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神聖、永恆
2020年度中國好故事光榮綻放
「年度最受讀者喜愛的中國好故事」 請您投一票
項目背景
成立於1950年的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是全國乃至世界文化史上，最成功、最偉大的民間故事的保護者、傳承者，僅如《中國民間故事集成》國家卷本、縣卷本等，搜集、整理的故事總量高達28萬餘篇、10億餘字，遠高於全世界民間故事存量的總和；創刊於1955年的《民間文學》雜誌，是中國故事的先行者、開拓者，數十年來引領著我國故事文化的前進方向；2007年開始舉辦的中國故事節系列故事會，歷經十餘年輝煌，搭建起全國優秀故事作者講好中國故事的神聖殿堂；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故事委員會是講好新時代中國好故事的核心力量、領導力量——而今，中國民協的故事力量，與全國故事界一起，為了故事的繁榮與發展，進行著不懈的努力。從2017年起，舉辦年度中國好故事審讀發布活動，這一活動，成為中國故事界的一大盛會。現在，我們再次共唱頌歌，共捧鮮花，迎接一個光榮時刻，迎接萬裡挑一的「2020年度中國好故事」誕生。
投票說明
為了深入貫徹習總書記關於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指示精神，全面落實黨的十九大關於努力創作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人民群眾喜愛的優秀文藝作品的文化工作目標，進一步加大中國故事出人才、出精品的力度，充分調動中國故事作者努力創作符合時代潮流的優秀作品的積極性，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故事委員會研究決定，2020年繼續舉辦「年度中國好故事」發布活動。
2020年度中國好故事所有入選作品，經初審、覆審與終審三輪審讀，目前有8篇作品候選「2020年度中國好故事」發布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年度最受讀者喜愛的中國好故事」。根據活動方案，將對以下8篇作品進行網絡投票，根據投票數和專家終審給分結果，最終確定1篇「年度最受讀者喜愛的中國好故事」。
投票時間：即日起至2020年11月30日止
01
孫猴子和二憨子 浙江 徐永忠
向上滑動閱覽
東山村有個孫有富，今年四十歲，還沒討老婆，他身材苗條，從背影看，經常會被人誤會是女人，但他的面容一臉「猴」相，如果長滿毛，那就是齊天大聖的親兄弟呀！村裡人見他和美猴王長得實在太像了，就送了他個綽號「孫猴子」。
孫猴子確實有「猴子腦髓」，他在家混不下去了，就跟人去外省搞裝修，沒多長時間，根本不懂裝修的孫猴子竟然召了幾個人手自己攬活幹了，這不，到了年底，有了點小錢的孫猴子偷摸著回到了東山村，打算開年將自己的房子好好裝修一下，順便請人給自己說個媳婦。
孫猴子回到陡坡上獨門獨戶的家，簡單打掃了下，就走到門口呼吸新鮮的空氣。說實話，他有著榮歸故裡的感覺，心情也特別好。
這時，反應有些遲鈍的阿苟戴著口罩路過。這阿苟在家排行老二，因為憨裡憨氣的一根筋，村裡人叫他「二憨子。」 孫猴子從口袋裡摸出精品天子香菸：「二憨子，抽根煙，這可是一百元一包的好煙。」要換在以前，阿苟早就點頭哈腰來接煙了，可今天不同，阿苟離他足足有兩米，開口說：「猴哥，我戴著口罩，不能抽菸。」 孫猴子存心想逗阿苟的樂子，故意說：「戴口罩確實不能抽菸，不過沒關係，我用剪刀幫你口罩剪個洞，你將煙直接從洞裡塞進去就能抽了。」 阿苟將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可不行，口罩是保命用的，不能剪，不能剪。」說完，他好像想了什麼？說：「猴哥，你剛從外省回來，要隔離十四天的。」
「隔離個鬼！」孫猴子「呸」了口說：「都過年了，少說晦氣話，我又沒染上冠狀病毒，憑啥隔離我。」
阿苟依然像看珍稀動物一樣盯著孫猴子：「猴哥，這是規定，其他地方回來的也要隔離，更不要說從武漢回來了，那可是個重疫區。」
這話倒提醒了孫猴子，如果真被隔離十四天，這個正月全泡湯了，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他從包裡摸出一包煙丟給阿苟：「二憨子呀！我進村時沒人看到，你別說出去就行。」
阿苟沒撿煙，而是說：「猴哥，這煙你自己拿回去，隔離時悶得慌了可以抽。」
孫猴子畢竟是孫猴子，他眼珠一轉說：「二憨子，我微信發你三百紅包，你就當沒見過我，怎麼樣？」。
阿苟歪著頭想了下點了點頭，摸出手機點開二維碼，他將手機放地上：「你掃碼後離開，別碰我手機。」
孫猴子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沒辦法，他走上前掃碼時，阿苟躲得遠遠的，「滴」的一聲掃碼成功，孫猴子加了好友後，給阿苟轉了三百元，然後退開了幾步，阿苟這才上前拿起手機，一看孫猴子真發給他轉了三百元錢，這才歡天喜地的去了。孫猴子看著他的背影，不屑地哼了聲：「這二憨子，還不傻！」
沒想到，一個小時左右，阿苟又來了，身後跟著戴著口罩和穿紅馬甲的村長和幾個志願者。
孫猴子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好你個二憨子，前腳拿了我三百元錢，後腳去舉報，你把錢還給我！」
阿苟兩手一攤：「錢沒了。」
「我剛微信發你的，怎麼會沒了？」
村長揚了揚手中的一袋子蔬菜說：「阿苟拿了你的錢，去菜場幫你買了菜，你在家隔離，總得吃菜吧！」
孫猴子央求說：「村長，我沒得病毒，都過年了，就不用隔離了吧！」
村長臉一沉說：「你從武漢回來，必須隔離，不配合我們帶你去隔離點強制隔離，你配合的話就在家中隔離，你自己選。」
孫猴子知道「強制隔離」這四個字的份量，只好說在家隔離。這話一落，村長就讓孫猴子進屋，然後鎖門貼封條，他告訴孫猴子，每天有醫護人員來幫他測量體溫，然後檢查封條，一旦發現封條被動過，立刻實行強制隔離。
村長告訴孫猴子，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打他電話，也可以打電話給阿苟，因為他就在前面卡點執勤，離這裡最近。安排好後，村長帶人走了。孫猴子被困在了屋裡，他把阿苟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突然，眼睛一亮，哈哈，邊上有個窗戶，乾脆爬出去。孫猴子拿過個凳子，人剛站上去，就聽見窗戶外「嘭嘭」釘木條子的聲音，他透過縫隙一看，是阿苟在釘窗戶。這下，他開口大罵：「二憨子，你有什麼權力封我窗戶？」
阿苟「嘿嘿」一笑說：「以前你爸在的時候，你就是從窗戶爬出來找我的，我現在把窗戶釘死了，看你怎麼爬出來。」 「二憨子，等我出來，你賠我窗戶！」
「賠就賠，我知道你要修房子了，這窗戶都爛了，你也不能要，大不了我多幫你幾個工。」
對方是一根筋的憨子，孫猴子拿他沒辦法。過了一會兒他想了個歪主意，哼！你個二憨子讓我被隔離，我要是不讓你吃點苦頭，我就不是孫猴子！
「憨子，你這外面嗎？」
「在！」
「憨子，我這幾天從外省趕回來，沒好好吃飯，你去幫我買只燒雞，我煙也沒了，再幫我買條香菸，行嗎？」
「行，你將錢從門縫底下塞出來！」阿苟回答。
孫猴子嚇唬阿苟說：「二憨子呀！你真是個憨子呀！我現在是疑似病人，如果將錢塞給你，你拿了，你不有感染的風險了麼？然後你將錢給老闆，他不也有危險了麼？」 阿苟明顯被嚇住了：「那你微信發紅包給我！」
「二憨子，我微信上就三百元錢，剛才已經發你了？錢你先墊著，放心，我孫猴子還會少你錢呀？」
阿苟遲疑了下說：「你香菸戒掉，我的錢光夠買只燒雞。」
孫猴子知道阿苟不會說謊，能詐到一隻燒雞也行，要想燒雞錢，做夢！他裝著無可奈何的樣子回答：「好吧！你就給我買只燒雞。」
沒一會，燒雞買回來了，可遞不進去，怎麼辦？孫猴子說：「你將釘著的窗戶拆了就可以遞進來了。」阿苟說：「不行！」他眼睛朝門邊乜了眼，有了，蹲下身說：「猴哥，我將燒雞從狗洞裡塞進來。」說著，將燒雞往狗洞裡塞了進去。
孫猴子也沒辦法，他蹲下身拿到了燒雞，拿了瓶酒喝了起來……
天漸漸黑了，外面下起了大雨，孫猴子的那瓶烈性酒也快見底了，他心裡的怒氣也越來越旺，突然，他想到村長臨走時的那句話：「阿苟在前面卡點執勤，離你最近，有困難可打他電話。」
孫猴子打算戲弄一下阿苟，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了個電話給阿苟，說：「二憨子，你的燒雞都變質了，我肚子拉到現在，家裡沒紙了，你快幫我帶疊紙。」
電話那頭的阿苟痛快地應了聲。孫猴子得意地掛了電話。這時，肚子還真「咕嚕嚕」一陣響，他跑進廁所，真的拉起了肚子……
