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i 的 Instagram 有 2540 個粉絲。她還建了一個微信群,主題是「復古中性風」,已經有 50 多個成員。
Remi 留著中長的捲髮,只塗正紅色唇膏,不過除此之外,她穿衣搭配基本上沒什麼特別女性化的痕跡——在她不定期更新的 Instagram 裡,工裝、靛藍和牛仔是最常出場的元素。就像帳號裡帶著的那個「homme」一樣,她形容自己的性格「像男孩」,「直率、大大咧咧」。聊到親近的女性朋友,性格也多是「直率的」,不喜歡「磨磨唧唧、矯情、嗲」。
那個微信群裡大多是她的「中性風」同好,這群人就連青睞的品牌也很相似:用卡車廢棄防水布來剪裁的 FREITAG 背包,澳大利亞護膚品牌 Aesop ,匡威以及日本帆布鞋 Shoes Like Pottery,英國中性風最佳代表 MARGARET HOWELL,美國工裝 Engineered Garments……包括音樂,她們都喜歡「沒有多餘音色」的後搖(Post-Rock)。
Remi 說,「中性」和性取向不掛鈎,但和性格有關。
MARGARET HOWELL 2017 春夏款
北京女生高非同樣追求著「中性」,但和 Remi 不同,高非相信 Logo,會在打折時購買奢侈品。平時她就買 Zara 的基本款,黑白灰,褲裝。她試過買男裝,但放棄了,因為「身材不適合」。
高非說「中性風」最大的好處是增強自己的「職業感」——現代、幹練,不要傳統和柔弱。「傳統女性的形象,是一定要反抗到底的。」她說。高非在北京一家公司做行政工作,還沒有男朋友,對抗父母安排相親的方式是「站起來就回屋」。
因為「黑、不夠瘦、五官普通」,高非覺得自己在「女性魅力」上不佔優勢。不過這兩年,高非在「帥氣」上摸到一些心得,開始有人用「漂亮」來形容她。
高非說,她也有追求「少女感」的朋友,「逼我們叫她小甜心」,但「她那樣是適合的」。
誰說男生只能穿得像男生,女生只能穿得像女生?
曾經,人們傾向於從外表得出一個人的性別所屬。就像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言論:「當你看到一個人的時候,你首先分辨『男性還是女性?』而且,你慣於毫不猶豫地下判斷。」
但事實是,如果弗洛伊德生活在今天這個世界,他將看到足夠多值得猶豫一下的場景。
今年 2 月份的米蘭秋冬時裝周上,Gucci 有史以來第一次讓男女模特進行了同臺混合秀。Gucci 去年的營收增幅達到 12.7%。在更貼近於生活的快時尚品牌中,巨頭 Zara 在官網上增加了「無性別」(Ungendered)的購物門類。
Gucci 米蘭秋冬時裝周
Zara 的「無性別」門類
早在 60 年代,「Unisex」(無性別)一詞就被提出來,反抗二戰後的刻板性別印象。到了 2014 年,一股叫做 Normcore 的風潮把年輕人的審美帶向樸素和極簡,繼而在之後的兩年進入了不追求明顯性別特徵的「無性別」風潮——這個詞,你既可以理解為女生選擇性徵相當不明顯的男款服飾,也可以理解為男生接受粉色、大膽印花,總之就像如今 Gucci 模特那樣的穿衣打扮。
中性風從來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但一切正如紐約潮牌店「Opening Ceremony」的創始人之一 Humberto Leon 的說法:「它被更廣泛地接受。」
1966 年,Yves Saint Laurent 為女性設計了改良版西裝「吸菸裝」(Le Smoking),當時一些高級餐館拒絕這種「非正式穿著」,圖片來自whowhatwear
2010 年代,Emma Watson, Jennifer Connelly & Angelina Jolie 都穿著 Yves Saint Laurent 的吸菸裝,圖片來自 thatisfancy
為了探究這個風潮到底在群眾中紮根到什麼地步,好奇心研究所曾經做過一個調查:「你有過哪些跨性別的消費」。
在我們收到的 13191 個表態中,不少女性網友充分表達了對男裝的喜愛——「男裝質量多好!從來不搞虛頭巴腦的東西」、「更簡潔大方」,「每次逛街都會不知不覺走進男裝店,那些藍粉藍粉的女裝看得我眼疼」,同時又苦於男裝「肩太寬沒法穿」、「太大了」,男友服也由此成為不少女性最佳睡衣/居家服的不二之選。而花襪則越來越成為西裝革領的男性不經意間露出的「時尚宣言」。在諸如香水、背包、鞋等商品上,「別人家」性別的東西常常更好用。
在「男子氣概」和「女人味」作為大眾審美的年代,細分男女市場很好地迎合了消費者內在需求:只使用男性產品是彰顯男人味、凸顯男子漢氣概的絕佳方式,低飽和度的灰、暗、黑幾乎成為男性標配色,相對的,使用定性為女性的產品則意味著「柔弱、纖細、雅致」。
時至今日,刻板印象中屬於「小女生品味」的糖果色系、公主風、Hello Kitty 卡通形象等賣點都或多或少被消費者摒棄,不是所有女性都欣賞這些,也不是只有女性才被允許喜歡它們。
在更廣泛的消費層面,與其說中性風流行,不如說女性購買「男性產品」、男性購買「女性產品」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商家的產品定位沒能跟上這部分消費者審美的轉變。
男生會比女生更緊張「中性風」嗎?
