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喬木林 我們是有故事的人 收錄於話題#進擊的職人12個
「
- 職 業 故 事 -
苓文也曾思考過:網絡作家是不是可以從事一生的職業?「我本來以為它只能作為一個階段性的工作,因為很少有人能幾十年如一日地受歡迎。但我現在看到,還是有人可以做到。既然有人可以做到,我也想試試。」
」
她穿一襲淡粉色長裙,皮膚雪白,站在欄杆邊眺望燈火閃爍的避風港,離人群很遠。望見我後,她拘謹地笑了笑。她很少出現在社交場合,因為「難約」——她慣於在深夜工作,晝夜顛倒的作息,讓她成為社交聚會中常常缺席的一個。
「我該戒酒了。」
她最先提起最近的身體療養——長期不規律的作息、精神壓力,消耗了她的健康額度。
「我也怕猝死。」她直言不諱。
即使在南方長大,東北女孩的性格仍烙印在她的身上。交談不過幾分鐘,熱情坦率的一面很快在她身上顯現。但在日常生活中,她的絕大多數時間是安靜的:獨自面對電腦、敲擊鍵盤,手邊屯幾包薯片,如此持續十幾個小時,不踏出房門一步。
她是眾多網絡小說籤約作家中的一員。在15平米的出租屋裡,靈感通常在深夜造訪。夜深人靜時,她沉浸到自己創造的世界之中:主人公從現代穿越到清代,身份是不受皇室家族寵愛的庶出,通過不斷奮鬥,最終獲得權力和地位。這是網絡小說常見的母題之一,釋放著許多青年的心底焦慮——不受支持,孤獨奮鬥,未來遙遠。
某種程度上,她也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修補匠】
修補匠——這是苓文眼中網絡小說作者的角色功能:修補讀者、修補自己。在她看來,網絡文學盛行的主要原因,正是由於它一直在修補讀者的精神世界:要麼滿足幻想,通過寫作代入,讓人體驗另一類人生的快感;要麼補足遺憾,撫平現實帶來的精神傷痕,讓人對荒廢的時光實現精神上的重塑。
很多個夜晚,她都在埋頭寫作中感受到這種「修補」的力量。一些精心安排的轉折、逆襲像是一劑嗎啡,讓人心生快意,短暫忘掉現實煩惱。她是故事的掌燈人,讀者將循著她的步伐,在閱讀中感受她所安排的一系列情緒起伏,經歷與她寫作時相似的爽感。
「說白了,網絡小說的套路其實大同小異:主角會遇到跟讀者日常生活相似的鬱悶、平庸、無聊或無法擺平的事情,但主角可以代替讀者完成逆襲。」
但同時,讀者也牽制著她的行走方向——訂閱、打賞、棄文、投訴,網絡文學機制把話語權交給了讀者。苓文清晰地認識到,網絡文學是一個從屬於讀者的世界:「基本上你要以討好讀者為己任。讀者可以把最後一章投(訴)掉,讓你重寫。」
在早期作品中,她曾寫過曲折虐心的情節,結果因遭到太多讀者舉報,不得不改變故事走向。剛剛發布的章節就這樣被抹去,換上一個令更多讀者滿意的發展。
這種關係是微妙的,或許可稱之為相互依存:讀者在為故事套上枷鎖的同時,也在給予她力量。在苓文正式駐站寫作的2013年,移動閱讀正處於爆發期,不少讀者通過手機在她作品下留言,常有些「走心留言」,表示受她的文章鼓舞,更敢於和別人交流、更願意積極生活;還有讀者對她故事中的人物、心理和場景展開描寫,放在評論中和她切磋互動。
現在,隨著閱讀時間的碎片化,長段留言幾乎消失——除了催促更新外,甚至有讀者在她寫的古代打戲下留言:為什麼不用槍?
