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好痛,可以給我吃一顆止痛藥嗎?」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燒傷與創面修復科病區裡,14歲女孩小雨(化名)和8歲的妹妹小珍(化名)剛剛經歷了一場漫長的修復手術。
6個多月前,一場意外火災險些奪去了姐妹倆的生命,全身燒傷面積將近70%,經治療後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她們又面臨接踵而至的燒傷後瘢痕攣縮,不得不再次手術。接下來的路,她們該何去何從?
一場意外火災
丈夫和兩個女兒被嚴重燒傷
「直到現在,我還是很難接受這樣的現實。但我必須振作起來,因為丈夫和兩個女兒還需要我。」
34歲的胡小花是四川人,十多年前,她和丈夫林先生(化名)一起到溫州瑞安打工,兩人組建起了小家庭,租住在一間二層樓的舊房子裡。結婚後,他們先後生下兩個漂亮可愛的女兒,儘管夫妻倆收入並不高,但一家人生活還算滿足。
誰都不曾料到,一場可怕的意外會突然降臨到這個家庭。
今年6月7日,那天剛好是星期天,胡小花有事出門了,丈夫臨時去附近辦點事,姐妹倆在二樓房間裡看電視。恰好這個時候,樓下電線老化引發了火災,火勢逐漸蔓延到了胡小花的家中。姐妹倆驚慌失措,跑到房間裡關上門,大聲呼救。
當時,林先生就在離家不遠處,當他發現火情時,趕緊飛奔回家。但此時濃黑色透著火光的煙塵已經封鎖了整個樓道。
隱約聽到女兒的呼救聲和哭喊聲,林先生不顧一切衝進火海救女兒。可是血肉之軀根本抵擋不住這熊熊烈火,他強忍著燒傷疼痛穿過火海,找到了正在陽臺呼救的女兒。但此時,火勢已經蔓延到陽臺。
更揪心的是,身後是逐漸逼近的熊熊烈火和滾滾濃煙,陽臺外還裝著防盜窗,父女三人無法逃生。他們即將被大火吞噬之際,聞訊趕來的鄰居好不容易撬開防盜窗打開了一條生路。
她們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再困難也要救
從火海中逃生後,父女三人均嚴重燒傷,被緊急送到當地醫院。接到電話通知時,胡小花徹底蒙了,她失魂落魄地趕到醫院,眼前的丈夫和兩個女兒早已面目全非。
丈夫林先生的燒傷面積最大,全身燒傷面積達73%,大女兒全身燒傷面積達70%,小女兒全身燒傷面積達67%。三人均屬於特重度燒傷,大部分創面需要植皮治療,手術過程中還可能出現各種併發症。
經過一系列搶救,三人的病情逐漸趨於穩定,但特重度燒傷患者的病情變化也十分叵測。
尤其是小女兒,在後續治療過程中曾一度發生心跳驟停和腎功能衰竭,整整3個月的時間沒有脫離危險,在死亡邊緣徘徊。
當時醫生下了病危通知單,說小女兒情況不樂觀,很有可能挺不過來。哪怕是救回來了,也將面臨毀容甚至殘疾的現實。可胡小花捨不得放棄,「這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怕再困難都要救!」
根據傷情的嚴重程度,燒傷病人的治療費用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甚至數百萬。家裡有三個重度燒傷病人,經濟壓力可想而知。胡小花把家裡值錢的東西全賣了,能借的地方都借遍了,東拼西湊地籌錢救命。
媽媽,我快忘了我以前長什麼樣了
在所有手術當中,燒傷手術可以說是最痛苦的。植皮手術先要去除壞死組織,再從完好的皮膚(供皮區)取皮,移植到創面上,每次換藥都像是經歷一次酷刑。手術後,還要經歷長新皮的階段,渾身奇癢難忍,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皮膚。一些嚴重燒傷的病人,哪怕是過了幾十年,重新走進燒傷病房,心理上的恐懼和不適感仍然非常強烈。
「每次手術前,姐妹倆其實都非常害怕,但她們知道做了手術以後會一天比一天好,就一邊流著淚,一邊咬著牙堅持著。」 胡小花語氣裡滿是憐惜。
經過三次植皮手術,姐妹倆一步步挺過了手術關、感染關,情況逐漸穩定好轉。命雖然撿回來了,但14歲的大女兒小雨明白,她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她開始變得不愛說話,情緒也異常脆弱敏感。旁人投來同情的目光,她的自尊心無法承受,就會和媽媽央求:「快帶我們回家吧!」
8歲的小女兒小珍病情比姐姐嚴重,但或許是因為年紀還小,很多事情她還不太懂。在病床上,她時常會問胡小花:「媽媽,我都快不記得我以前的樣子了,你能讓我看看以前的照片嗎?」
胡小花的手機裡,僅存著幾張姐妹倆以前的照片,是她和丈夫一起帶她們到公園裡玩的時候拍的。照片裡,小雨和小珍依偎在一起,笑靨如花。她們皮膚白皙,扎著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漂亮,長得像媽媽。
看了照片以後,小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媽媽,我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什麼時候才能變回以前的樣子?」
每次聽到小珍充滿期待地問她,胡小花心如刀絞。她不知道如何告訴小女兒殘酷的事實,只能忍住眼淚對她說,「會慢慢好起來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以後肯定會有更好的辦法。」
醫生,做手術會給我們打麻藥嗎?