很多人把「中性風」默認為女性的外表男性化,如果反之,大家的反饋就會變得複雜。
「男性本來就不存在什麼『特別男性化的衣服』。」當我們在電話裡談到中性話題的時候,Remi 說。她認為,在提及「中性風」的時候,男人往往害怕被說「娘」。
在大眾消費層面,男性時尚往往和傳統的「男子氣概」維繫在一起。時尚界向來希望打破這種束縛。1980 年代的「新浪漫主義」風潮中,被稱為「巴黎壞孩子」的 Jean-Paul Gaultier 讓男模特穿上裙子,他說:「如果男人的價值體現在所擁有的權力和金錢,那麼為什麼不能說他們的價值同樣體現在性方面呢?」類似張國榮這樣的藝人,往往在演出的時候也大膽挑戰服裝的性別界限。
張國榮 2000 年在香港演唱會上穿了 Gaultier 的裙子,儘管如今被人們用懷念語氣提起,但當年的確引發媒體譁然
如果我們說如今的社會輿論有所鬆動,那就是敢於這麼做的不僅僅限於名流和時尚圈。宮崎壯玄是其中之一。他說自己「完全不介意(被說娘)」,相反,更介意「和別的男生穿一樣的衣服」,「我最討厭的就是被別人說,我和別人是一樣的。」
宮崎壯玄是 B 站上綜藝《紳士大概一分鐘》的主持人。這是一個由幾個日本留學生從 2014 年開始創辦的短視頻欄目,內容關於日本和中國的各式流行話題。宮崎壯玄在節目裡討論過「中性風」,給其他男嘉賓挑選跨性別感的衣服。
宮崎壯玄微博上點讚數最多的一張圖片
我們在上海靜安見到宮崎壯玄時,他中分捲髮,穿著一件黑色的長開衫,褲子上有裝飾用的橙色腰帶,拿著棗紅色的手拿包。
「這個,和這個都是女裝。」他指著身上的衣服。29 歲的他,大約從六年前開始嘗試中性化的穿著。他如果去優衣庫或者 ZARA,會去品類更豐富的女裝區挑選。他喜歡一些「介於 Fast Fashion 和 High Fashion」之間的日本品牌。當他穿著以和服為靈感的京都牌子 SOU?SOU 的褲子,常被人以為在穿裙子。
京都品牌 SOU?SOU
《紳士大概一分鐘》在 B 站上每集都有 30 萬左右的點擊率。宮崎壯玄在微博上有 21 萬粉絲。他自認為雖然不是藝人,但「日常生活中的角色也好,視頻中的角色也好,我是比較酷一點的那種角色」。
六年以前,當宮崎壯玄中學在家鄉日本富山縣,穿著父母給買的衣服,留著短髮,「看起來很普通的」。而如今在微博上,有人@他,誇他像以「hold 住任何高難度造型」的知名演員小田切讓。他回復了一串「開心、鼓掌」的表情。
宮崎壯玄在東京經常看《MEN』S NON-NO》的時尚雜誌。他說在日本,不同年齡、地區的人都有自己的潮流。而擁有中性標籤的「原宿風」就是其中一種。
80 年代,日本潮流青年的興趣從歐美品牌,轉移到了逐漸嶄露頭角的本土設計師身上,山本耀司和川久保玲便是其中的代表。90 年代,澀谷的原宿區成為街頭潮牌的聚集地。年輕人們追隨視覺系的偶像明星,熱愛標新立異的誇張顏色。
山本耀司以和服為基礎,藉以層疊、懸垂、包纏等手段形成一種非固定結構的著裝概念。
宮崎壯玄說,20 年來,日本人已經接受了「Unisex」的說法。實際上,如今人們對於男性氣質的要求也發生了變化。日本偶像文化裡盛行起「鹽系男子」風,要求男性具有舒適、清新、如沐春風,與標榜存在感的「醬油系」形成了對比。小田切讓就是「鹽系」的代表之一。
小田切讓
來到中國之後,宮崎壯玄也看到一些穿中性風格的人,但不像「原宿風」那樣形成一個有名字的潮流,「男性在中國穿中性的衣服的話,不知道被怎樣歸納比較好,還是『娘』這樣一種比較模糊的概念。」
「(中性風)或許門檻比較高吧。」宮崎壯玄說,仍然很多人不喜歡他的搭配。在視頻節目中他所打扮的那個男生,最後並沒有接受他的建議。「他不適合。」
他喜歡的女性特質也是「中性」,例如留著短髮的搖滾歌手木村 KAELA。他說他欣賞這樣的人:無論外表上如何「千變萬化」,性格反而是「執著」的。
木村 KAELA
不過作為直男,宮崎壯玄在「不介意娘」後緊接著補充了一句,「因為我也不是同性戀、雙性戀還是怎樣,我只是把這樣的衣服當作一種手段」。
「我穿女裝,是在做一場『社會實驗』」
21 歲的程式設計師 Suji Yan 的穿法更接近於「女孩子」。他如果去看一場搖滾演唱會,會在脖子上帶上 choker,檢查眼線,塗上口紅,然後看心情,挑一頂假髮。
Suji Yan
Suji Yan
