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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借人教育沒法做、二級市場沒法管,是金融市場兩個無解難題。直接管,或往遠端(如建立徵信體系)尋求「抓手」,是制度建設的兩個路徑,要立體化的管起來,就要求對金融體系的機制、角色進行梳理。
可能由於貼近學院派,我遇到的科技企業都非常靠譜。多年前在北大總裁班周邊遇到做P2P的,有些譏諷的問人家,你收的回錢來嗎?對方說我們主做車貸,收款不成問題。聽了就感覺自己受教育了,企業是思路的,於是開始用嚴肅的態度看待行業。這家盤子一直不大,幾次轉型,一直活的很好,有所為有所不為。所以雖然總見報導一些瘋狂的事情,看了觸目驚心,但是我認定中國人講究「悶聲發財」,每個行業都存在潛流和主流,真懂、敏銳、紮實、有原則、有前途,一些現象註定只是扎眼球而已。
行業對自身的問題是深知的。監管表態堅決,行業毫無怨言。
2017年到18年,對數字幣市場的監管,儘管是「一刀切」了,但是行業卻被管的心悅誠服。更早的不提,就2017年9月4日退幣,傳銷幣的發幣者大都是些非常年輕的名校畢業生,自己都議論說「你看幣圈都退幣了」。從業者都有「信仰」,熱愛行業非常快樂,都在巴巴的等監管,希望能夠正名。在國外找渠道時,項目方會問「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其實他們拿走我們的幣是用傳銷方式賣出去的」。行業互相揭底牌,言必稱業界名人為「黑莊某」。
幣圈媒體最發達,真假消息沸沸揚揚,但對於監管口徑,94後都學會了「認準《財新》」,一個權威的發聲渠道是必要的。但是《財新》在94監管後試著寫了關於幣圈的報導,畫風突變,被譏諷為「財新儼然幣圈老媒體了」,廢話多了反而有損權威性,監管效力可能會大為削弱。
到2017年底比特幣翻著跟頭漲,行業也看不懂,試著去發些分叉幣,錢來的非常容易,但是感覺這個東西沒有起色時,核心團隊也會認賠,把外圍投資者的錢退掉。隨後遇到過有東北地區投資者通過向本地公安系統報案,要「追回」投資的糾紛,我本人感覺公安局對傳銷、集資詐騙等涉眾犯罪之外的投資合同類糾紛沒有介入的必要,有幹預經濟糾紛之嫌。
監管有道義立場、明確法律底線,行業不會停止探索。
早期投資者非常清楚自己在一個沒有保護的市場。比如ETH和ETC分叉後,轉幣寫錯了地址寫成ETC地址,巨款就丟了、找不回來了。投資者會適應,自己在一個不成熟的市場裡,有各種風險。大家都在思考,怎麼辦呢?這一陣子,有人寫錯了轉帳手續費,寫2萬多個ETH作為手續費,礦池打包時賺到了。如果是2017年,礦池會高興的宣布說,看捉住一個倒黴蛋,大家歡樂和幸災樂禍的哄然大笑就過去了。但今年就不是這樣,礦池宣布說這個誤操作的人可以來認領這筆錢,最後真的有人來認領了,於是礦池明確自己的立場,說確實應該維護公平、但是同時代表礦工的利益,兩者要折衷一下,這麼多ETH退你一半,另外一半還是礦工領走。雙方同意以後,轉帳附言把感謝記在了鏈上。
市場可以學會如何消化損失,轉化為聲譽資產。監管供給行為指引,法律提供底線救濟。
總的來說,2018年前的市場是求知和娛樂的,2018以後的市場是責任和擔當的。這個過程就是「教育」過程。監管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監管提醒了行業,時刻敲打,使從業者認識到,哦我們是在真實的世界裡,不能永遠這樣玩下去。熊市是教育的必要條件,泡沫不讓它破滅,談不上教育環境。泡沫破滅的原因可能一部分源於周期,一部分是法幣發行自我約束的效果。
在沒有歷史包袱的新市場上,監管態度引導是有效的。
二級市場「割韭菜」是幣圈明規則,有經驗的投資者自稱「老韭菜」,比如交易所「拔網線」成習,不許散戶低價買入,甚至爆倉了不許平倉,經常明搶。某幣網的老總,因為有良心但是也管不了,在巨大的壓力下損害了身體健康;一些其他的幣圈大伽行事總是樂觀,行業最後定論說「書還能看,事不能跟」。幣圈信息透明,不斷交學費積累經驗,凡事逐漸都能形成準確的認識。當然「事不能跟」可能不僅是大伽的問題,區塊鏈適合公共事業、而不是創業公司,這種屬性制約了項目的發展,也不能說大伽惡意不想做成事。這樣大伽在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之後,就宣布退出了。行業沒有機會了、一個時代結束了,那麼就這樣結束吧。監管對這些人及交易所的措施是確認其戴罪之身、邊控,要麼出去不再回來,要麼不要出去。