沒一會，阿苟冒著大雨送紙來了，他在門外喊了幾聲猴哥，裡面沒反應。他將紙從狗洞裡塞了進去，剛想轉身，裡面「咣當」一聲響，阿苟感覺不對，一把撕掉了封條，一腳踹了進去，只見孫猴子倒在地上，呼吸十分急促……
阿苟急了，慌亂中給村長打了電話匯報情況。村長說：「我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別動，我馬上帶人到。」
掛了電話，手足無措的阿苟突然想到，門前的路太小了，還有個陡坡，救護車根本開不進來。阿苟牙齒一咬，背起孫猴子就衝了出去……
孫猴子被雨水一琳，有些清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問：「你背我去哪裡？」
「去醫院！」
一聽去醫院，孫猴子開始掙扎了：「我不去醫院，去醫院要被隔離的。」這一掙扎，阿苟腳下一滑，兩人從陡坡上滾了下去……
沒一會，救護車趕到了，村長帶著人將兩人抬上了車。
孫猴子到醫院後就被隔離治療了，據醫生說，孫猴子是冠狀肺炎患者，幸虧及時隔離，才沒四處傳播。因為送來及時，才保住了一條命。
春節過後，經過隔離治療的孫猴子康復了，出院那天，村長開著車來接他。孫猴子問：「二憨子怎麼沒來？」村長含糊地回答了句：「他來不了了。」
到東山村時，村長將車直接開進了墓地，他指著一塊還沒來得及刻字的墓碑說：「那天，你們滾下陡坡，阿苟的後腦撞在巖石上，醫生盡了力，可還是沒搶救過來……」
天哪！怎麼會這樣呀！孫猴子「撲通」一聲跪倒在那塊無字墓碑前，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二憨子，我的好兄弟呀……」
本文為2020中國故事節·抗疫故事會第二批中國好故事
02
特殊的年會 江蘇 張春風
簡約版年會
眨眼，臘月二十五了，工地上的活已經幹完，眼看就要過年了。這天傍晚，大虎抽著煙，看著窗外的漫天雪花，陷入了沉思。
年初，村裡的幾個鄉親跟著大虎一起來到這個工地。就在上午，工頭說話算話，將工錢一分不少地打到了每個民工的銀行卡上，可現在，大家的心情仍舊不好。
大虎思考再三，還是試探著撥通了工頭的電話：「孫工，你……你在哪裡呢？」電話那頭，傳來推杯換盞的聲音，工頭扯著嗓子大聲地說：「你說什麼？我在『聚仙樓』參加年會，聽不清，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放下電話，大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聚仙樓」，那可是本市最好的酒店啊，一桌酒水起碼兩三千元！早就知道今晚公司召開年會，參加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什麼總經理，項目經理，大小工頭，聽說，還有抽獎呢。
此時，兄弟們正在宿舍休息，晚飯時間還沒到，有的在玩手機，有的在睡覺，還有幾個在無精打採地打牌。
突然，大虎掐掉菸頭，喊道：「走，今晚咱也搞個年會！」兄弟們一聽，頓時睜大了眼睛：「年會？」大虎顯得很興奮：「對！今晚我請客，地點就在『阿榮餐館』！」頓時，兄弟們來了精神：「走走走……」
一路上，大家嬉鬧著，很快來到了阿榮餐館。這是他們是最熟悉的地方，店鋪不大，桌椅甚至有些油膩，可是，出了名的物廉價美，平時哪個兄弟生日，便過來打打牙祭。畢竟年末了，店裡空蕩蕩的。
大虎跑去張羅了一番。不一會兒，酒菜端上了桌，大家一看，有些詫異，因為，實在太豐盛了：有醬豬蹄、白煮蝦、剁椒魚頭……每一道菜，都讓大家垂涎三尺。
大虎給每個兄弟倒上了白酒，深情地說：「兄弟們，咱也來個年會，一年忙到頭不容易，今晚，一定要喝好吃好，好好熱鬧一下！」
總共10個人，每個人都是好酒量。很快，兩瓶白酒下了肚，大家也徹底放開了，談笑風生。這時，大虎說話了：「兄弟們，靜一靜，既然是年會，咱也學學人家來個抽獎！服務員，把小紙箱拿過來！」
話音未落，服務員就拿著小紙箱上來了，大虎樂呵呵地說：「我是組織者，就不參與抽獎了。這個紙箱裡有9個紙團，上面有9個阿拉伯數字，大家先每人抽一個紙團拿在手裡。」
大家抽完後，大虎又將另外9個紙團放進了紙箱，說：「兄弟們，記好自己的號碼，接下來，我來抽三等獎，獎品是一條紅南京！」服務員笑著舉了舉手裡的紅南京香菸。這樣的活動，大伙兒還是頭一回參加，每個人都興致勃勃地盯著紙箱。
大虎的手在紙箱子裡摸了摸，掏出了一個紙團，喊道：「5號！」一個小眼睛立馬衝了上來：「是我！哈哈……」接過獎品，小眼睛立刻拆開香菸，每人扔了一包：「兄弟們，我請大家抽菸，哈哈……」
不知不覺，又一瓶酒下去了，大虎喊道：「兄弟們，下面抽二等獎，獎品是兩瓶海之藍！」這樣的好酒，大家還真沒喝過，有些半信半疑。很顯然，大虎沒有騙人，因為服務員真的拿出了兩瓶海之藍。然後，大虎伸出手，在紙箱裡摸了又摸，喊道：「1號！」
一個紅鼻子跑了上來，樂不可支地說：「是我！是我！哈哈……」接過獎品，紅鼻子歡喜地看了看海之藍，又看了看眾人，立馬爽快地將兩瓶酒都打開了：「兄弟們，我請大家喝酒，哈……」
特別的獎品
眼看酒過三巡，大家的興致也越來越高了。小紙箱還放在旁邊，有人就問大虎：「一等獎是什麼？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可是，大虎搖了搖頭：「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終於，大虎也喝得有點暈暈乎乎了，吼道：「兄弟們，現在我來抽一等獎！」頓時，大家安靜下來，一個個屏住了呼吸。這一次，大虎的表情有些嚴肅，右手在紙箱裡摸了又摸，半天也沒掏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大虎才鄭重地摸出一個紙團，大聲喊道：「一等獎，8號！」一個黑大漢騰地站了起來，喊道：「是我！哈哈……等一下，大虎，一等獎是啥好東西？」
大虎將手伸進內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樣帶著體溫的東西，說：「這，就是一等獎獎品，一張回老家的汽車票。」頓時，大家沉默了。
借著酒勁，大虎紅著眼睛說：「對不起，兄弟們！年初，是我將大家帶來工地，可現在，我沒辦法帶你們一起回家。春節期間的車票太難買了，孫工千方百計，也只幫我們買到了一張汽車票。誰不想回家好好過個年啊，可是，一張票，給誰好呢？無奈之下，我就想到了抽獎這個辦法……」
眾人齊刷刷望著黑大漢，目光中既有羨慕，也有悲傷。黑大漢擺了擺手說：「大虎，這張車票我不要！」大虎不明白：「為啥？是你抽到了一等獎，這張汽車票應該屬於你！」
黑大漢也有些哽咽了：「大虎，這次抽獎不公平，因為你沒參加！我不能把你們留在這裡，一個人回家，我要陪兄弟們一起在工地上過年！」眾人紛紛端起酒杯，異口同聲地說：「對，一起過年……」
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口響了起來：「等一等！」眾人抬頭一看，愣住了，竟然是孫工。
大虎結結巴巴地問：「孫……孫工，你怎麼來了？」孫工的手裡拿著一個紙團，笑眯眯地說：「兄弟們，你們忘了，還有特等獎沒抽呢！大虎，你來宣布特等獎是什麼。」大虎接過紙團，大聲地讀道：「包車，送兄弟們回家……」
大夥樂壞了。大虎問：「孫工，這……這是真的嗎？」孫工點了點頭：「我這次去參加年會，就是想為大家爭取這件事，總經理爽快地答應了。他說，公司的發展離不開每一個民工兄弟，所以，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一定要讓民工兄弟回家，好好過個年。我說大虎，你們搞年會為啥不邀請我？快給我拿個酒杯，今晚，咱們不醉不歸……」大家喜出望外，紛紛舉起酒杯：「不醉不歸……」
本文由《山海經》雜誌社推薦
03
獨釣寒江雪 江蘇 陸惠明
光明小區的老張喜歡下棋，平炮跳馬將軍最帶勁，他是小區裡的「常勝將軍」要找老張只要去小區廣場的亭子裡，他準在那裡下棋。
還別說，這幾天真有個人常來找老張。老張正下著棋呢，有人喊：「喂，老張，有人找。」老張一邊拿著棋，一邊抬頭問誰啊？剛一回頭，馬就被對方吃了，一局好棋就輸了。這下老張不樂意了，嘀嘀咕咕問誰找他？
來人是個小平頭，堆著一臉笑。老張仔細打量半天，不認識，問：「找我啥事？」來人忙把老張拉到邊上，左右看看沒人了，才在老張耳邊低聲細語：「聽說你有一件『獨釣寒江雪』是不是真的？能否讓我飽一下眼福？」
老張警惕地盯著來人，問：「你是誰啊？聽誰說的？真是莫名其妙。」說著一轉身又回去下棋了。來人見老張像燒燙的油鍋，根本潑不進一滴水，無趣地走了。隔了一天，老張正與人殺得酣呢，突然，又有人喊：「老張，有人找。」老張頭也不回說：「告訴他我不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老張眼看就要把對方將死了，這時邊上有人讓對方跳一步馬，沒想這步棋一走，整個棋局就不一樣了，對方立馬起死回升了。老張抬頭，卻見是小平頭，愣了一下，說：「君子觀棋不語……旁觀者清。你要是有興趣，儘管坐下來決一雌雄。」