Suji Yan 第一次穿女裝,是在上海讀高中參加漫展的時候。他 cosplay 的角色是《空之境界》裡能夠「看出生物破綻與死線」的女主角「兩儀式」。他把她和《攻殼機動隊》裡情報課課長草薙素子列為最愛,認為這些角色「本身超脫了性別的觀念」。
除了喜歡女性人物,他判斷自己「出妹子」更合適。Suji Yan 五官可愛,身材瘦窄。漫展上,一些人過來和他合照,沒聽他說話,便默認他是女孩。
他從那次之後,就經常穿得柔美或者搖滾,去看展和其它日常場合。在他的描述中,他對此沒有什麼好猶豫,也沒遇到過「障礙」。他在地鐵上見到學校的同學,對方和他打招呼,就像平常一樣。
不過,或許越是熟悉 Suji Yan 的人,越是習慣於他「出格」的舉動。他高中做過「很多奇怪的事」,例如在操場上用拖把和顏料桶,畫了一個大型裸體女人像。他說想給大家進行「藝術教育」,但結果是沒人注意都他,只有「督察組」的老師發現了,命令他趕快擦掉。「我也可以畫裸體男人。」他解釋了一下,「但是沒有女人好畫。」
老師和家長對 Suji Yan 一般不幹涉。他不錯的成績讓他擁有「自由」的空間。他花時間在業餘愛好上,除了 ACG,還喜歡科幻小說,例如阿西莫夫的《基地》。他說自己不崇拜真人偶像,喜歡的多是虛擬人物。
《空之境界》「兩儀式」
Suji Yan 大學就出了國,2014 年先去美國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念計算機,2015 年又轉去了日本東京大學。
他發現東京是可以最隨意穿女裝的地方。他最常穿日本品牌。他在學校選修一堂服裝和時尚課程,大部分時間都穿著女裝去上,把這視作一場「社會運動」。
Suji Yan 習慣用學習到的理論知識,來定義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所看到的外部世界。當談到程式設計師這個職業,他說網際網路誕生了一批「全球化辦公」的工作者,讓他們成為迅速崛起的「新階級」,也打破了階級地位,包括服飾等級的束縛。而當談到女裝的社會意義,他提到了「後現代性別主義」中的「性別中立(gender neutral)」理論。
70 年代女權運動家 Shulamith Firestone 在《性的辯證法》(The Dialectic of Sex)率先提出「性別中立」概念。在這種關於未來思潮的假設中,人類將會在輔助生殖科技的幫助下,擺脫生理性別的束縛,徹底地擁有選擇權。
Suji Yan 去年在北京中關村一家在線教育公司實習,以「女裝程式設計師」的標籤活躍在知乎、微博上。他發現,有一些其他的男程式設計師和他一樣穿女裝,會打扮得像二次元蘿莉。他對這一點同樣試圖上升到「理論高度」,他覺得這就像一場「新階級」的「運動方式」。
Suji Yan 有女朋友,但身邊總有很多 LGBT 朋友。他對此挺驕傲,「他們在我面前可以很放鬆。」他現在休學,在東京和洛杉磯做短視頻相關的創業。他說自己招人的時候會「性少數優先」。
從 David Bowie 開始,人們就見識過很多「雌雄莫辯」的叛逆先鋒。但和流行文化中的噱頭相對,現實中的張揚和鮮明並不多見。當我們在網上聯繫一些「女裝」愛好者時,Suji Yan 是最積極回應的一個。他一邊說「你應該看看 00 後的性別觀」,但一邊也提到,「像我這樣完全沒有受到傷害的很少」。
1972 年,David Bowie 和日本設計師山本寬齋合作,在專輯《Ziggy Stardust》中創造了「雌雄同體」的虛擬外星人
LGBT在談及「中性風」的時候,到底在談什麼
我們在北京果果的辦公室見到了她。她是「GOLA 帥女孩潮流社區」APP 的創始人。根據果果的說法,這個 APP 的 70 萬用戶中大部分是女同性戀。打開首頁,最顯眼的是一些「帥 T」的照片。
「GOLA 帥女孩潮流社區」APP 首頁
果果就是「T」。她穿著灰色的衛衣,短髮,球鞋。她說:「我覺得我不是穿得中性,是穿得男性。」
果果在一個縣城長大。很長時間,她不知道「拉拉」是什麼。她周圍沒人提到同性戀。但她本能地從幼兒園就開始「喜歡女孩」、「穿裙子就難受」。她性格高調,不缺朋友。
果果來北京上大學,在貼吧、論壇上懂得了關於「拉拉」的事情。畢業創業的時候,她想為這個人群做點什麼。她學廣告專業,大學和學長開了營銷公司,曾經一年能分 20 萬。但這也讓她在一段時間「不可一世」,女朋友把她勸了出來。