前幾年開始,遇到放貸從業人士,說「以前可以佔人家房子,現在不行了,法官告訴我一碼歸一碼」。暴力追收是存在,但是法官和律師說「一碼歸一碼」,行業就認了,就走程序打官司一件一件的說。監管資源也可能被不法利用,比如串通律師、公證人員「套路貸」,監管又把律師、公證處給整治了,雖然遲了幾年,但是感覺確實很有效。一線審理形成的司法建議傳達到體制內各部門,是能夠解決問題的。
從操作層面講,二級市場的問題在於內盤和操縱。
內盤相當於交易所印偽鈔,即本來沒有100個比特幣,交易所因為是中心化帳本,就寫了100個比特幣去操作買賣,這種行為屬於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及詐騙。交易所系統和運營者的公信力,只能靠政府背書或者市場日積月累形成的聲譽、或者相互信任的主體在場外進行暗池交易。日本在探索直接監管,交易所註冊時需要交非常高的費用,監管成本就從這部分經費中支出;隨後官方控制「上幣」審批權,造成交易所經營沒有起色,後來上幣權又交給交易商協會,探索協會治理。
要降低監管成本、允許私人經營交易所又要避免內盤作弊,政府應該指定基礎的交易系統,交易所只能進行二次開發。2017年也有人號稱從微軟引進了「雲交易所」,提供公正的交易服務,許多人在嘗試把專業的證券交易規則向市場引進。
這裡也需要解決數據歸屬的問題,即各交易所帶來的用戶和數據利益怎麼算「積分」,如何進行二次利用、分配利益,否則官方交易系統可能難以推行。在全球交易背景下,交易基礎系統是不可能壟斷的,例如納斯達克系統已經成功授權了多家交易所。目前國內有課題是研究國家級別「去中心化交易系統」的。
操縱行為本質是資本競爭,莊家只有具備一定的資金實力,才能控盤、操縱價格並相機漁利。交易所因為掌握市場數據,操縱價格是非常容易的,幣圈叫做「看著底牌打」。但如果大幣種價格是全球性的,有許多量化程序在「搬磚」,交易所也無法操縱。小幣種難免操縱,漲停板制度原理上是約束操縱力量,保護小投資者。個人認為我國證券市場反操縱行為的經驗應該是世界上最成熟的,只是區塊鏈行業沒有值得監管的內容,所以沒有應用。
如果金融產品、交易程序是用透明的區塊鏈智能合約寫的,那麼不需要任何背書,監管只需要審計流程,對產品本身的邏輯作出評價。比如如果是差價合約,我國可以說這種投機性產品不合法。
金融市場的監管與救死扶傷的人道主義是有區別的,事前投入主要考慮系統性風險預防的必要性,個體的救濟可以交給事後的司法程序。
數字貨幣交易所被屏蔽之後,事實上限制了數字貨幣投資者範圍,即只有一定「科技」能力的人才能炒幣,進行了風險隔離。對於投資者來說,不受法律保護,當然只能願賭服輸,成了「另類沙盒」。
在自由試錯的市場上,民間進行了二級市場的創新嘗試,Fcoin的模式非常新,業內一度非常看好,但是不久也運營不下去了。幣圈深刻的認識到,金融品的問題不在於投資者,而在於底層資產。底層資產無法支持,包括Fcoin在內的任何幣種,迅速炒上天只能迅速跌下去,淪為莊家割韭菜的工具。而什麼叫底層資產呢?比特幣和以太坊作為劃時代的革新,聲譽是最好的資產,雖然幣圈會把這種聲譽稱為「技術幣」。基於「成本-利潤」結構的實體資產,需要等待納斯達克、SEC將法律框架、產品形式、技術系統、管理流程嫁接過來。不基於「成本-收益」的新型交易品也會有。
不讓投資者損失是發行方的義務,事實上每個諮詢都要解決「怎麼樣讓投資者沒有損失」的問題,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沒有發行基礎,整個事不存在。沒有發行者願意挨罵,只是市場中存活的只能極少數,這是規律。歷史是「一將功成萬古枯」的競爭史,創新是克服人類認知極限的試錯過程。金融監管的邏輯是保護投資者,但市場需要的只是一個公平競爭的規則。我們看到的許多現象,並非監管不到位的問題,而是市場競爭的客觀結果和連帶損傷。媒體在為一些現象哭泣時,實際上也是一種「剛性兌付」的邏輯,即殘酷的競爭和面向未知的創新中,不能有任何人受委屈。
這怎麼可能呢。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每個人都在不斷的總結經驗、沉澱成為商業模式和品牌,有獸性的衝動,但沒有健忘的企業。監管應該是適度的,更大的進化空間(和損失承受的責任)要留給市場(某些受害人也是市場的一部分)。回顧不遠的過去,不能忽視的是系統性的推進和系統性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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