「指點江山」的小平頭也不客氣，一邊坐下來，一邊說：「楚河漢界，群雄逐鹿。張大爺是『常勝將軍』，我只是一個『旁觀者』，我要是輸了很正常，給大爺作揖就完了，然後拍屁股滾蛋。可要是大爺你這『常勝將軍』輸了，可怎麼辦啊？」
鑼鼓聽聲，閒話聽音。老張注視著小平頭，問：「你想怎麼辦？」
「我很簡單，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小平頭眯著眼附到老張的耳邊輕聲地說，「你讓我飽一下『獨釣寒江雪』的眼福。」
老張一愣，把棋一推不下了，說：「下棋，哪來那麼多道道。」說完他就氣乎乎地走了。大家不明白啥意思，都說老張脾氣太倔。小平頭跟著老張，討好地解釋：「張大爺，我就是想看一下，如果是珍品，我願意出高價收藏，你考慮一下……」老張吼道：「別做夢了。」
讓老張納悶的是，這小平頭是怎麼知道他有「獨釣寒江雪」的？老張聽他的爺爺說，這件玉雕是祖上傳下來的，從不外露，外人不可能知道，更不要說是陌生人了。
晚上，老張的兒子小張回來了。小張在城郊開了家綠化公司，生意不錯。但讓老張不滿意的是，他三十多的人了，還不找女朋友，這可把老來得子的老張急壞了。
吃晚飯的時候，小張跟老張說讓他放心，他最近交了個女朋友，叫小麗，不僅漂亮，還聰明，在外企做管理的。老張聽了笑得牙齒都要掉下來了，問小張打算啥時候結婚？小張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小麗爸媽說結婚可以，但一定要在城西買一套100平以上的新房。城西的房子本來就貴，現在又馬上要規劃地鐵了，好多人聞風而動，都去那裡買房子，以後會更貴。聽說那裡的二手房已經買不到了。小張苦著張臉說，他所有的錢都投在生意上了，根本抽不出錢去買房子。
老張剛剛的喜悅一下子凝固了，這可怎麼辦呢？
第二天老張又在亭子裡下棋，沒一會又有人喊：「老張，人家又來找你了。」老張一看，又是小平頭。老張站起來，拉著小平頭到了僻靜處問：「你三番五次地來找我，就為了看一眼？我有很多疑問，你是幹什麼的？你是怎麼知道我有『獨釣寒江雪』的？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小平頭說：「我怎麼知道，又怎麼找到你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古玩市場做古董生意的，我能給你一個市場最高價。」老張哦了一聲：「你是做古董生意的，那你估計我那件寶貝值多少錢？」小平頭說：「這要看了貨再說。」老張跟小平頭要了張名片，讓他以後不要來找自己，如果哪天有需要，會去找他。小平頭連聲說好，從身上摸出一張名片遞給老張。老張一看名片，小平頭叫錢有利。
晚上，小張回來沒有再提買房子的事，也沒提女朋友小麗。老張忍不住地問：「你的婚事和房子是怎麼考慮的？」小張陰冷著臉：「沒錢考慮啥，暫時擱一下，等有了錢再說。」
過了一夜，老張依舊去下棋，錢有利再沒來煩過老張。可這幾天老張下棋很不安心，時不時的就輸棋。大家就取笑他，說他「常勝將軍」的頭銜要不保了。
那天，老張突然接到兒子的電話，說今晚要帶小麗來吃晚飯，讓老張多燒幾個菜。老張那個高興啊，丟下棋友就去了菜場，回家做了一桌好菜。小張帶著小麗回來，老張笑得下巴都快掉了。小麗甜甜地叫他大伯。那晚老張喝了點酒，問小麗打算什麼時候辦婚事？小麗噘著嘴說：「我爸媽逼著小張要買房子，可小張最近為了生意把資金全部投入進去了，沒錢買房子，看來這婚是要往後延了。
老張心裡一熱，說：「小麗，你放心吧！你們的房子我去想辦法，你們就抓緊準備結婚就是。」小張驚訝地望著老張：「爸，你有啥辦法？現在跟人借錢比登珠峰還難呢！」老張對兒子神秘一笑。
第二天早上，老張就去古玩市場，找到了小平頭錢有利。
錢有利捧著老張的「獨釣寒江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愛不釋手，瞪大眼睛說：「真品，極品，藏品。老張，這是明代的東西，是南陽玉，也就是獨山玉，玉質堅韌微密，細膩柔潤，光澤透明，色澤斑駁陸離。你看這綠色的松樹，褐色的小船，白色的雪花，還有乳色的水面，層次分明，色彩自然，雕刻工藝精湛，刀法自然，大師風範，真是巧奪天工啊！老張，你要是願意割愛，我出你八十萬怎麼樣？當然，你也可以到外面去打聽打聽行情，肯定沒有比我出價更高的。」
老張心裡怦地一動，八十萬房子首付肯定給了，多餘的就可以用作結婚品禮和結婚開銷了。老張當然早就去權威機構估過價了，專家說這件東西能值六十萬。老張說：「你啥時候備好錢，打電話給我，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有利喜笑顏開，說一言為定，讓老張等他消息。老張也很滿意地轉身走了。
老張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不，他想錢有利說得沒錯，貨比三家，這市場裡做古玩的商家多了，再找一家店去問問價格。於是他又折了回來，當他經過錢有利的門口時，聽到錢有利在打電話，他繼續往前走，突然，他聽到錢有利在電話裡說：「張福生，真有你的……」老張聽了一驚，立馬上前幾步側耳細聽，這一聽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小張回來了，問老張錢湊得怎麼樣？老張佩服地說：「兒子，我去借了，可真如你所說，比攀登珠峰還難。我看暫時也沒錢買房，結婚的事就先拖一下，等年底你生意上資金回籠了再買房也不遲。」
小張聽了急了：「那怎麼行，到年底資金不一定就能回來，到時那邊沒房子了，這婚就結不了了。
老張聽完兒子的話，突然火冒三丈，一拍桌子吼道：「張福生，你還要演到什麼時候？老實告訴你，你的詭計不會得逞，今天我就把那『獨釣寒江雪』毀了，看你還怎麼走歪門邪道。」說著，老張衝到裡屋，拿出那寶貝「獨釣寒江雪」舉過頭頂，啪的一下摔倒地上，頓時玉石俱焚，四分五裂。
小張驚得伸出雙手：「不要，爸，你這是幹什麼啊？你跟它有啥仇？我又怎麼讓你生氣發火了？」
老張怒不可遏地說：「你說，錢有利是誰？王局長是怎麼回事？」小張吃驚地望著老張：「你怎麼知道的？」
老張說，他在古玩市場錢有利的店門口，聽到錢有利說：「張福生，真有你的……」張福生是老張兒子的大名。老張覺得很驚奇，就在門口側耳細聽，只聽錢有利是在給小張打電話，他告訴小張，他爸老張來過了，貨也看過了，貨是真品。老張對他出的價比較滿意，讓小張趕快籌錢，到時錢貨兩清，老張把錢給小張買房，錢有利把貨給小張，然後再送給王局長。他誇小張這計劃做得天衣無縫，不留痕跡。錢有利最後還說，「獨釣寒江雪」確是上品，王局長一定會喜歡的，只要王局長一高興，這工程的事就十拿九穩，等王局長把工程給了小張，可千萬別忘了給他分成……
老張激動地罵道：「你要去行賄，不走正道。如果因為祖上傳下來的寶貝把你給毀了，我寧可先把它毀了。這樣能讓你清醒，能斷了你的欲望，值得！」
小張痛恨交加，事情確實如老張所說的那樣。前段時間小平頭錢有利給他透信說，市裡有個大工程，綠化面積非常大，負責人是王局長。錢有利說王局長有收藏的愛好，曾來他店裡收過明代的東西。錢有利給他找了幾件，王局長很滿意，他跟王局長很熟。
小張就讓錢有利找件拿得出手的好貨，錢有利搖頭說一時半會很難找到。小張急了，一急他就想到他爸有一件老貨，是祖上傳下來的，就是他爸不會輕易拿出來給他，要是他知道小張拿去送禮，那就比登天還難了。
錢有利就給他想辦法，說：「我先去探探你爸的情況，如果不行，小麗爸媽不是讓你買房子嗎，到時再讓小麗去幫你加點料，當然送禮的事不能告訴小麗。」小張一拍大腿說：「這是個好主意。」於是兩人就依計行事。
小張本以為計劃得嚴絲合縫，誰知道錢有利的一個電話讓所有計劃泡湯了。這下好了，「獨釣寒江雪」成了一堆廢品。
錢有利聽見寶貝碎了，驚呼，天啊！老張是不是瘋了，這是件珍品啊！
小麗知道此事後，就嚇唬小張要分手。老張忙把小麗拉到一邊，說：「他有錯，但畢竟沒有走出那一步，我及時阻止了他，能不能給他個機會？讓他改過自新！」
小麗小聲跟老張說：「大伯，我也是嚇唬嚇唬他的。」老張嘿嘿一笑：「這就好，這就好。你們的房子我會想辦法的，你放心，但你千萬不能告訴他。」
小麗點著頭問他啥辦法？老張說：「我摔掉的那個寶貝是假的，真的還在，我怎麼捨得輕易摔掉啊。摔掉了寶貝不是等於摔掉了你們結婚的房子了嗎？」小麗捧著嘴驚詫地笑了，說：「大伯，你真厲害！」
老張也樂了：「那當然，沒有一點防範意識，我怎麼能是常勝將軍呢！」
本文由《鄉土·野馬渡》雜誌社推薦
04
拯救劉手機 湖北 曾凡洪
這天，劉手機來找老村主任朱守復。劉手機，顧名思義就是整天抱著手機的低頭一族。不過，他比低頭一族更奇葩，人家得上班，他不，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玩手機。劉手機的真名叫劉大智，母親在他三歲時病亡，父親是抗洪救災英雄，為了搶救落水的抗洪救災女青年，自己力盡犧牲。