燒傷病人經過植皮手術後,要及時進行康復訓練,否則一旦發生疤痕攣縮,會嚴重影響肢體功能,甚至影響生長發育。隨著疤痕增生,姐妹倆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疤痕攣縮,下巴和脖子嚴重粘連,手指也粘連在一起無法張開。
在當地醫生的建議下,上個月,胡小花將丈夫和兩個女兒轉到浙江康復醫療中心進行康復治療。
「剛來時,兩個孩子是躺著進來的,評估發現疤痕攣縮處於三期到四期,也就是最嚴重的程度。經過近一個月的康復治療,姐姐已經可以站立了。如果想要更好地康復,需要進行疤痕修復(松解)手術。」
燒傷康復科徐彬副主任醫師說,疤痕組織和正常皮膚不一樣,是沒有彈性的。兩個孩子正處於生長發育期,如果不做修復手術,接下來將面臨更為嚴重的肢體畸形。
隨後,徐彬副主任醫師聯繫上了浙大二院燒傷與創面修復科的王新剛副主任醫師。
經評估後,王新剛醫師認為通過手術修復,可以較大程度改善小雨和小珍的疤痕攣縮問題。這讓胡小花看到了希望,但更現實的問題也擺在眼前。丈夫和女兒的前期治療已經花光了所有錢,還欠了許多外債。如今要做修復手術,家裡已經山窮水盡。
浙大二院燒傷與創面修復科主任韓春茂教授了解到胡小花一家的困難後,向她們伸出了援手。他想辦法幫姐妹倆申請到了「水火無情人有情」特重燒傷患者慈善醫療救助公益基金,暫時解了燃眉之急。
上周一,小雨和小珍兩姐妹住進了浙大二院燒傷與創面修復科病房。
手術前,王新剛副主任醫師和姐妹倆說起手術的事。一聽又要手術,姐妹倆的第一反應是害怕。姐姐馬上問:「醫生,做手術會給我們打麻藥嗎?」
王新剛說, 「放心,肯定會打麻藥,不過手術結束後可能會有一點疼。但是我相信你們這麼勇敢,肯定沒問題的!」
聽完醫生的話,姐妹倆點點頭。
「我告訴她們,做了這個手術,她們的手指可以分開,能夠自己拿勺子吃飯,胳膊可以抬得更高,妹妹的頭也可以抬起來。兩個孩子真的非常懂事,也非常堅強。」
只要家人還在,就還有希望
手術前,王新剛副主任醫師聯合科室的餘朝恆副主任醫師、邵華偉副主任醫師等五位醫師組成手術團隊,同時還邀請了整形外科、手外科、麻醉科、呼吸內科等相關專家會診,為小雨和小珍制訂了詳細的手術預案。其中,妹妹小珍因為嚴重頸部疤痕攣縮,插管麻醉是最大的難題。為此麻醉科和呼吸科的專家制訂了三套麻醉方案,最後選擇纖維支氣管鏡引導下經鼻插管麻醉。
手術時間定在上周五,姐妹倆的手術從早上8點開始,一直持續到傍晚5點多,整整9個多小時。
這次手術先將妹妹下巴和脖子的嚴重黏連松解開,這樣妹妹的頭可以抬起來,能恢復頸椎的生理彎曲,也能緩解嘴角和眼角的嚴重牽拉。姐姐的手術主要是松解頸部和左側腋窩疤痕,重塑左手的外形,將粘連在一起的手指分開,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恢復手的功能。
「修復手術有個過程,再過半個月,姐妹倆還要接受第二次手術。而且,手術只是第一步,後續的康復也要跟上,兩者要交替進行。同時,隨著孩子不斷成長,接下來還要根據孩子生長發育的情況,適時進行多次修復手術,才能更好地康復。」
王新剛副主任醫師說,孩子們接下來的康復之路充滿艱難,但是作為醫生,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去幫助她們。
看著兩個女兒正一點點好起來,胡小花心裡充滿感恩,「只要家人還在,我就還能看到希望,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首席記者 俞茜茜
通訊員 方序 童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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