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牽牛星,杳在河之陽。」七夕節原是「乞巧」節,後融入了牛郎織女的故事而發展為今天的七夕節。每到過節時,古代女性會向著天上的織女星和牛郎星許願,希望自己能有智慧的頭腦、靈巧的雙手與美好的姻緣。
作者:趙佳文
中國古代星宿圖俗話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今人們都對西方星座如數家珍,實際上,中國人從很早開始就仰望星空,探索宇宙世界的奧秘,並由此演繹出了一套完整、深邃的傳統觀星文化,牛郎織女星就是典型例子,李煜便曾留下了「迢迢牽牛星,杳在河之陽」的詩句。中國古代的星象文化博大精深,絕不限於所謂的「星座運勢」,而是從天人感應的思想出發,開創了一種獨特的空間感知模式······
每個地方都有「守護星座」鬥、牛、女星宿對應吳越地區現代人大概都喜歡談論星座,幾乎是跟談論天氣一樣常見的聊天話題。在中國古代語境裡,「星宿」指的就是「」星座「,也就是星星的組合(可能是一顆或多顆)。在武俠小說中常常出現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稱謂,就是古人根據許多顆星星構成的形狀所作的星宿劃分。與現代人專注於個人運勢不同,古人」佔星「看的不是自己的事業、生活、愛情運勢,而是看國家興亡、戰爭勝敗、政治變遷等重大事件。
中國殷商時期就有了「十二星次」,即星紀、玄枵、阪訾、降婁、大梁、實沈、鶉首、鶉火、鶉尾、壽星、大火、析木,類似於西方的黃道十二宮。這裡面比較有趣的是大火星次,即心宿裡的一顆名為心宿二的星,《詩經》裡的典故「七月流火」說的就是這顆大火星。很多人很可能望文生義,以為「七月流火」這個成語形容的是天氣炎熱,實際上並非如此。它的意思是指夏曆七月,大火星向西偏轉,兆示著秋季來臨,天氣將轉涼。
隋朝開皇初年,一位叫那連提耶舍天竺僧人在翻譯佛經時,將古巴比倫的十二星宮引入中國,《天乘大方等日藏經》中便詳細記錄了十二星宮及相應的守護神。佛經中的十二星宮學說很快又被中國本土的道教吸收,並跟中國傳統曆法中的「地支」與「十二星次」對應起來,在《道藏》中便有相應記載:「子名玄枵,又曰寶瓶(水瓶);亥名娵訾,又曰雙魚;戌名降婁,又曰白羊;酉名大梁,又曰金牛;申名實沉,又曰陰陽(雙子);未名鶉首,又曰巨蟹;午名鶉火,又曰獅子;巳名鶉尾,又曰雙女(處女);辰名壽星,又曰天秤;卯名大火,又曰天蠍;寅名析木,又曰人馬(射手);醜名星紀,又曰磨蝎。」
追求秩序的古人們不僅將天空規劃得井井有條,還將星宿與地面區域一一做了對應,這個對應關係就天文說,稱作「分星」,就地面說,稱作「分野」。簡單來說,古人們就是將天上每個星座都與地上的實體地理區域一一對應,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守護星座」,例如漢代的「燕地」,也就是今天北京一帶,在天空中對應的就是尾、箕兩個星宿。
分野學說起源於戰國,它之所以將天界星區與地理區域相互對應,其最初目的就是為了配合星佔理論進行天象佔測。大約在漢代,天文分野從一種實用的「佔星學」到變成了承載人們世界觀的嚴密體系,在《淮南子·天文訓》及《史記·天官書》中,二十八宿分別對應於東周十三國及漢武帝十二州地理,以後歷朝歷代在十三分野和二十八分野間變動,具體對應如表格所示:
以上這十二星宿就對應著地上的國家、地區,最初是對應戰國時期諸侯國的名稱。比如鬥、牛、女對應的就是吳越一帶。中國古代星象文化的建立基於古人對於天的神聖性、權威性的認可,而天的權威又藉助「分野」觀與人間產生了關係。
古代天文學的作用根據星象確定時間、預測運勢莫高窟第61窟《熾盛光佛圖》中的星圖我國古代佔星家為了用天象變化來佔卜人間的吉兇禍福,將天上星空區域與地上的國、州互相對應,認為在該天區發生的天象預兆著各對應地方的吉兇。相關記載最早見於《左傳》、《國語》等書,其所反映的分野大體以上面所說的十二星次為準。