見了朱守復，劉手機吞吞吐吐地說：「朱爺爺，我，我 想 求 你， 一 件事。」朱守復和藹地問道：「什麼事？說吧。」劉手機搔了搔頭，費了好大的勁，才鼓足勇氣說 ：「你看我也不小了，該給我討老婆了。」
朱守復猛地愣住了，不知該說什麼。劉父死後，縣裡大張旗鼓地表揚，古樹村也跟著收穫了好多榮譽。當時，劉父的母親傷心過度，不久去世，朱守復就對全村人表態，孤兒劉大智由村裡撫養。從此後，劉大智就吃百家飯長大，讀書的錢由村裡出。技校畢業後，找工作處處碰壁，劉大智就回到老家「啃村」。老村主任咬咬牙，認了，每月給他一筆生活費。但是，他沒有想到，兩年下來，把劉大智養成了一個懶人，村裡人都戲稱他劉手機。
正所謂男大當婚，劉手機想成家的願望無可厚非，只不過這個要求把朱守復徹底地震醒了。這樣一個整天抱著手機的懶人，連自己都養不活，誰會嫁給他？把劉手機支走後，朱守復陷入了沉思，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把劉手機養成了廢人，對得起抗洪救災英雄的在天之靈嗎？可是，劉手機根本就不想上班，當初把他安排在村辦企業當文書，一天工作八小時，接接電話，搞搞雜事，他都不願意。
怎麼辦呢？朱守復拿起了手機。
過了幾天，一名中年婦女開著車子來了，朱守復把她帶到劉手機的家裡，說道 ：「大智，媒人來了，快叫吳阿姨。」劉手機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說道 ：「吳阿姨好。」吳阿姨看看狗窩一樣亂糟糟的屋子，皺著眉說道 ：「你這個樣子，哪個女孩會看上你？」劉手機心一沉，只聽吳阿姨接著說：「不過，還有救。」劉手機心裡鬆了一口氣。吳阿姨說：「你帶幾件換洗衣服，跟我走吧。」
劉手機有點懵，相親還帶換洗衣服？不過，他沒敢問，收拾一番，上了車。
車進山後開了將近兩個小時，幾乎都是爬坡，最後到了一個場地，場地上有幾間小木屋，門前坐著一個白鬍子老頭，拿著一個老煙鍋，抽著旱菸，一隻大黃狗臥在他的身邊。吳阿姨喊道 ：「胡伯伯，人交給你了。」接著對劉手機說 ：「胡爺爺才是真正的大媒人，他的孫女很漂亮，不過，胡爺爺要考察你。快下車。」
劉手機下了車，看看周圍都是一望無際的森林，又懵了，張嘴問道 ：「吳阿姨，考察啥？」吳阿姨也不理他，方向盤一打，油門一踩，車子捲起一陣灰塵，跑了。
胡爺爺把劉手機喊進屋裡，指著一個床鋪，說道 ：「你睡這裡。」劉手機問 ：「胡爺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的介紹女朋友嗎？怎麼還住上了？」胡爺爺說道：「你先吃飯。」再也不理劉手機了。
劉手機吃完飯，躺到床鋪上，掏出手機，大吃一驚，深山老林裡，手機竟然沒有信號。不能看手機，劉手機覺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過一晚，第二天吃過早飯，劉手機拎起包，要回去。
胡爺爺冷冷地說 ：「從山上到山區公路，將近八十裡，而且山區公路也未必有車。」劉手機氣呼呼地說 ：「就是爬，我也得爬回去。沒有手機，活不下去。」胡爺爺說 ：「山上有狼，你未必走得出去。」劉手機害怕了，收回了腳步，悻悻地回來了。胡爺爺接著說 ：「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種樹，每天少於二十棵，沒飯吃。」
什麼？什麼！還得勞動？劉手機終於明白，相親只是一個誘餌，改造他才是真的。劉手機懶得理他，躺在床上蒙頭大睡。吃中飯的時候，胡爺爺沒有喊劉手機，他拿起碗去盛飯，發現鍋裡竟然沒有飯，原來這個老頭真的沒有煮他的飯！還真做得出來！
劉手機一賭氣，不吃就不吃，到山上去轉悠。他想在山上尋找吃的，網上不是有很多野外求生的視頻嗎？說是山上有很多可以充飢的。可是，等到他到了山上，才發現，原來看視頻都是圖個高興，根本就沒有記住內容，不記得哪些植物能吃哪些不能吃。轉悠了小半天，不敢亂吃，只得回到小木屋裡。
劉手機靈機一動，自己偷偷煮飯吃。他發現廚房上了鎖，於是拿塊石頭砸鎖。突然，身後傳來低吼聲，卻是那條大黃狗，齜著牙，瞪著眼，作勢欲撲。劉手機趕它走，哪知道大黃狗怒吼一聲，撲上來將他推倒在地。劉手機爬起來就跑。大黃狗守著廚房的門，他只得放棄做飯的打算。
晚飯自然沒煮劉手機的飯。
劉手 機 躺 在 床 上，被飢餓折磨著，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後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忽然被一陣香味誘惑醒了，只見床頭邊的桌子上，擺著飯菜。劉手機一骨碌爬起來，大口地吃著。雖然僅僅是青菜蘿蔔大米飯，沒有一點肉絲，可是，劉手機覺得這是有生以來，最香的一頓飯菜。
黑暗中，胡爺爺的旱菸袋一閃一閃的，悠悠地說道 ：「明天，跟我去種樹，在這裡，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第二天吃過早飯，劉手機乖乖地扛著工具，跟著胡爺爺去種樹。種一棵樹不簡單，先是挖個樹坑，然後爬上山腰，在樹苗園裡挖出一棵小樹苗，拿到坑裡栽好，再挑著兩隻鐵皮桶，走到山腳，在小溪裡挑水，澆灌樹苗，這才算栽完一棵樹。為了保持樹苗的水分，一次只能挖兩棵，一擔水也只夠澆灌兩棵樹苗，時間都花在山路上了。
劉手機跟著胡爺爺栽樹，滿腦子裡都是手機。有時候，實在忍不住，蹲下來拿出手機看看。手機早就沒電了，山上沒通電，沒法充電。就算看著打不開的手機屏幕，劉手機心裡也是一種安慰。
睡了一夜，早上起來，劉手機覺得渾身酸疼。在胡爺爺的勸說下，他咬著牙堅持。
幾天後，劉手機手起了泡，腳也腫了，這種生活太苦了，他打起了退堂鼓。一天早上，趁著胡爺爺在廚房裡忙活著，他拎起行李悄悄地走了。他要看小視頻，要刷朋友圈，要玩手機遊戲，要抱著手機玩個幾天幾夜。
走了十幾分鐘，劉手機忽然驚駭地站住了，路上蹲著兩條狼，正盯著他。劉手機一口氣差點沒有喘過來，胡爺爺沒有騙他，果真有狼。
他在手機上看到過遇見狼的小知識，這次派上了用場。他慢慢地退著，直到拐彎看不見狼了，才轉身狂奔，一口氣跑回了小木屋，正好趕上吃早飯。
過了幾天，來了一輛補給車，開車的是一名漂亮的年輕女孩，胡爺爺的孫女雯雯。看見胡雯雯，劉手機猶如打了一針強心劑，心裡狂跳不止，忽然想起吳阿姨說過的話，「胡爺爺才是真正的大媒人。」看來，胡爺爺這是要給他介紹孫女了。
所以，劉手機格外殷勤，幫忙從車上搬東西下來，拿礦泉水給雯雯喝，吃飯的時候，還給胡雯雯盛飯，還搜腸刮肚地講笑話給雯雯聽。可是，胡雯雯根本不搭理他。
吃過午飯，胡雯雯開車下山，劉手機拿著行李急忙坐上車，說要搭便車回去。胡雯雯冷冷地說：「下去！」劉手機不下車，胡雯雯氣憤地說 ：「我不想和一個廢物坐在一輛車上，別把我的車坐廢了。」劉手機生氣地說 ：「誰是廢物？你說誰呢？」胡雯雯大聲說：「就是你！年紀輕輕地靠村裡人白養著，一天到晚只會浪費時間在手機上，不會掙錢，與廢物有什麼兩樣？連傻瓜都不如，傻瓜還能讓人同情，心生憐憫，你卻只能讓人生厭。下車！」
劉手機被人不留情面地痛罵一頓，還是頭一遭。他漲紅著臉下了車，看著胡爺爺，可憐巴巴地說：「胡爺爺，你看雯雯她。」胡爺爺笑笑不作聲。胡雯雯說道：「就你這熊樣，不會掙錢養家，沒有責任感，鬼都不會正眼看你。還想找老婆，做夢吧。」說完，車子絕塵而去。
劉手機躺在床上，流著淚，說實話，胡雯雯的話刺疼了他。胡爺爺也不管他，自己帶著大黃狗上山，挑水澆灌樹苗去了。
晚上，胡爺爺烤了一隻野兔，把劉手機從床上拉起來，說道：「來，才送上來的酒，陪爺爺喝幾杯。」
喝了幾杯酒，胡爺爺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劉手機，不對，不能這麼叫你。小劉，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胡爺爺為什麼要到深山老林裡栽樹？原來，他是來贖罪的。十年前，胡爺爺的兒子帶著朋友來這裡野炊，不小心引發了山火，燒了三天三夜才撲滅。兒子被判了十年徒刑。於是，胡爺爺自願來到這裡，發誓要把這片山全栽上樹，什麼時候栽滿，什麼時候下山。後來，林業局見他堅持了三年多，栽活了好多樹，就收他為編外職工，每月補助他生活費，讓他繼續栽樹。胡爺爺的兒子因為表現好，獲得減刑，四年前就出獄了。
胡爺爺說 ：「我這樣做，就是替兒子對社會有擔當。做男人，得有擔當。從大的方面說，要對社會有擔當，從小的方面說，要對家人有擔當。你的父親是抗洪救災英雄，為了救人付出了生命，就是對社會有擔當的人。你，最起碼，要對家人有擔當吧。不願工作，不求上進，不能掙錢養家，沒有責任感，擔當在哪裡？」
停了一會，胡爺爺又說：「其實，雯雯早有男朋友了，她這樣說，只不過想罵醒你。男子漢大丈夫，要有志氣，好女人，要靠自己去尋覓，會有一個屬於你的女人，在某個地方等著你。你好好想想吧。」