雖然當下的網絡文學界擁有更多的讀者、更多的分發平臺、更成熟的付費閱讀機制和版權IP開發,但苓文懷念過去的讀者——過去娛樂方式不夠多、人的注意力沒那麼分散,屏幕一端的讀者讓她感受到更多的耐心和真誠。來自讀者的共鳴、認同,以及不時出現的長段留言給了她莫大鼓舞,也修補著她的個人世界。
現在,她的文章時不時被推上網站榜單前列,擁有數個自己的粉絲群,經營著自己的作者微博,保持一周五天、每天十餘個小時的寫作。這股持之以恆的熱情,可以追溯到十幾年前——9歲時,她隨家人從吉林舉家遷居福建廈門。每天中午,她大多在小學附近的書城裡度過,泛讀古典名著、近現代小說、推理小說。回到學校,她找來一本32開筆記本,為當時熱播的武俠動畫《虹貓藍兔七俠傳》寫同人連載,結合了班級的奇聞軼事。沒想到,這手寫故事本借著人手傳閱,成了一本小範圍熱讀的「故事連載集」和「班級見聞錄」。
持續寫作的衝動,「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
【不安分與抗爭】
苓文仍會時不時想起小時候在吉林的生活經歷:北方的隔寒窗有兩層,為了救一隻掉在兩層窗戶之間的螳螂,她爬上窗,結果一腳踩空,下巴重重磕在窗臺上,「磕得下巴飆血」。另一次,仍是爸媽不在,她在家裡一番探索之後,攀上窗戶的防盜網,不慎卡在防盜網上,哭得悽厲,最後是鄰居架上梯子救了她。
「小時候就是特不安分。」在三四歲的年紀,她對周遭世界展現出無盡好奇,並大膽探索。為了避免出現危險,父母決定在出門時把她關在陽臺——陽臺是全封閉式,光線充足,擺有書櫃,大部分是母親的書,還有些兒童讀本。眼下沒地方去了,從字典、四大名著到十萬個為什麼,她將書一本一本地抽出來搭積木,搭得累了,就隨手翻一本看。
這是她與文學最初的結緣。在陽臺搭積木的日子,潛移默化幫她養成了閱讀習慣。到小學四年級遷居廈門前,她讀完了四大名著、中國近現代小說,在每天的校車上,與隔壁班同學比拼背誦名著裡的詩詞;到初中,她開始讀《史記》《後漢書》《資治通鑑》。
這或許承襲自她母親的天賦。苓文的母親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上完中專就到工廠工作,每天三班倒。「她自己不服,就買書上夜校,自考了漢語言文學。」陽臺上的文學書籍,正是苓文母親當時考漢語言文學時留下的。很多年以後,苓文才意識到,在面對命運這件事上,她母親同樣是個「不安分」的人。
這種不安分也根植在苓文的性格中。不安分的背後是一種自我主見,不安於現有的環境、不安於某種禁錮。在青春期,它以反叛作為外殼。高中文理分科時,父母根據自己人生經驗提出建議,希望她選擇理科,少走彎路。
「我一聽就非選文科不可。」
從那一刻起,她的生活開啟了一系列抗爭。挫敗感從她進入省重點高中的第一刻開始,一直延續到高考後。她並未考上理想的大學,但卻選擇了和母親當年一模一樣的專業:漢語言文學。
高考結束後不久,父母找她談了一場:孩子成年了,得學著自己支付學費、負擔生活。於是,她在食堂打工、發傳單、做翻譯,提前到來的生活壓力中斷了任何夢想:「每天一睜眼想的是,明天、下個月的吃的,還不知道從哪兒來。」經歷過無助、挫敗,她在大一下學期找到文案兼職,收入逐漸穩定下來。
與現實生活的抗爭,多少改變了她寫網文的心態。大一下學期,她開始籌劃寫一部網絡小說,出發點是「想看看其他的賺錢門路」。她決定圍繞熟讀的《紅樓夢》創作衍生故事,「我想試試到底行不行。」她囤了20萬字,開始一章章往外發。
文章發布後不久,有粉絲開始留言和關注。她忐忑不安地看著收藏數,看它像一株火苗一樣向上躍著,突破百、千,心底的焦慮轉為欣喜、興奮,又有一絲不確定與緊張。
「當時想的是,如果粉絲多一點,我就能在這個平臺上站穩腳跟。」
當編輯發來私信籤約,她立刻答應了;達到收藏標準後,她開啟了VIP收費閱讀。為了「站穩腳跟」,她開始學著以商業化的眼光剖析網絡文學市場——分析榜單前十名的文風動向、拆解其文章結構和套路,「你不得不隨時調整自己,去適應現在流行的套路。」
網絡文學重塑了她的自信。陌生讀者的留言、打賞讓她意識到:原來自己能寫出大家愛看的故事。「我一直覺得成就感挺匱乏的,需要一些東西……」如苦中嘗蜜,她不惜一切投入其中,趕字數、衝榜,熬夜通宵,不在乎曠課。她覺得自己缺乏的一部分被填滿:「不管讀者是懷著什麼樣的目的來,至少看過我的文章,我就感覺很榮幸。」
隨著讀者增加,現實生活所帶來的挫敗感漸漸消解。到大學畢業前,她發布了四本網絡小說,依靠網絡文學全職寫作,每月已有四五千的收入。