從古代關於星象活動的記載中,可以判定事件發生的具體時間。據《國語·周語下》:「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鬥柄,星在天黿。」其所載故事即:武王伐紂這天的天象是歲星在鶉火,因而周的分野為鶉火。鶉火就相當於獅子宮。根據歲星(即木星)運行的位置其實也可以推算具體的年份時間,夏商周斷代工程在確定武王伐紂的時間點的時候就充分運用了很多青銅器、文獻裡對古代天象的記載來敲定最終時間。
當然,古代觀星最重要的作用還是預測。《左傳·襄公九年》便記載了一個故事:春秋時代的宋國有一年突然發生了大火災,當時晉國國君晉悼公就向一位大臣詢問宋國遭遇大火災是否是上天施行的懲罰。這位諳熟天文的大臣回答說,古代祭祀火星的時候只用心宿、柳宿來陪祭,這是因為火星運行在這兩個星宿中間。相傳堯手下負責管理火的官員曾經住在現在宋國人的首都,因此當地人就用火星運行周期來確定時節。現在宋國發生火災,必然是內部動蕩的預兆。(晉侯問於士弱曰:「吾聞之,宋災,於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對曰:「古之火正,或食於心,或食於咮,以出內火。是故咮為鶉火,心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閱其禍敗之釁,必始於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
這個故事反映了先秦時期的分野觀念,人們會把地上的自然災害、戰爭、糧食豐歉、婚姻等的成績與天上星宿運行的位置、周期、速度進行對照,從而得出一些帶有預言性質的判斷話語。從《周易》等典籍的記載可以看出,古人很早就已經萌生了把天文與地理聯繫起來的思想,分野理論實質上就是為古人的天命觀提供了一套具體的區域化和可視化的方案。古人之所以關注星象活動,就是為了從天空中得到啟示,同時也能為變幻莫測的生活提供一點穩定感。
文學作品中的星象文化詩文用星宿指代地域 小說以「星」論英雄《水滸傳》古代星象文化深刻地影響了人們的時空觀,在文學作品中多有體現。如王勃《滕王閣序》中人們十分熟悉的一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說的就是江西南昌地處翼宿、軫宿分野之內。而李白《蜀道難》中「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一句也體現了古代星象分野觀的印記:參宿對應益州(今四川),井宿對應雍州(今陝西省),而李白正在走的蜀道跨越了益、雍二州,因此是「捫參歷井」——入蜀之路在益、雍兩州極高的山上,人們要仰著頭摸著天上的星宿才能過。宋代文豪蘇軾在其《赤壁賦》裡也留下了「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的名句。
在《水滸傳》裡,一百零八位好漢都對應著天上的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星,這種對應也是星宿分野的一個變體。在第四十一回「還道村受三卷天書 宋公明遇九天玄女」 中,宋江被衙役、捕快緝捕時,逃入九天玄女娘娘的廟宇躲避,夢見九天玄女娘娘稱自己為天上的「星主」,設宴款待並賜予三卷天書。《水滸傳》中的主星、客星、星主的說法,實質上就是從古代星象分野觀演化而來,有一定的玄學色彩。施耐庵運用這種天上星辰與社會人物對應的方法,實際上在隱喻著大宋江山的傾頹不穩,也就是所謂的「天有異象,群魔下界」。
更有趣的是,《水滸傳》第八十回後寫到宋江等好漢受到招安,北伐遼國。在第八十八回,梁山好漢在遼國遭遇了「太乙混天象陣」,這個陣排布的就如同天上的星辰。遼國統軍元帥兀顏光率領精兵二十多萬擺布出,手下有二十八宿將軍,分別鎮守不同的陣門,而這些陣門都與星宿有關,如角木蛟、亢金龍等。最後,宋江也是依靠夢中得到九天玄女傳授破陣兵法,才打破了這個「混天陣」。
(原標題:古人眼中的「星座」是什麼樣)來源:北京晚報編輯:TF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