胡爺爺去睡覺了。劉手機沉思起來。他這才發現，大山的夜晚真安靜，讓他能想很多很多事情。他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吃百家飯的日子，也想起了老村主任朱爺爺。過去的點點滴滴，慢慢浮現在他眼前。
到了半夜裡，劉手機還在想著。忽然，他看見兩雙綠幽幽的眼睛，驚得猛地跳起來，喊道 ：「胡爺爺，狼！」胡爺爺睡眼惺忪地出來，打了聲呼哨，兩隻狼撲了過來，與胡爺爺親熱起來。大黃狗也出來與狼們親熱。望著驚訝的劉手機，胡爺爺笑呵呵地解釋，這兩隻狼是他收養的孤兒，長大了，一直在附近活動。上次劉手機偷跑，胡爺爺打聲呼哨喚來它們，讓它們截住了劉手機。
這以後，每天晚上，劉手機躺在床上想起了心思。前幾天，沒有手機，他心中充滿煩躁。他忽然發現，手機佔滿了他的生活空間，他從來沒有這麼靜靜地思考過問題。
經過這幾天的思考，他發現這兩年完全在荒廢時間，那就從現在做起吧，他要真正站起來。
這以後，劉手機靜下心來，好好栽樹，再也不想手機了，再也不想著回家了。
過了十來天，胡爺爺在小木屋裡牽上電線，然後走進後面的小屋，機器聲響起，屋裡亮起了電燈。胡爺爺笑著講，這裡本來就有機器發電，為了不讓劉手機看手機，他來的那天，胡爺爺把線扯了。有了電，就可以給手機充電了。胡爺爺指著山頂說 ：「那裡地勢高，有信號，我有事，都是在山頂打電話的。爺爺雖然老了，也懂得現在是信息社會，離不開手機。只不過，人要懂得節制，不能沉迷於手機。」
第二天上午，劉手機就拿著手機上了山頂，果然有信號。也是怪了，這麼多天沒有摸手機，居然有了陌生感，居然提不起興趣了。劉手機看了看朋友圈，就下來了。這以後，每天吃了中飯，劉手機都要爬上山頂，上一會網。
大約五六天後，劉手機興奮地說 ：「胡爺爺，這幾天我在網上到處發簡歷，終於找到工作了，是曉紅機械廠。你幫我叫輛車送我下山吧。胡爺爺，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會沉迷於手機了。」
胡爺爺點點頭。
過了兩天，上來一輛車，車上下來兩個人，劉手機驚喜地衝上前叫道 ：「朱爺爺！吳阿姨！」吳阿姨笑眯眯地說 ：「我是來接你上班的。」
劉手機愣住了。胡爺爺笑著說：「小劉，你吳阿姨就是曉紅機械廠的老闆，我的孫女雯雯就在她的工廠裡上班。」
吳阿姨講，當初接到老村主任的電話，她就在工廠內部網上把劉手機的情況講了，讓大家集思廣益，想想辦法拯救他。胡雯雯就想了這麼個主意，把劉手機弄進幾乎與世隔絕的大山深處，逼他戒掉手機癮。吳阿姨說 ：「為了你，我們都在唱黑臉，操了不少心。我把話挑明了，你要是再犯老毛病，就沒人再管你了。」
劉手機說想通了，保證不會再犯。
朱守復說道：「其實啊，你『啃村』的錢，都是吳阿姨拿的。」劉手機驚訝地問道 ：「吳阿姨，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吳阿姨笑著說 ：「傻孩子，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就是你父親救起來的女青年吳曉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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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相親夫子河畔 吉林 顧敬堂
程小穎大學期間就迷戀上了網絡直播，開通帳號後，因為長得甜美可人，很快吸粉十幾萬，等到大學畢業後，她已經幹得風生水起，做起了職業主播，最高時月入十萬。
媽媽身體不好，小穎乾脆回了老家湖北，反正在哪兒做直播都一樣。她用手機和粉絲們分享麻城市夫子河畔的美食：用塘堰魚和紅薯做成的魚丸、肉糕、面魚，分別代表團團圓圓、步步高升、年年有餘，寓意非常好，受到粉絲的熱情追捧。
無論做什麼都需要推陳出新，連續做了半個月的美食，粉絲們有些審美疲勞了，小穎也在琢磨著找點新鮮素材。
這陣子，程媽媽對小穎的終身大事開始著急起來：都二十好幾了，連個男朋友都沒談過，這孩子是不是有問題呀？不行！我得託人幫你物色點男生，你去接觸個試試。
因為幹直播，小穎比較宅，接觸的人都是在線上；再者眼界比較高，聽慣了恭維和稱讚，一般人還真看不上。雖然自己不著急，但老媽的話還是觸發了她的靈感：自己正不知道該弄點啥呢，都有些「掉粉了」，如果直播相親，肯定吸引眼球！
說幹就幹！程小穎在夫子河邊上找了家咖啡屋作為直播現場，老闆也很高興，這也為自己做了廣告，是件雙贏的事情。很快，程媽媽那頭安排的小夥子陸續和小穎見面了。程小穎直言不諱，先爭取到小夥子的同意，然後在直播狀態下開始了相親之旅。
很多小夥子被小穎的美貌打動，也能接受直播相親這件事，權當上「非誠勿擾」了。不過小穎卻一點都沒有心動的感覺，就像粉絲從線上跑到線下一樣。哪個明星會愛上粉絲呢？
一來二去程媽媽著急了：「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我託門挖窗的給你介紹對象，不是給你找臨時演員！你能不能認真點？」
小穎也很無奈：「人都挺好，但粉絲們反映這些人千篇一律，沒有辨識度。」
程媽媽生氣地說道：「想要重口味的好辦，吃油炸臭豆腐去！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別把婚姻大事當兒戲，讓人覺得輕浮！這次我親自給你物色了一個小夥子，學問好教養好，你給我認真談著！」
到了約定的日子，小穎在咖啡廳裝好設備，等著這個叫李漢儒的小夥子。下午5點整，李漢儒準時到達。小穎抬手看看表，開玩笑地說道：「您倒是很準時，一分鐘都不肯提前。」
李漢儒認真地回答道：「火車如果早到一分鐘，會影響整條線路的安全；飛機如果早起飛一分鐘，會影響很多乘客時間的部署……世上很多事情，早晚都不合適，守時才是最可貴的品質。」
小穎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李時珍的皮！」
李漢儒疑惑地問道：「什麼？」
小穎不屑地說道：「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年輕人。這是網絡語言，翻譯過來就是『你是真的皮呀』！」
李漢儒擰著眉毛說道：「不知腐鼠成滋味。」
這次輪到小穎納悶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李漢儒語氣不善地說道：「我非常討厭拿古人開玩笑，更不能接受拿李時珍開玩笑！作為夫子河鎮走出去的大學生，居然連一句古詩都理解不了！告訴你吧，我說的是李商隱的句子，意思是『一隻鳳凰理解不了死老鼠的美味』。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尚且學不過來，哪有時間去研究淺薄無聊的網絡語言呢！」
兩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最後李漢儒息事寧人地掏錢埋單，告辭而去。小穎頭一次遇到對自己挑三揀四的傢伙，肺都要氣炸了，對著手機吐了半天槽：「從哪蹦出這個極品來？」
粉絲們群情激憤，紛紛獻花刷禮物，各種支持安慰，在線人數竟然空前高漲。很多人都覺得這次直播挺有意思。
回到家中，小穎雖然憤憤不平，但又不好太讓母親難堪，只笑著說道：「嫌我沒文化，這個人簡直就是比老陳醋都酸的老古董！你從哪兒找的？」
程媽媽失望地搖搖頭：「唉，是你沒福氣，算了……」
小穎都氣笑了：「我沒福氣？有沒有搞錯？你女兒年輕貌美，年入百萬！他有啥？切！」
程媽媽默默不語，扭頭看電視去了。
二
因為斷了「貨源」，相親直播也停止了，小穎拿著手機，開始探究夫子河鎮的歷史。幾天下來，連她自己都震驚了：原來我們這兒居然有如此深的文化歷史底蘊呀！明朝天順年間，周氏三兄弟從曲阜請來聖人雕像，宣揚夫子的儒家文化；乾隆時期，民間又在這裡修建了回車書院；民國年間，數學大師引進現代數學教程，為中國現代數學開了先河……了解的越多小穎越心虛，難怪李漢儒那個傢伙說自己沒文化呢！沒想到小小的夫子河鎮竟然有著這麼燦爛的文化，自己竟然不知道！
這天，小穎正在做直播，忽然接到母親手機打來的電話：「你是程小穎嗎？你媽媽正在醫院急救，請馬上趕過來！」
小穎心都要跳出來了，開著車風馳電掣地趕到醫院。母親已經進了手術室，她只能在外面一邊哭一邊等。
過了一個多小時，一名醫生走出來喊病人家屬，小穎急忙迎了上去。
醫生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後用輕鬆的語氣安慰道：「患者腿部血管瘤破裂，經過搶救，已經脫離危險了。你不要擔心，等病人甦醒過來，就可以推回病房了。」
小穎感動不已，擋著監控，將一沓錢巧妙地塞到醫生的白大褂口袋中。
醫生皺了皺眉頭，低聲喝道：「你以為這是直播刷禮物呢，趕緊拿走，別讓我小看你！」說著他摘下口罩，一把將錢塞回小穎手裡，轉身回手術室了。
