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苦謠言久矣。
更苦的是什麼?是你面對一個人孜孜不倦向你傳謠你又躲不開的時候。我一個來訪者說過一件事,當時他忙工作忙的焦頭爛額,他爸又連續打來電話,讓他按老爺子發來的養生小文喝什麼,他當時幾近崩潰。
當然了,長輩都是好心。只不過是被誤導了。我們好奇的是,為什么正常的醫學知識他們不願意接受,非要去朋友圈轉載一些明顯是謠言的東西。當你給他講解,他會自動屏蔽你的話。
其實在心理學中有這樣一個規律:當一個人認為對一件事情無能為力的時候,他會把這件事情的價值貶低,以求得心理平衡。
這就是自己告訴自己,那件我做不到的事情一點也不重要。而我能做到的才是最重要的。於是獲得了對世界的把控感。
任何生物,或者說任何神經系統比較發達的生物(絕大部分哺乳動物都算)都需要對環境的掌控感,不然就會出現心理問題。
概念呢就是這個概念,下面舉例說明:
我還是用中醫粉吧。
為什麼他們會對明顯的謠言或者錯誤理念深信不疑而且努力維護呢?因為這可以滿足他們兩方面的掌控感。這兩方面的掌控感對人類來說都至關重要。
第一個方面:對自己能力的掌控。人的自信心是非常重要的,當一個人失去自信,幾乎與行屍走肉無異。同時,人會對自己的能力有一個判斷。越是和自己切身相關緊密的能力,人越是重視。比如我不是工科專業,你說我不懂強電我一點也不在乎,但是你說我不懂本專業,我肯定很生氣。同理,人對自己的身體比對自己的專業更加重視。那麼在這方面,他就需要足夠的自信了。
什麼叫足夠的自信呢?即他得覺得自己有能力了解自己的身體。一旦你給予的關於他身體的知識超出他的認知能力,他很大可能選擇不相信,反過來,你給予的知識讓他很容易理解,他就會欣然接受。
我翻譯一下這句話:比如一個人胃疼,他來到醫院,醫生告訴他這是幽門螺旋桿菌引起的胃病。他不知道細菌知識,也不知道這樣的細菌能不能殺滅,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影響,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家人。這個時候他會怎麼樣?焦慮!
當一個人有足夠的科學素養,醫生可以通過普及知識,消除他的焦慮。但是如果一個人科學素養不夠怎麼辦?醫生的普及他聽不懂怎麼辦?這個時候他的焦慮從醫生那裡無法消除,就得自我消除。
怎麼消除呢?告訴自己沒病?當然有這樣的人。但是更多的人,是去找他能聽懂的安慰。這時候中醫出場了。告訴他沒關係,什麼細菌不在話下,你這就是某種風寒暑溼熱,吃我點藥一定好。這他可以接受:我胃疼,因為我喝了涼水。涼水放進容器裡,容器不是也會變涼嗎?何況人的胃,變涼了當然感覺不舒服啊。
這是他在生活中直觀能感受到的,自然很容易理解。
當你和與你相同水平的人相處的時候,你會覺得非常舒服。
一個小學生和研究生談不到一塊去。所以研究生班主任總是讓小學生不舒服,但是小學生和小學生們,極其有共同語言。
所以這樣的人和中醫極其有共同語言。患者不知道什麼是幽門螺旋桿菌,沒關係,中醫也不知道呀;患者不知道怎麼對付細菌,沒關係,中醫也不知道呀。
但是中醫可以通過日常現象給你做比喻,告訴你他可以治癒你。
溝通無障礙,還能給你打包票,患者自然更喜歡中醫。
所以能力比較差的人,更容易被謠言帶跑偏。
第二種:對社交的掌控。人是社會動物,每個人都有社交需求,長時間的獨處會令人發瘋的。那麼人社交有規律嗎?有,而且還很多呢。其中重要的一條,就是人更喜歡和認同自己的人交往。同樣在社交中,誰都想成為重要的那個對吧。
那麼社交是團體行為對吧。小的團體,可能幾個人,最大的團體是什麼呢?國家。剛才說了,任何人在任何社交團體中,都希望自己是重要的那個。但是如果你在團體中不重要怎麼辦?
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團體自然無所謂,如果你喜歡這個團體,你在其中越是不重要,就越是要表現出對這個團體的熱愛以及貢獻。
同時我們想一想,假設你對一個團體的貢獻特別大,團體怎麼會不重視你呢?也就是說,如果你沒有能力對團體做出和一般人一樣的貢獻,而又想團體重視你,那麼你大概率會通過對團體表達狂熱的熱愛,來引起團體重視。
比如我們都愛國,我們都願意為國家作貢獻。有的人貢獻大,有的人貢獻小。鍾南山先生受到我們全國人民的愛戴和重視,那是因為他有功於國於民。另一個人,甲,也想受到和鍾先生一樣的愛戴和重視,又沒有他的能力,那麼他可能就會通過表達熱愛我國的某種傳統文化,來表明自己的身份,企圖引起他人的注意和重視。比如中醫。
能力不夠,熱情來湊!
這裡我澄清一下,我非常贊同大家熱愛祖國,我也是愛國的人,我絕不認為愛國不對。我只是說,愛國要通過為國家做貢獻達成,而不是無條件的擁護傳統文化達成。
前面說的兩種掌控能力都比較弱小的人,非常容易擁護中醫傳武風水八卦周易之類。謠言在這些領域也最多。下次我們遇到這種人,不用認為他們有多壞,很多都是很好的人,只是能力方面有欠缺。我想隨著教育的普及,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