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風撫弄著方平的發梢，告別了心善的老警察提著行囊去尋找自己的生計。走在林蔭道上，樹葉上沉重的露水砸在方平的額上，除了帶來絲絲的痛楚，也給他帶來了一陣心寒。
想起昔日裡在學校，也是一條好漢。砸了老師家的玻璃，偷了校長家的枇杷。口頭警告，記過處分，他也是學校一個名人。真是應了老輩人的那句話了，「虎落平陽被犬欺！」
垂直的手臂漲得發麻，方平瞧見有一石椅，就把行囊甩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上邊冰涼冰涼。有一戴著小黃帽的掃地老漢，掄著掃把「譁譁」地掃了過來。方平起身，向前一步，腳差點踩到老漢的掃把。「誒，誒…做啥？」
「大爺，找活幹上哪兒？」
「哦！你要找活幹，去勞動力市場呀！」
「在哪兒？告訴我好嗎？」
「不要轉彎，筆直往前走，再過兩個十字街，在小商品城的對面。」
「謝謝哦！」得到這信息方平真是高興，暫時忘記了饑渴。他把兩個行囊用綁帶捆在了一起，扛在肩上飛步往勞動力市場趕……
走過兩個十字街，歪著腦袋目光左右掃動，尋找著……只見一個鋼架棚下面，烏壓壓的人群蠕動著，喧譁著。對了，終於找到了。
市場門口三五個一群，七八個一堆圍坐在一起。有的在憤怒地發洩，有的耷拉著腦袋，有的六神無主，有的目光呆滯，偶爾有個把尖叫一聲，吹個口哨。方平看呆了，這是怎麼了？
他找到一塊沒人坐的水泥臺，將行囊放在上面。左顧右盼，好像這些出門的人並不在乎那兩個袋袋。管他嘞，先放這裡吧，提在手上怪難受的。他走進市場裡面，除了進大門這一邊外，其他三邊都是一間一間的勞動介紹所，兩張桌子，一部電話，兩個接待，牆上密密麻麻地貼著各種廠子的招工需求。有磚瓦工的，木工的，鉗工的，水電工的，保姆的，最多的還數普工招得多。方平問介紹所的老闆，什麼是普工？能要我嗎？
「登記一下，身份證拿出來，先登記。」
身份證？我沒有啊？村長不是說不到18不能做身份證嗎！這可怎麼辦？
「老闆，我沒有身份證，可以要我嗎？」
「那可不行，勞動監察大隊就在門口，要罰款的。」
方平傻乎乎的站著，心裡拔涼拔涼。一定要身份證，拿不出，招不了工，吃飯都沒地，難道要餓肚子了？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方平也能看到幾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孩子。對，去問問他們找到工作沒有。
有一個女孩，扎了兩根麻花辮，被曬的發黑的臉龐，露出兩個小酒窩，笑起來甜甜的。方平壯了壯膽，紅著臉問了一聲：「哎！妹子，哪裡人？找到事做了嗎？」
「我是四川的，木有身份證，還沒找到事做。」
「啊！你也沒身份證？我也木有啊。」
哎！看來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了。方平也沒心思去看那些招工的攤位招的是什麼工了。哎！我要是18就好了，為什麼我還這麼小啊……肚子「咕咕」地叫著，是該吃點保命的東西了。
方平走出市場大堂來到鋼架棚下自己的行囊處，嘿！沒人要，還有誰來要這兩個笨重的傢伙啊！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唯一讓方平感覺到的是自己還不是一無所有而已。掏出點鹹豆「嘎嘣嘎嘣」地嚼著，又吃了點紅薯幹，口渴難耐，跑去廁所就著水龍頭一陣猛喝，肚子終於不餓了。方平又想起了母親，還是母親好啊，給我準備了這些乾糧，不至於馬上餓死。
我的出路在哪裡？找不到工作怎麼辦？這些乾糧吃完，我會死去嗎？不！不！我是男子漢，沒有什麼困難能壓倒我的。方平思緒了好久，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找不到活，就撿垃圾賣。對！撿垃圾不丟人，媽，你放心，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去偷的。況且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人認出我來。
勞動力市場到了下午3點50就要關門了。尋找工作的人群逐漸散去。躺在水泥臺上的方平坐了起來，因為市場管理員開始清場了。出去吧！提起行囊，是那麼地沉，兩腿發麻，腳步都邁不開來。哎！倒黴的我，倒黴的人生。再去哪裡落腳哦？難道這麼大一個城市都不給我一處容身之地嗎？
艱難地走出了勞動力市場，返到大街上。車水馬龍，人們都匆匆忙忙。人力三輪車拉著山一樣的重貨，牛一般的光膀子大叔像縴夫一樣拉著。方平真想丟下行囊，上前推上一段。可是沉重的腳步，耷拉著他，又是一陣略帶寒意的春風吹得他顫顫巍巍的。
今晚住到哪裡？總不會又去派出所睡一夜吧！雖說那裡不受涼，可是那威嚴的警徽還是能驚得方平一身冷汗。去找個洞，或者找個橋洞躲躲身子。方平往江邊走去。義烏江就像一條玉帶鑲嵌在這塊平原上，江上有好幾座橫跨的大橋，每座都有橋洞，可是哪個有那本事爬進去啊！方平真有些心力憔悴了，一把癱軟在草地上。
不遠處涼亭裡，有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談著什麼事。不知哪來的力氣，方平好奇地跑了上去。原來是一個老闆在招採茶工，一定要女的，而且要熟練的。說到採茶，方平的家鄉就是名茶之鄉。那是方平的拿手絕活，就連母親都不是他的對手。因為方平是用兩隻手同時採的，速度快。兩葉一槍的名茶，方平一天可以採8斤。
「老闆，帶上我吧！我很會採的。」
「男的不要！」
「老闆，您行行好吧！帶上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小夥子，我們去的地方是大山裡，條件很艱苦，你吃得了苦嗎？」
「老闆，我行的，我一天不會比這些女的採得少。」
「牛皮不用吹上天，採不起錢來不要怪我，一斤，5塊錢工資，幹不幹？」
「幹！」
方平大聲地喊到。涼亭旁邊有一個杜鵑花叢，方平跨上前去，兩手在叢上飛舞，不一會兒，老大一堆嫩芽被他採了下來。那老闆一瞧，「嘿！好樣的！小夥子，算你一個，上車去等吧！」
方平興奮和激動如同決了堤的洪水，腳步輕穎，箭一般飛跑過去，提起行囊，爬上了麵包車。
嶄新的一天就要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