小穎呆住了，主治醫生竟然是李漢儒！難怪那天自己說「李時珍的皮」他那麼大反應呢，這是人家祖師爺呀！
又過了十幾分鐘，幾名護士將沒有完全清醒的母親推出來，幫小穎搭著手一起送到了病房。
不一會兒，李漢儒過來了，吩咐小穎一些術後注意事項。小穎臉上哭得稀裡譁啦，見李漢儒眼睛望著別處，一副忍著笑的表情，心裡有些尷尬，不甘心地小聲說道：「你穿白大褂比懟人時有風度多了！」
李漢儒回敬道：「你為媽媽哭的時候也比直播時喊『老鐵，雙擊666』漂亮！」
小穎惡狠狠地瞪著他，李漢儒笑嘻嘻地拿著病歷走了。
三
程媽媽出院後第三天，小穎主動給李漢儒打了電話，約他出來表示感謝。李漢儒拒絕道：「作為醫生，我不能接受患者家屬的邀請，除非……」
小穎臉莫名其妙地一紅：「你想得美！」
李漢儒哈哈笑道：「除非是朋友的身份，你想哪兒去了？」
小穎嬌嗔道：「沒想到你還會開玩笑呢！是這樣，你不是自認為有學問嗎？我想邀請你到我的直播間，給粉絲們講講夫子河的故事，你敢不敢？」
一天後，兩人坐在直播間裡，李漢儒口吐蓮花、旁徵博引，將夫子河的故事講得引人入勝，小穎在邊上都聽呆了！屏幕上粉絲們瘋狂打call，滿屏的666，禮物滿天飛。
直播結束了，小穎還沒回過神來，嘴裡喃喃地說道：「沒想到直播還可以做得這麼高大上！為了迎合大眾的口味，我之前把文化都丟了！」
李漢儒微笑道：「這是你走偏了！五千年的文明傳到現在都沒丟，說明好東西永遠有市場的，比如善良、比如孝順……」
小穎高興地說道：「這麼說你也不反感直播了？」
李漢儒點點頭，歉意地說道：「之前我也偏激了，認為做直播的人都膚淺自私，一心只為錢。阿姨入院時，你的眼淚讓我看到了你的善良和孝順。後來阿姨告訴我，你是單親家庭，自己放棄大城市的生活，拼命賺錢為了贍養多病的母親！從你身上，我看到了夫子河兒女的精神！從這時候起，我從心裡敬重你！」
小穎臉頰紅紅的，輕聲說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李漢儒一愣，壞笑著問道：「什麼意思？」
小穎嬌羞的起身向外跑去：「意思就是讓你做單身狗去吧！」
李漢儒起身追了出去，兩個年輕人的笑聲迴蕩在夫子河畔的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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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師兄弟的段子 北京 魏煒
在局裡，人們都知道李冬是郝局長的師弟，可他卻只是個大頭兵。人們都覺得奇怪，悄悄問他郝局長咋不關照關照他，給個閒職應該不是問題呀。李冬就氣憤地說：「我知道他的老底，他怕我揭呀！」
郝局長不提拔李冬，李冬就更敢揭他的老底了，到處講他的糗事。比如說李冬和郝一彬當年還跟著老科長學習的時候，有一天他們三個人外出調查，要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有個車胎沒氣了。三個人裡，只有郝一彬會開車，可郝一彬說他也沒換過車胎。拿下了備胎和千斤頂，那千斤頂卻夠不到後梁，撐不起車來，更卸不下車胎呀。郝一彬還真敢想，把車胎旁邊挖出了一個坑，讓車子沉下來，頂到了千斤頂，才把車胎卸下來，又換上了備胎。
聽的人就笑，然後問：「他沒想著把千斤頂搖上去呀？」
李冬就乜著眼說：「要知道搖上去，還用刨坑嗎？虧得是土路。若是水泥地，還麻煩了呢。」
聽的人更笑。
李冬這麼一說，郝局長的糗事就在局裡流傳著。據說有的段子，已經流傳了幾十年。幹部們都換了好幾茬了，但郝局長的段子卻沒斷。當然也有人把這事兒悄悄跟郝局長匯報了，郝局長總是一笑置之：「說去吧，又不會把我說掉二兩肉！」
郝局長這話，不知道怎麼又傳到了李冬的耳朵裡。李冬把眼睛一鼓，說道：「你以為是他大度呢？不瞞你說，他能當上局長，全靠我給他編排的段子！」人家就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問他是咋回事。李冬就重重地嘆了口氣說：「唉，命當如此，該著他升官，該著我倒黴！」
卻說多少年前，李冬和郝一彬還都是科員。有一天，市委領導要來局裡檢查工作，局領導分配幹部們都去做接待工作。李冬懶得去，說他感冒了，怕傳染給領導，就留在辦公室裡了。呆了一會兒，也沒見啥動靜，他去廁所，結果在廁所裡遇到了一個小年輕。小年輕見到李冬就笑著說：「李哥，聽說郝哥有許多糗事？」
李冬說：「多得不能再多了！」他一邊撒尿，一邊就給小年輕講起來：頭年領導讓郝一彬寫個稿子，郝一彬寫完了交上去，領導在裡面加了個成語：羊羔跪乳。他不懂啊，怎麼想也想不出羊羔跪著怎麼能吃到奶。於是，他就選了個休息日，特意跑到農村去看。打聽到有戶人家的母羊前幾天剛生了小羊，他就趕過去看。小羊還真是跪在母羊肚子下面吃奶呢。郝一彬想看得更清楚點兒，就湊到了羊跟前，那母羊還以為他要幹什麼呢，掉頭就撞，把他給撞了一個大跟頭。
小年輕還沒笑，卻聽廁位裡先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兩個人都是一愣。過了片刻，廁位裡的人出來了，是個陌生人，衝他們笑笑就走了。
後來他們才知道，那人就是市委領導。應該是內急，還沒正式開展工作，先奔了廁所。當然這只是分析。但結果卻是，市委領導在檢查工作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問局領導：「你們局裡有個叫郝一彬的吧？」局領導說：「有啊。這個小夥子，辦事特別認真，也有才華，更有能力。」市委領導說：「幹部隊伍要年輕化，你們得善於提拔年輕幹部，別總是論資排輩，那會埋沒人才的。」局領導連忙點頭稱是。
沒過多久，郝一彬就被提拔為副科長。兩年後，被提拔為科長。之後，他的仕途就非常順利了，剛30出頭就當上了處長。
李冬悔得腸子都青了呀。他是把郝一彬的事當成笑話講的，可領導會從另一個方面想。這個郝一彬辦事如此認真，用著才放心呀。是他把郝一彬這個名字送到市委領導耳朵裡的，不然，那麼大的領導，怎麼會認得郝一彬！
李冬氣呀，決心再不講郝一彬的糗事了。
更何況，他也有了個小小的心思。郝一彬畢竟是他的師兄，兩個人的關係也算非同一般了，按官場定律，郝一彬定要重用和自己親近的人呀，他很快就會被提拔的。人家提拔你你還說人家的糗事，那就太不夠意思了。
可他等來等去，郝一彬並沒提拔他的意思。他悄悄找到郝一彬，說了自己的想法。郝一彬打著官腔說，提拔幹部是局領導班子定的，他一個處長，雖然有推薦的權力，但若局領導們都不同意，他也沒轍呀。他還跟騙小傻子一樣對李冬說道：「只要你表現好，領導們會考慮的。」李冬被氣了個半死。
過後不久，局裡又開始流傳郝局長的新段子。甭說，那都是李冬的傑作。
有一天，李冬和一個同事到市裡去開會。他們到得早了，在禮堂外面等著。同事覺得無聊，就跟李冬說：「李哥，聽說郝處長腦子缺根弦，淨出笑話了，是真的嗎？」李冬立時來了精神，說道：「可不。要說起咱們郝處長的笑話來，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呀。」同事催他：「那你快給講個吧！」
李冬張嘴就來。有一年，郝一彬到對口支援的龍山鄉去。走到山裡，他迷路了，等了好一會兒，才見有個大娘過來。他就上去說道：「大娘，你這身子骨可真棒，這麼高的山，爬上來都不帶大喘氣的。」大娘笑著說：「習慣啦。」他又說：「大娘啊，我看你走路呼呼生風，咋保養的啊？」大娘笑了：「啥保養啊，就是天天到山上來種地。」他驚呼：「哎呀，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種地呀？大娘，你多大歲數啦？」大娘說：「我28歲啦！」
他講完了，那個同事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流出來了。
旁邊有個人問道：「你們說的郝處長，就是郝一彬吧？」
李冬說：「就是他呀。」
那個人點點頭，沒再說啥，夾著公文包進了禮堂。
開會了他們才知道，那個人是市委宣傳部的部長。他先傳達了會議精神，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同志們，我給大家講一個剛剛聽來的故事。」大家就支楞起耳朵聽著。部長就講了李冬剛講的那個段子。大家都笑了。部長等大家笑完了，這才沉著臉說道：「我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今天開這個會，主題就是要讓各級幹部根除官僚作風，切實走到群眾之中去，了解群眾的疾苦，給群眾解決實際困難。我們很多幹部，官不大，僚不小，下個鄉，都要各級幹部陪同、迎接，早就脫離了群眾，只會聽匯報。可郝一彬同志，不通知任何幹部陪同、接待，自己開車去鄉裡，這才會迷路，這才會遇到群眾。他從龍山鄉回來，馬上寫了一份報告，詳細描述了龍山鄉部分群眾的生活狀況，建議把不具備耕作條件的群眾遷移到平原地區。這才是我們幹部應該做的工作，也是我們幹部應該有的作風！」
