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東方
500 miles 離家五百英裡
03:31來自東方連話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Lord, I'm one, Lord I'm two
Lord, I'm three, Lord I'm four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Not a shirt on my back
Not a penny to my name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this a-way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如果你錯過我坐的火車,你會知道我已離開,
你可以聽見汽笛在一百裡以外響,
一百裡,一百裡,一百裡,一百裡
你可以聽見汽笛在一百裡以外響。
天啊,一百裡,二百裡,
天啊,三百裡,四百裡,
天啊,我已離家五百裡。
離開了家,離開了家,
離開了家,離開了家
天啊,我已離家五百裡
身上也無分文,
天啊,我不能這個樣回家園。
這個樣,這個樣,
這個樣,這個樣,
天啊,我不能這樣回家園。
如果你錯過我坐的火車,
你會知道我已離開,
你可以聽見汽笛在響,
一百裡以外。
這是小娟和她的「山谷裡的居民」樂隊版本的《離家五百英裡》。
小娟的歌裡有一種一以貫之的平靜,一種出於滿足與審美心態的祥和,這是達到自我實現的心理需求層次的人一個重要特徵。它再次證明,一個人活得質量高不高,其實是可以在相當程度上超越於是不是身體有殘疾這樣的條件的。
一些健康的人,肢體健全的人,一生之中能到達小娟這樣平靜祥和的時間段落反而少之又少。小娟歌曲裡的平靜,她人生態度裡的平靜,是她的持久魅力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許,這種平靜在山谷中的人們身上才或可一見;這倒從一個角度和意義上解釋了為什麼她們這個從來沒有在山谷裡生活過的歌唱小組,取這個名字的隱意了。
她們演唱的這個《離家五百英裡》的版本,主調是悠長而趨於平靜的,這是世界上很多感情最為深沉的歌曲的一個共同特點。平靜意味著對自然規律與社會規律的承認,可是承認卻不代表著放棄自己內心的澎湃與感傷。
面對無奈的現實,我們往往不得不超越哀怨的痛楚而進入到完全承認事實的基礎上的平和。然而在這種平和裡,時時刻刻都能讓人分辨出更大的憂傷。否則也就不會再在這裡反覆吟唱500英裡的距離。
離家五百英裡,在過去是很遠很遠,是人力短時間內無法企及的距離。無論是走是跑還是坐車,出發之後的抵達都顯得遙遙無期,在短時間內往返更是完全不可能。何況更大的羈絆,還是自己孤身在外闖世界的並不如意。
這樣的距離使人心專注於不能抵達的遺憾,使人類的思念想念的情致得以充分釋放。一個古老的然而也是人們習以為常的悖論再次成立:正是因為被隔絕的遺憾,才有了思念的詩意。
這首自誕生以來就傳唱不衰的歌裡一定是包含著人類共通的情感情緒密碼,否則不能解釋其無分國界無分時代的被廣泛接受。它讓我們不走自主地想起自己在類似場景裡的處境,讓我們不由自主地意識到倘使有一天自己也置身這樣的氛圍裡的感受。而能將這樣通常並不愉快的感受用美的形式表達出來,成為以憂傷名之的審美享受,則是作詞譜曲與演唱者們一起為你貢獻的並不多有的人間甘露。
五百英裡,在沒有快速交通工具的年代裡已經足以隔斷個人與家庭,隔斷父母子女夫妻兄弟情侶愛人之間的遙望,只剩下思念,而且是因為相見無望之後被一再強化的思念。一般來說,現代人已經殊難體會這樣的感覺。不單單是我們有了汽車有了高鐵有了飛機,更主要的是我們有了即時通訊工具……
離別和想念,遠離家鄉故土的痛楚與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之類的快樂,越來越遠離現代人。並非現代人普遍都冷漠了,而更多的是因為現代人所擁有的通訊工具越來越便捷,任何一個親人朋友都可以在手指一點之下用文字音頻視頻聯絡上。日常聯繫的這種便捷和頻繁的可能性——注意是可能性,甚至還不是便捷和頻繁本身,只是有了便捷和頻繁的可能性——也就使人失去了真正去聯繫,尤其是面對面地聯繫的渴望。五百英裡算什麼,即便是萬裡之遙也已經一切如在眼前。雙方日常的一切事無巨細都可以實時呈現,對方的好與不好,對方作為一個人必然會有的優點和缺點都可以隨時隨地地裸呈於前,還談何錐心刻骨的思念呢。
人和人的聯繫的渴望,在血脈相連的親情與情深意長的愛情抑或共赴生死的友情之下,本質上是共同面對自然社會和人生的時候的互相發現優點、互相扶助和互相溫暖,是孤獨感中生發出來的渴望和想像。現在在這樣方便快捷的通訊工具的覆蓋下,人類的孤獨感已然大大退縮:一方面是時時可以仿佛就在現場,另一方面卻是具體的人和人的日漸疏離。
也許,正是因為殘疾的原因,這種在現代人來說已經不是距離的距離,在小娟的感受中卻依然可以是距離,依然是一種幾乎無法克服的漫長。這樣她唱起這首歌來就會有真情實感,就更接近於創作這首歌的那個年代裡的人們的情愫。
現代化的生活讓人類古老而傳統的情愫比如離別和思念、遙想和牽掛之類,都已經逐漸淡化,即使還有也不再那麼刻骨銘心。因為不待非常刻骨銘心就已經忍不住就用微信用高鐵去實現了。在相當的意義上,現代交通工具和現代通訊工具已經瓦解了人類很多古老的情愫機制,將自古而然的經典情懷變得越來越陌生,原來越缺少新人類個體屬於他們自己的經驗體會。
幸耶不幸,殊難一說。好在還有《離家500英裡》之類的老歌,可以讓人約略回歸一下既往人類憂傷而審美的情境。我們不得不承認,對於人生的情感飽滿度來說,那是更其豐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