但在家中,這事就像房間裡的大象。苓文對自己的工作幾乎隻字不提。從日常的交談碎片中,苓文的父母隱約知道女兒寫網絡小說,但既不予肯定,也不予否定。這事像飄在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霾。家裡訂閱了《小說月報》,母親時不時地給暗示,希望她走嚴肅文學這條路:「你寫的,投投《小說月報》吧?」父親多數時刻保持沉默,只在網絡文學「掃黃打非」時給女兒打來電話,厲聲勸她:「小心點」。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在寫什麼。」講到此處,苓文盯著桌子邊緣出神。在網絡文學全職寫作這件事上,要獲得父母的支持和認可近乎是一種奢求。在這個公開的秘密下,父母指出了另一條看上去更「靠譜」的道路:考研。
這次她妥協了——相比於從事一份新工作來說,考研不會立刻阻斷全職寫作之路。她一邊繼續網絡文學寫作,一邊準備考研,至今已是「四戰」。這種藏在和平表面下的對抗一直持續著。她漸漸意識到,過上自己渴望的生活這條路,並不平坦。
【人設與圈子】
苓文獨自住在福州三坊七巷的一個單間裡,沒養寵物。但她的作者微博號、作者動態上,時常更新著一隻美國短毛貓的照片和動態。這些照片是她從養貓的朋友那裡要來的,是她「作者人設」的一部分:「貓很吸粉。」
進入這行後,苓文很快就發現多數人都在營造人設。早年混跡於百度貼吧,她就發現有人「一人分飾兩角」,用截然不同的ID和人格在同個帖子中留言。在網絡搭建的虛擬世界中,任何人都可以擁有不同的人格面具。
「營造人設是很關鍵的,你不可能袒露一個完全真實的自我,因為沒有人會喜歡那麼赤裸裸的東西。」
她也開始營造自己的人設。用於私人生活、追星、聯絡讀者的三個微博號展現了三個截然不同的人格世界。在作者號上,苓文為自己營造的人設是「歲月靜好的文藝女青年」——平靜從容、心思細膩、愛貓。她從朋友那裡借來貓的照片,當作自己養的貓一樣曬動態、曬成長,藉此增加粉絲黏性;也會偶爾對著一片落葉發表感慨,曬曬精緻的一日食。直到現在,多數現實朋友還不知道她的網絡筆名——筆名背後,是她與現實世界切割分離的、努力維護的另一個角色。
從容的人設背後,她時常處於焦慮之中。
「在網絡文學站,你只要一斷更,基本上等於『社會性死亡』。」網絡文學站高強度的日更新字數要求、「打榜」更新要求,猶如一頭在身後追趕的巨獸,令她馬不停蹄向前奔跑。眾口難調,有讀者看到相似情節說抄襲,或對故事發展不滿意,一言不合就開罵、給文章打負分——有時,她一腔熱血上湧,顧不得人設,在評論框裡「罵了回去」;讀者幻想兩個不相干的角色湊CP,她和遠在另一座城市、素未謀面的編輯據理力爭:「這人物決不能按讀者說的改。他有自己的發展線,故事必須按著大綱走!」
第一次遇到抄襲時,她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寫手。發在網上的短篇小說遭全本抄襲,而抄襲者是一個出過幾本書、小有名氣的網絡作家。她發帖指控對方,結果對方粉絲蜂擁而上,反控她污衊。那個下午,苓文坐在電腦前,逐張截圖、逐句反駁,敲到鍵盤發燙,眼睛發紅——論壇沸騰一時,但沒過多久,帖子沉了下去。這事像空中漂浮的紙屑般被人淡忘。現在,即使她開啟了網頁「防盜章」,新章節更新半小時後,仍會被同步粘貼到一些小網站上。
「你沒辦法。」從最開始的崩潰、沮喪到接受現狀,她感到自己像是龐大蟻群中的一隻渺小工蟻,只能埋頭前行而無力改變環境。臨近考研時,她在粉絲群向讀者請假,中斷小說更新,專心複習。四戰考研後,一個念頭時不時鑽進她的腦海:「萬一一輩子都考不上研究生怎麼辦?」有一刻,這種焦慮令她心生愧疚,感到難以面對父母的期待。
她幾乎沒能在作者同仁圈裡交到什麼朋友。網絡文學作者群中魚龍混雜,從19歲的大學生到40多歲的兼職寫作者,半真半假的人設,加上盜文風行,大家對自己的作品內容三緘其口,生怕相互「抄梗」。多數作者是複雜、敏感而憂慮的,「幾個作者群,都飄著鹽酸舍曲林(抗抑鬱藥物)的味道。」
苓文退了一部分群,回歸到自己安靜的寫作世界中。她邊寫作邊追劇,看編劇王倦改編的《長安十二時辰》《慶餘年》,期待哪一天,自己的作品也能被搬到熒幕上。