李冬聽著，欲哭無淚。他意識到，郝一彬又要升了。
果然，沒出半年，郝一彬就當上了副局長。
過年的時候，李冬和郝一彬去看師傅。師傅對李冬說，以後別編排你師兄了，這讓他多沒面子啊。李冬氣鼓鼓地說，我編排了他，是讓大領導賞識他哩。郝一彬倒得便宜賣乖地說：「師弟說的還真有道理，要不是他編出許多段子來編排我，領導哪會記得住我。願編就編吧，反正已經編了很多了。」師傅又勸郝一彬，得著機會提拔提拔你師弟。郝一彬又打上了官腔，說提拔幹部是局領導班子定的，他決定不了。李冬心裡有氣，找了個託辭提前走了，一個聚會不歡而散。
李冬想盡辦法繼續給郝一彬編段子。
老局長要退休，市委組織部到局裡考察，找幹部們談話。說來也怪，談到別的副局長時，大家都是三言兩語就帶過去了，可一到了郝一彬這兒，就有許許多多的段子。組織部的人很驚詫：「你們局裡怎麼有郝一彬同志這麼多段子？」大家就說，是李冬給他編排的。組織部的人又問：「李冬這麼擠兌他，郝一彬同志沒打擊報復他？」大家又都說，沒有。組織部的人說，郝一彬同志真是豁達呀。
郝一彬後來就當上了局長。
郝一彬是從局長的位置上退休的。李冬比他小几個月，也就是在幾個月以後辦的退休手續。李冬離開局裡的時候還想，從此後，局裡再沒有郝一彬同志的段子啦，多麼的枯燥無味。
郝一彬倒登門來了，請他喝酒。李冬心想，不喝白不喝，走！
兩個人來到酒樓，郝一彬要了好幾道菜，還有一瓶好酒。郝一彬打開酒瓶，給兩個人各倒了一杯，端起來，笑吟吟地說：「師弟，這頭一杯酒，表達我對你的謝意。」
李冬一愣：「謝我？為啥？」
郝一彬一口喝乾了酒，這才講起來。幹部中溜須拍馬成風，他只怕被拍暈了，幹出什麼糊塗事來，就存心氣著李冬。李冬時時刻刻盯著他，他稍有失誤，李冬就會編出段子來編排他，這就讓他保持清醒，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池。這麼多年下來，他工作上沒出岔兒，生活上也清清白白，終於安然退休，也算是完美收官啦。
李冬驚得瞠目結舌：「你讓我給你當了看不見的紀委？」
郝一彬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師弟，就是這麼有才情。這個比喻特別貼切。」
李冬餘怒未消：「你也不給我提個官兒當，讓我這輩子都夾著尾巴做人，唉，沒嘗過當官兒的滋味呀。」
郝一彬忽然正色說道：「不讓你當官兒，那是救你！」李冬險些跳起來：「你不讓我當官兒，還是救我？我還要念你好兒怎麼的！」郝一彬說：「你就得念我好兒！你還記得當初庫房裡那幾本書嗎？若是讓你當了官兒，你只怕貪得更多，早進去了！」
李冬臉一紅，就想起那幾本書的事來。他們剛參加工作後不久，有一天，師傅讓他們去收拾庫房，結果他就發現有幾本小書，雖然很薄，但定價卻顯示幾千塊錢。他就想，這書到現在就更值錢了，就悄悄藏到了口袋裡。郝一彬看到了，讓他把書放回去。他勸郝一彬也拿兩本，這都是寶貝。郝一彬這才告訴他，這是建國初期印製的，那時候的1萬塊，就是後來的1塊。這書，也就是幾毛錢一本。
這個段子，郝一彬卻從沒跟人講過。
李冬越想越後怕。他看著郝一彬，心情忽然雲開霧散。正是師兄在暗中幫著他，他才能和師兄在這裡安然地喝酒啊。他舉起酒杯，大聲說道：「師兄，我敬你一杯！」
兩個酒杯碰在一起，清脆地響了一聲，伴著兩個人爽朗的笑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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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搶蠍子 北京 劉建平
老孟家住內蒙古嘎查草場。這晚天剛擦黑，老孟就出了門，他的腰間掛著一個裝滿鋸末的罐頭瓶，左手攥著一個手電筒，右手捏著兩根木棍——這些都是捉蠍子的裝備。年輕時，老孟曾是名震一方的抓蠍能手，人稱「蠍子王」，後來他忽然金盆洗手，不幹了。時隔多年，老孟怎麼又去捉蠍子了？原來，他的外孫快放暑假了，要回草場住一段時間。小孩在電話裡吵著要看蠍子，老孟上了心，打算捉兩隻小蠍子給外孫養著玩，等他回學校，再放回草場。
村外，是一望無垠的嘎查草場，夏夜八點鐘以後到凌晨三點之間，正是蠍子出穴覓食的好時機。
老孟在草場中走了一段，悄悄蹲下，他豎起耳朵聽「沙沙」聲，那是蠍子正在爬行。老孟瞅準方位，猛地用手電筒燈柱照過去，右手用兩根木棍精準地夾住了蠍子尾巴，一開瓶蓋，輕輕地把蠍子扔進去，蠍子受驚，瞬間鑽到鋸末底下去了。
不一會兒，老孟抓了幾隻小蠍子，嘴裡嘟囔道：「差不多了。」
老孟扭頭往回走，突然發覺遠處來回晃著不少藍色燈光。老孟心裡「咯噔」一下：大晚上在草場裡晃，莫不是在抓蠍子？他往那邊跑過去，到了跟前，果然看到一群低頭抓蠍子的人。
那些人一手提著捕蠍燈，一手拿著長鑷子。捕蠍燈的紫外線光束照在地上，地上的蠍子馬上發出了晶瑩的亮光。蠍子體內有一種感光物質，在紫外線照射下能發出綠色螢光，捕蠍燈利用這一原理，讓蠍子無處遁形。
不管是三四釐米長的成年蠍子，還是一二釐米長的幼蠍，那些人見一隻捏一隻，大小通吃。再看他們腰上別著的瓶子，裡面什麼也沒放，蠍子在瓶內擠作一團，相互鬥得不可開交，場面慘烈。
老孟喝道：「你們是哪個村的，怎麼跑到我們的草場上抓蠍子？」
一個敦實的年輕人走過來，揚了揚手中的捕蠍燈：「喲，這不是『蠍子王』孟伯伯嘛，是我，東子。您怎麼也出來了？」
老孟眉頭一皺，說：「東子，你不是去寧夏打工了嗎？」
東子「哼」了一聲，輕蔑地說：「打工能掙幾個錢？還是抓野生蠍子來錢快……」
原來頭幾年，東子在寧夏發現野生蠍子不但入藥珍貴，而且逐漸成為高檔餐館的名貴佳餚。於是，東子就學別人，組織了一伙人進賀蘭山抓蠍子，抓了幾年抓不著了，他就一路轉戰，進入草原開始抓草場蠍子。今年夏天到了老家嘎查草場，發現這裡的野生蠍子基本沒人動，他大喜過望，來不及回村，組織人手立馬過來了。
東子興奮地說：「您是當年村裡的蠍子王，我還想跟您請教怎麼提高抓蠍子的效率呢！」
老孟明白了，他聲音提高八度，說：「東子，趕緊讓你的人停手，不要再抓了。」
東子一愣，問：「我們從賀蘭山一路抓來，從沒人阻擋過我們。到了家門口卻不讓抓，為什麼？誰立的規矩？」
老孟說：「這是村裡多年前立的規矩，你那時候小，不知道……」
東子一眼掃到老孟腰上的瓶子，不樂意了，立馬打斷說：「呵，你看看，你腰上瓶子裡裝的是什麼，你不也偷抓嗎？怕我們跟你搶生意啊？你是長輩，按說不應駁你，但是你要斷我財路，我可不答應。當年你抓蠍子當了蠍子王，名利雙收，不指導後輩也就罷了，我們現在自己努力掙錢也不行嗎？」
東子咄咄逼人，老孟被嗆得說不出話，氣哼哼地扭頭走了。
老孟回到家，把罐頭瓶往桌上一放，氣呼呼地說：「咱村的東子回來了，領了一幫人在嘎查草場抓蠍子。看那勢頭，不抓光蠍子不罷休。」
媳婦白了老孟一眼，說：「你是不知道，現在野生蠍子已經五六百塊錢一斤，成了搶手貨……」
老孟一拍腦殼，刺溜坐起來說：「對，搶，我要跟他們搶蠍子！」
第二天一早，老孟轉了幾戶人家，發動當年抓蠍子時自己的老部下，如此這般一說，十多個人立馬呼應，翻出瓶瓶罐罐，準備大幹一場。
到了晚上，老孟帶人走進嘎查草場，在離東子一幫人不遠處，點起十幾盞油燈，圍了一大圈。老孟一聲令下，大家把手裡的油燈轉了起來。過了片刻，只聽見「沙沙沙」的聲音響作一片，附近的蠍子都跑到油燈圍成的圈裡去了。老孟又是一聲令下，油燈滅、手電亮，大家各拿一雙長柄筷子，「嗖嗖嗖」地夾了起來，手法快準穩，大小蠍子通通被放進腰間的罐子裡去了。蠍子一進罐子，統統蟄伏到鋸末底下，不動了。
東子眼看著老孟油燈一點，蠍子從自個兒腳底下發狂似的奔向老孟，好比小孩子看到了親媽，連那些被籠罩在紫外線下發呆的蠍子，也打了雞血似的蹦起來跑走了。這幫人看了個目瞪口呆。
東子不幹了，跑過去一把揪住老孟的衣服，說：「現在，你要麼退出這片草場，要麼加入我的隊伍。給個話，趕緊的！」
老孟梗著脖子說：「在外待了些年，別的沒學會，倒讓你學會了耍狠？告訴你，嘎查草場的一草一木，包括這些蠍子，關係著一方百姓的性命，誰動我都不答應！」
東子一把推倒老孟，招呼道：「兄弟們，抄傢伙，給我教訓教訓他們！」
兩邊正要動手，突然十幾輛聯合執法車開進草場，一聲「住手」，從車上跳下來二十多名警察和草原管護員，他們走近看了看，把兩撥人都帶到村裡去審查。
很快有了結論，老孟和村裡人拿著自己的東西回家，東子被拘留並罰款，手下人經批評教育後解散，車輛收繳，抓蠍子工具就地銷毀。東子大聲抗議：「同樣是抓蠍子，以前老孟怎麼一點兒事兒沒有？不公平！」
一名草原管護員上前說：「你想知道為什麼？我給你說說……」
