。而柳巖,信大鵬。
採訪、作者:藍二、王子之
編輯:王子之
版式:藍二
第一眼見到導演時,大鵬心裡犯嘀咕,這事靠不靠譜啊?
導演申奧,名字正能量,神似學生會主席的規矩模樣,不太符合大鵬對於導演界的常規印象。
《受益人》以黑色故事為底,想突出的仍是情感困境與人性選擇。監製寧浩提出建議,如果找兩個喜劇演員來演,能形成反差,讓觀眾覺得他們根本幹不成這麼壞的事。
於是申奧的老師,大鵬此前獲獎短片《吉祥》的顧問王紅衛,找到了大鵬。
大鵬帶著疑問看了申奧之前拍攝的短片,包括他的獲獎作品《河龍川崗》,一部講述漂浮不定的無常人生中,人心尋覓與人性溫暖的作品。看完之後,大鵬馬上給王紅衛發消息,說這個事情,自己非常願意參加。
大鵬認人,而柳巖認大鵬。
這就有了大鵬柳巖首次以男女主角形式,與「壞猴子」碰撞出的化學反應。
有種友情叫大鵬和柳巖
大鵬心裡有個衡量標準,他相信一個優秀的導演可能在某個階段有失水準,但不可能太過偏離。申奧過去的短片作品們正是一種重複證明,他迅速地認可了這個人。
這種興奮感在讀到第一版劇本後又進一步提升了,於是他馬上發給了柳巖。
一個眾所周知的說法是,「有種友情叫大鵬和柳巖」,從微末之時互相支持走到人生高光之處,又互相鼓勵度過人生的起伏坎坷。就像大鵬在11月8日給柳巖的生日祝福信中所寫,他有時覺得自己只是生活的旁觀者,但柳巖卻是他自己這趟「虛擬生活裡很重要的真」。
柳巖覺得自己參演《受益人》依然是沾了大鵬的光,大鵬則堅持說導演在跟他第一次見面時,就提出了希望邀請柳巖。無論哪種情況更接近事實,我們能看到這兩人互相之間的尊重與維護。
「這個女主角真的太棒了,我想演這個戲」,大鵬告訴柳巖。
一般來說,演員們更關注的是自身角色是否出彩,但在大鵬的判斷體系裡,他是反向去思考:有很突出的人物存在,這個戲本身就會很好。哪怕這個最突出的人物不是自己的角色,但只要戲本身夠好,他有把握通過努力將自己的角色也塑造得更出色。
比如《受益人》中,大鵬認為女主角嶽淼淼是真正的戲核,雖然片中保單的受益人是男主角吳海,但故事的真正受益人是嶽淼淼,這位女性收穫了愛情,更收穫了對人生的新知。
柳巖對於自己的角色,卻是經歷了一個接受過程。第一反應時,她有些猶豫。
女主角嶽淼淼一頭扎進這場愛情騙局的狀態,讓性情要強的柳巖有些難以認同,「為什麼這麼傻呢」。這事實上也是許多人在初聽聞這個故事時的疑問。
在反覆不斷地梳理故事的過程中,柳巖逐漸對這個角色形成了更深的理解和同情。
嶽淼淼跟每個普通人一樣,獨自漂泊多年,內心渴望一份溫暖,當感到有人對自己很好時,自然地就想全心地付出和投入。
「我們站在上帝視角,一開始就知道這是個騙局,所以覺得嶽淼淼傻,但如果換個角度來看,一直到謊言揭穿之前,或者假如這個謊言並不存在,嶽淼淼就是個忠於自己想法、全身心付出的幸福的女人,是用真誠去收穫了自己內心的人。」
在充分理解之後,柳巖要做的就是通過自己的詮釋,讓更多人可以讀出這個人物的真與純。
最本我一面,是柳巖還是嶽淼淼?