「我想站到金字塔尖上。」她並不掩飾自己的渴望,「那種也不能說家喻戶曉,但至少是全國三分之一的人聽說過或者看過你這個作品,或根據你作品衍生相關的東西。」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這幾乎是所有網絡文學全職寫手都有的野心和渴望,即便最後實現的人寥寥無幾。」
機會曾經給她敲過門。在編輯引薦下,她曾與改編隊伍對談,現實情況是:由於名氣不夠大,改編給予她的權限少、分成比例極低。
「有點像騙稿,我不想委屈我的作品。」她拒絕了。她有耐心等待有人願意押更大賭注的那一天。
【冷清與熱鬧】
2019年8月,一位著名網絡文學作家在上海猝然離世,時年39歲,10天後屍體才被發現。這則訊息轟動一時。
「猝死」二字是飄在網絡文學作者頭頂上的一朵陰雲。仿佛飢餓的狼群圍困,望著虛弱的作者,伺機而動。苓文一直聽過這類消息,但在身體健康時,她並未太多想到這份職業帶來的風險。大學畢業後,她回到廈門租了房。南方的潮溼侵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她買了臺抽溼機,在這裡開啟了全職寫作生活。
長期熬夜、不規律的作息對她的健康狀況產生了難以逆轉的影響。「其實我不算一個特自律的人。」她把作息混亂一部分歸因於「任性的靈感」——靈感總是在深夜不經意到來。深夜,腦海裡的情節畫面呼之欲出,她集中精力,飛速將它們轉化到文檔上,一小時內,三千到五千字的新章節誕生。「有時等存稿快用完了,再熬上個一天兩夜。」
身體開始發出訊號。先是胃痛、痛經,隨後醫院排查發現身體有部件存在囊腫,其他病症接踵而至。但現實並沒有因此而改變——網絡小說的更新要求、榜單截止時間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存稿越來越少;她上網查新一輪考研成績,仍是專業課高分,政治英語拖後腿,幾分之差與錄取失之交臂。她索性放下這一切,買車票到福州看病,旅途中偶然發現,這座城市的慢節奏生活、與家人拉開距離似乎能衝淡她的種種焦慮,於是決定在福州租房住下,放緩了小說更新節奏。
到福州養病寫作
在多數人放假的周末,她全天閉門寫作。社交活動少之又少。雖然住在福州熱鬧的三坊七巷,但苓文極少出門,一般隔幾天才去一趟超市,往冰箱裡補充點乾糧。冰箱裡的速凍食品換不過幾樣:水餃、手抓餅、奶黃包、叉燒包、花卷、魚丸;柜子裡長期屯著方便麵。偶爾興起,她就循著東北記憶,學母親養一鍋滷水,「一口氣滷它幾十個雞腿,凍在冰箱裡,想吃的時候再拿出來熱一熱吃掉。」
這樣的生活冷清嗎?這個問題拋給她時,她想了想:「現實生活是挺冷清的吧。」一次,她閉門寫作一個月,幾乎未與人交談,一個月後再開口,突然發現自己一口標準普通話失靈,竟開始吐字不清。「當時(心裡)就是:不行,不能再這樣待下去了。」她逃離晝夜相伴的出租屋,在市場上找了一份教師兼職,為小學生補習語文。在下課鈴按時響、小學生追跑打鬧的補習機構裡,她重新找回了與現實社會的聯結。
「要說冷清也不全是。其實你腦子裡是挺熱鬧的——每天跟你溝通的有讀者、有編輯,每天要跟不同的讀者吵架,問他們一萬遍:是不是又去哪看盜文了,我可不背這個鍋,你別以為我脾氣很好。有那麼多人跟你說話,你也要回應。」網絡文學圈如同一口始終煮沸的鍋,充斥著各色聲音,現實中的個體在其中找到回聲。對苓文來說,每一句來自讀者的共鳴和認同,都與現實的孤獨和冷清相抵,成就她不斷尋覓的個人價值。
苓文也曾思考過:網絡作家是不是可以從事一生的職業?
「我本來以為它只能作為一個階段性的工作,因為很少有人能幾十年如一日地受歡迎。但我現在看到,還是有人可以做到。既然有人可以做到,我也想試試。」
搬到福州後,她開始重視健康,每個月到醫院複查,努力保持心情愉快、改善作息,減少通宵寫稿。
她繼續寫作,也繼續考研。但在歷經考研屢次失敗、身體發出警告後,她想到了另一條或許更為現實,同時也是許多人在走的路:放棄全職身份,改為兼職寫作。她打算考下教師資格證,利用自己在語文上的天賦和積累,進學校或機構教書,同時繼續網絡小說寫作。
在小說完本的時刻,她偶爾會想起小時候在陽臺用書搭積木的那些下午,這是她腳下這條道路的起點。即使終點不明,她也打算繼續走下去:「我從小第一志願就是要當個寫作者。無論如何,現在做這個,我還是挺開心的。」
(應採訪對象要求,「苓文」為化名。)
原標題:《成為網絡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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