四十年前，改革開放剛起步，村民們不滿足於養牛養羊帶來的收益，都想掙些外快，眼睛瞄上了草場上的野生蠍子。蠍子作為藥材頗為搶手，忙活幾夜抓上百十隻蠍子就能來幾塊錢收入，頗為可觀。於是男女老少齊上陣，對草場開展地毯式搜捕，兩三年之後，竟讓野生蠍子絕跡了。誰也沒料到，之後草場連年發生蝗蟲、蚊蠅災害，最後連草根都沒留下多少，牛羊成批餓死，老百姓損失不知道有多大。後來專家研究發現，草場上的野生蠍子是食物鏈中重要的一環，一隻蠍子一年可以吃掉一萬隻蝗蟲。沒有了蠍子，脆弱的草原生態立馬遭到嚴重破壞，最終受害的還是當地的居民。這時候，大家才回過味來，原來野生蠍子不能過度捕抓，貪小便宜是要吃大虧的。後來，草場引入了別處的蠍子，過了好幾年，這裡的生態才慢慢恢復。
老孟那時正年輕，抓蠍子最起勁，最後還有了蠍子王的稱號，但是草場生態突然紊亂，他家牛羊損失慘重，老孟的爹急火攻心，在憂憤中離世。這讓老孟十分愧疚，從此他不再抓蠍子，而且，遇見別人抓蠍子，他也千方百計地阻止。
這回，老孟發現東子帶人抓蠍子，沒能及時制止，正著急上火，跟媳婦對話時突然想到了用老辦法「搶蠍子」的主意。老孟組織人手進入草場，點燃香油燈，這種香油燈裡混入了秘制香料，氣味獨特。他們擺出了油燈陣，讓那些不想出巢覓食的蠍子忍不住跑出來。老孟將蠍子吸引到油燈陣中後抓走，讓東子抓不到蠍子，準備等東子離開草場，再將蠍子放回草場。在鋸末中，蠍子不會相互打架，放上十天半月都不會有損傷。像東子那樣抓蠍子，全然不顧蠍子的死活，最後會死不少蠍子。
東子聽完沉默了，過了許久才說：「我願意接受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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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魔高一丈 浙江 奚元良
治國這個人什麼都好，孝敬父母，又有擔當，在家是暖男，在單位是好員工，唯一的毛病，就是愛打個小麻將，聽到麻將洗牌聲就會「心痒痒」。這不，鼠年春節還沒到，他就與幾個鐵桿麻友約好了，要在麻將桌上一決高下！
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引起的肺炎蔓延開來，把他的計劃給攪了，社區廣播天天喊著：「守護健康，平安過年！不串門、不聚會，勤洗手、戴口罩……」
在醫院工作的妻子小麗，更是每天都要給治國念「緊箍咒」：「現在是非常時期，絕不能去打麻將，要對家人負責！」她還買來了消毒液和口罩，吩咐治國萬不得已要外出的話，一定要戴上口罩，注意消毒和防護！
治國平時就怕老婆，再加老婆說的話句句都在理上，他豈有不聽之理？只見他點頭哈腰，還把胸脯拍得「啪啪」響：「老婆，麻將雖可愛，生命價更高！這個道理我懂，你放心，我經受得住考驗，保證不去打麻將！」
立下了軍令狀，治國說到做到：從除夕夜到大年初一，他硬是做到了宅在家中，看看電視，嗑嗑瓜子，還承包了所有家務，讓妻子小麗可以安心地在醫院加班。這讓小麗非常滿意，和治國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溫柔無比。
不過，治國雖然滿臉是笑，心裡卻像貓抓般難受，他又想起了幾天前的一次「戰鬥」：自己因一時疏忽打了個三條被下家老李吃了夾張，來了個「三吃」直槓後，老李那張大臉笑得跟花一樣。
治國的三個鐵桿麻友，都住在對面樓裡，一個是賣水產的戴強，一個是在企業上班的阿華，還有一個就是老年活動室的管理員老李。這三位都不怕老婆，膽子也夠大，天天在只有他們四個人的微信群裡嚷嚷說：「疫情離咱們十萬八千裡呢！那病毒就是包裹在十二級颱風裡，也吹不到咱這小縣城！」
初二一大早，他們就在微信群叫治國：「治國！快來吧！三缺一！三缺一！」
這誘惑實在太撩人了！起先治國還咬緊牙關不理他們，但到了下午實在挺不住了，他魂不守舍地獨自在家中兜圈子，耳邊全是「譁啦啦」的麻將聲。
吃過晚飯，治國的意志徹底崩塌了，趁著妻子小麗上夜班，他拔腳出門，飛一般地跑去找到三個麻友，砌好麻將，按動電骰，你吃我碰，一場酣戰，只覺得渾身通泰，神清氣爽。
三莊過後，治國準時趕在小麗下班前回到了家，打開電視，蹺起二郎腿，一副沒出過門的樣子。看小麗絲毫沒有起疑，臉上依舊春風拂面，治國的心裡早開心地哼起了小曲。
初三這天，小麗是下午班。治國一早就開始坐立不安，只覺得瓜子不香，水果不甜，就連最愛看的諜戰片也沒了看頭，可在老婆面前，他還得裝出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偷偷瞄了一眼手機，他看見群裡的三位鐵桿麻友早就在急不可耐地嚷嚷「三缺一」了，這讓他更加焦急。
下午，小麗終於上班去了，治國喜不自禁，戴上口罩直奔戴強家而去。
也許路上走得太急，治國突然喉嚨一癢，咳了幾聲，心裡不由「咯噔」一下，怎麼會咳嗽？他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出門搓麻將的時候，下樓時在轉彎處猝不及防迎面碰上一個正在咳嗽的老人……想到這兒，他心裡有點兒不自在了。
戴強家幾位麻友正等得不耐煩，看到他來了都紛紛調侃起來。
阿華說：「喲？治國你這真是與時俱進，戴上口罩了？蠻時髦的呀。」
老李不陰不陽笑著說：「阿華啊，你這人說話就是喜歡拐彎抹角，人家治國分明是怕老婆！老婆叫他戴他豈敢不戴？」
一聽這話，治國的臉上掛不住了，他一把扯下口罩說：「誰怕老婆了？要是怕老婆，我敢跑出來打麻將？我戴這口罩是因為怕社區幹部囉唆嘛。來，廢話少說，時間寶貴，開打！」
四人坐好，投了骰子定了坐序就摸牌開打，治國剛理好牌，一看兩個白板財神興奮得滿臉放光，可突然鼻子難受得直打噴嚏，嗓子也癢得厲害，忍不住猛烈地咳了起來，而且停都停不住，一陣接一陣。
這陣勢可把幾個鐵桿麻友嚇壞了，紛紛起身逃到了旁邊房間裡。這時，戴強老婆戴著個口罩遠遠站著說：「治國，你這咳嗽太嚇人了！你不知道自己有病嗎？這是什麼時期？還帶病跑出來打麻將？你這是對別人不負責任，也是對家人不負責任！快走吧，萬一讓社區知道你可就麻煩了！」
就這樣，治國被戴強老婆「驅逐出境」，三個鐵桿麻友也遠遠地躲著如同受到驚嚇的小鳥，一句幫襯的話都沒有。
治國灰頭土臉地回了家，一時間驚慌失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滿腦子都是不好的預感。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婆下班後剛進門，治國就大叫起來：「別過來，保持距離，我可能染上肺炎了！為了孩子，為了我們這個家，我要自行隔離觀察，你趕快找出溫度計讓我量一量！」
小麗不愧是醫生，她很鎮定地說：「治國，到底怎麼回事？你有什麼症狀快和我說！」
於是治國把自己昨天偷偷去打麻將，下樓時近距離碰到一個咳嗽的老人，自己來不及躲避，今天突發咳嗽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最後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老婆，對不起，我悔不該不聽你的話啊！」
小麗什麼話也不說，先把家裡的窗戶打開通風，然後一臉嚴肅地說：「現在情況有點兒嚴重了，我先給你測下體溫，如果你真有問題，明天我也得隔離，你的幾個麻友以及他們的家人也全部要被隔離……」
聽小麗這麼說，治國更後悔了！接著小麗給他測了體溫，還好是正常的。小麗又說：「你把咳嗽情況說一下，我等下給發熱門診打電話先反映一下情況。」
治國想了想，驚訝地發現，自己回家後沒再咳過了。但他不敢大意，當晚又自己量了幾次體溫，都是正常，看來是虛驚一場啊。天亮後，小麗吃過早飯，吩咐了他幾句就出門去了。
治國長長舒了一口氣，一高興又打開手機，卻見麻將群裡異常冷清，他飛快地打上一行字：「兄弟們，我老婆說我一切正常，下午繼續戰鬥，如何？」群裡半天無人回音。過了好一會兒，戴強發上來一句：「兄弟，這病毒太厲害了，咱是不是都閉關修煉幾天再出山？我老婆說得有理，在這個特殊時期，我們還是宅在家裡比較好！」治國還想說幾句什麼，可群裡一片靜寂，再也沒人說話。他不甘心，發了幾個搞笑的小視頻，又發了一個紅包，可群裡一直靜悄悄的。
麻將群就這樣不知不覺解散了，治國安心在家當起了「後勤」，還不知不覺迷上了廚藝，從抖音上學燒的幾個菜非常見水平。這讓小麗非常開心，夫妻倆的感情日漸升溫。這天晚上，小麗趁治國洗澡的空當，偷偷給戴強老婆打了個電話，笑著小聲說：「聽你的建議，我在他那個口罩上用針管打了些胡椒粉進去，果然奏效了！」戴強老婆興奮地說：「哈，不出這狠招，降不住這幾個麻將癮頭這麼大的傢伙，我們的『家庭抗疫特別計劃』，成功了！」
不過畢竟紙包不住火，後來這事還是被治國窺破了，他起先為老婆的「無中生有計」感到很惱火，後來轉念一想，自己離開了麻將桌，不僅因此了解了新型冠狀病毒的超強危害性，而且感受到了妻子的愛，這不賺了嗎？想到這裡他笑了，並且開心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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