「GOLA」上有很多服飾搭配的內容。但果果說自己對時尚「不懂」。她把搭檔兩年的內容編輯「五一」喊來一起接受採訪。五一在英國念過時尚營銷,是長發、長裙的直女。她說自己對「中性」概念很感興趣。
每當果果聊到什麼,五一就會補充幾句。果果說「T」的圈子有特定的穿著規矩,例如潮牌爆款,權志龍帶起的馬丁靴。她們追求「扁平」的身材,通常會裹胸。五一說,「T」需要考慮女朋友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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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說她的女朋友原本是直女,只是被她所吸引,也因此更加「糾結」。「相比天生彎的,更喜歡純粹的直女,喜歡美的、聽話的。」果果這樣解釋自己的擇偶標準。五一在一旁迅速推翻了這個解釋:「我覺得是因為自卑。」
五一提到,當她們在 APP 上做有關「Facebook 56 種性別」的內容,一些用戶表現出排斥,因為本來就很困惑了,看到這會更加困惑。她們見過動手做變性手術的人,「可怕」,因為對健康是很大的摧殘。
穿衣服,和性別無關,和如何「定義自我」有關
Remi 並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想穿什麼的,她穿過媽媽選好的裙子,求職的時候也找過隨大流的職業裝,直到畢業之後去捷克工作,她總結了此前的人生,第一次真正想清楚,自己適合什麼職業,以及適合怎樣的穿著。
「服裝是自我表達的方式。」Remi 說,當很多事情自己摸清了結果,「表達方式就更清晰了」。
她見到一些過去的朋友,不喜歡其中一些人「那種不確定的抱怨狀態」。她說,這意味著「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閒散也是好的,但你得清楚自己要閒散」。
不只是 Remi,在外表的討論範疇裡,我們採訪的人們都講述到了一些有關「別人和自我」,從「模糊到確定」的經歷。
著名的性別學家、馬裡蘭大學教授 Jo Paoletti 在 2015 年出版的《性和無性別:時尚,女權和性革命》中寫道,100 年來,女人們以不容置疑的進步姿態,打破傳統世界裡裙擺規整的「淑女」形象。女性獲得了回報:女裝幾乎已概括了傳統男裝的所有類型。一個典型的「中性」形象包括:T 恤、衛衣、牛仔褲,以及西裝。
Jo Paoletti 也指出,「中性風」如今愈演愈烈,很大原因是因為「女權」仍有其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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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用一個和「中性化」看上去不相關的例子作為文章的結尾。
在青島生活的「狒狒」從小時候的 tomboy 變成了「日系軟妹」。她在漫長的時間習慣於聽從別人的意見。上學時,無論校服還是接連不斷的考試都讓人處於「強制中性」的狀態。進入大學之後,「有個愛捯飭的室友」阻止她穿肥大的運動服。她從那時候開始真正去思考自己想要什麼,而明白這件事,還要到工作之後——她財務獨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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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改變自己的風格。「別人看你穿什麼,就覺得你應該這樣。你突然穿條裙子,他們就很驚訝。但是你後來經常穿裙子,他們也就習慣了」。當她感受到快樂,她也仿佛得到了解脫:「以前我會覺得穿衣服是穿給別人看,現在不這麼覺得了。」
包括「中性風」在內,一切選擇背後的動機皆源於此。
(*文中 Remi 為化名)
(來源:好奇心日報 王珊珊 陳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