當嶽淼淼直播,面對自己的粉絲卸了妝,說自己找到了幸福、要離開時,很多人都被感動了。
「我一直說我24歲本命年,但實際上,我38了。受過蠻多騙,上過蠻多當,我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就要孤獨終老了,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但沒想到,我遇到了那個他。」
所有看過的人都覺得,柳巖將她自己演到了角色裡,講的都是她的心裡話,所以那份平靜之下才透出了那麼令人動容的張力。
導演申奧對於柳巖的要求方式就是「沒要求」。
柳巖問導演自己用不用減肥,上鏡好一些,申奧反而希望她再胖一些,還每天給她洗腦說,「這個主播不紅,就是因為她身材不夠好,不用那麼好看」。
柳巖按著自己的方式演,按著自己的習慣用語改臺詞,導演都覺得好,這讓柳巖心裡開始特別沒譜,於是十幾天後,她抽空拉住了大鵬。
「以前咱們拍戲你總是會導我,這次你怎麼不教我戲啊?你是放棄我了嗎?」
大鵬形容自己當時懵了,他覺得柳巖演嶽淼淼的狀態,沒有自己可以去講的空間。
印象最深刻的是嶽淼淼吃辣椒的戲份,那場戲中,嶽淼淼希望為吳海贏得一輛電動車,那是二等獎的獎品,也就是說既要贏,又不能到第一。表演的尺度就需要把握。
為了拍遠、中、近景各種角度,柳巖吃了一個下午的生辣椒。
到了拍大特寫的時候,嶽淼淼是不能吃辣的,而柳巖本身是能吃辣的,於是為了演出不能吃辣的人被辣到眼淚鼻涕橫流呼天搶地的狀態,她就給自己加了芥末,並且是非常嗆人的合成芥末。
一管芥末下去,她嗓子講不出話,呼吸困難,然後完成了這個鏡頭。
大鵬說,幾年沒有看到柳巖演戲,現在她的變化真的讓他刮目相看。
讓柳巖自己意難忘的卻有另一場戲。
嶽淼淼給家裡打電話,要叫「爸爸」的時候,柳巖發現自己怎麼都叫不出來。
「我爸爸那時過世了,突然我就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這個詞了。」
最「疏離」的大鵬:一駝背一斜眼,就成了吳海
讓大鵬最覺波折的一場戲就是與柳巖戲份對應的,吳海在電視中看到嶽淼淼參加吃辣椒比賽時的場景。
「他愛上了這個女人,深深被她感動,但他又知道自己要騙她,所以是一種很矛盾的悲傷狀態。」
這是一場重頭戲,表演難度比較大,大鵬為這一場戲思考了很久,比較了各種表演方式。
拍攝時,大鵬看到了柳巖的實拍片段。他剛開始覺得很好笑,這個女人吃辣椒的樣子好醜,後來,笑就慢慢變成了淚,最後哽咽到無法喘息。
拍完這場戲,大鵬蹲在片場的角落,依然抽泣著,久久不能平復。
與對柳巖的要求不同,導演申奧給大鵬的期望是,「我不希望你入戲,不希望你把自身變成吳海,我希望你找到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法,可以迅速代入到吳海的狀態」。
《鋌而走險》和《受益人》都是在重慶拍的,並且是幾乎連著拍的,於是在先拍《鋌而走險》時,大鵬就開始學重慶話,每天找準各種時機跟當地人說重慶話。他有一段時間做夢,夢裡不管是中國人外國人,甚至外星人,都在講重慶話。
大鵬為自己的角色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將屬於吳海的戲份全部摘取出來,重新梳理出一條單獨的人物故事線,比如在什麼時間人物是什麼狀態,在什麼時間點遇到嶽淼淼、什麼時間點愛上了她,又在什麼時候開始後悔。
他還給吳海設計了一些專屬的外化動作。「他有很強的生活壓力,他要很駝背;他的眼睛永遠不與人對視,因為他不自信,所以他總是看著側面;不停地在眨眼,他在編撰謊言,他的嘴部要非常用力,時刻緊繃。當我使用這些招數的時候,就立刻成為吳海。」
有段時間,重慶街頭經常有「野生大鵬」出沒,那都是大鵬的生活體驗項目。他就直接帶著吳海的妝,去街頭賣唱,去火鍋店應聘。有一次,他還同劇中男二的扮演者張子賢一同去蹭了樓下的一個壽宴,當場給壽星老太太磕頭拜壽。
在重慶連續性的拍攝,也讓大鵬產生了一些不一般的感悟。
無數高度重合的場景下,兩個月前他曾在醫院英勇救人,兩個月後《受益人》的他又來尋醫問藥;兩個月前他在一條小巷中被人追殺,兩個月後又在那做出了人生的重大決定。
「你知道那種恍惚感嗎?我不是大鵬,我分別是劉小俊和吳海,但是我又以吳海的身份去到了劉小俊故事發生的地方,我在那兒的時候,我害怕《鋌而走險》裡面的人過來追我,我就恍惚在那個世界裡。」
我們的人生不也就是這樣嗎,就是你進入到一個劇本裡扮演著角色,大鵬說。
向外打開的門
《受益人》在上映前已收穫了一波接一波的熱度,11月8日起,影片正式在全國上映。
對於大鵬柳巖來說,《受益人》可能都具有一個節點性的意義,關於未來的方向。
柳巖在接到大鵬發來的劇本之時,父親剛剛離世,正處在人生最迷茫的階段,她沒有想好未來的人生應該是怎樣的,於是準備先去國外讀書。
這個角色挽留住了她,讓她重新回到出作品的正常軌道上。這個決定無疑是值得的,在點映期間,《受益人》,以及她作為女主角的表現,已經收穫了不錯的口碑。
而對於大鵬來說,在《縫紉機樂隊》之後,近些年除了一些客串的喜劇角色外,其自身的核心訴求似乎在向喜劇之外打開,比如《受益人》和《第八個嫌疑人》。
大鵬認為自己沒有那麼主動或刻意地進行轉型,但他確實認為隨著自身的成長、心態和視角的變化,自己有傾向於某類角色和某種挑戰的趨勢。在我們看來,這種傾向是底色偏重的故事環境,以及掙扎於底層的小人物。然而與他早期的不甘平庸類的小人物又有極大不同,後期這些掙扎的小人物,處在更邊緣、更危險的狀態,於是呈現出更複雜的人性糾葛。
《受益人》正是在這樣自我挑戰傾向下的重要選擇。
最終,《受益人》呈現了真實的情感,真實的人,這也是影片最動人之處。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