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形契約》原始劇本中,原本沒有影片中開頭白房間偉倫和生化人大衛這一段,但導演雷德利.斯科特一定要加上去!多年過去,這一段成為全片精華,信息量爆炸,從中窺探出生化人大衛的為人。
影片開頭的白房間閃回片段,我們沒有影片具體時間背景,白色房間簡約富有現代感,外面是絕美的大自然山川風景。
這裡老雷玩了一個小彩蛋,白色房間這場戲,是室內搭棚拍攝的,這窗外的風景,其實在《普羅米修斯》的開場有出現過。
這也算是來了一次和前作的呼應吧。
從偉倫發色來看,不像是2023年TED演出時那麼神採奕奕。
而根據偉倫工業的時間年表,大衛一代是在2025年誕生,在TED演講2年後,2年時間應該不會讓偉倫看起來年紀變化這麼大。
但也不應該是大衛8,大衛8是2078年研製出來,1990年出生的90後偉倫,那時已經88歲了,白房間的偉倫看上去也沒那麼老。
綜上所述,這一段回憶應該是期間偉倫比較滿意的一代大衛,之後按照這個機型繼續升級。
那麼《普羅米修斯》中的大衛,是不是白房間的這一代大衛呢。
在《契約》紀錄片中我們找到了答案,法鯊的訪談,直接稱呼他飾演大衛的角色叫大衛8,所以在《普羅米修斯》和《契約》中的大衛,是大衛第八代。
只是說,跟隨著偉倫的這位大衛8,一定是為偉倫量身定製的,有更高的權限,也有更隱藏的核心驅動力。
讓我們回到白房間開頭,以大衛的眼睛作開場,我們都知道老雷自我致敬了《銀翼殺手》開頭,用複製人羅伊的眼睛做了開場。
我們之前聊過偉倫的人設靈感,來源於羅伊,偉倫和羅伊一樣,不滿造物主設計的壽命,從而去找尋生命的答案。
而如今同樣以人類創造出來的大衛眼睛開場,大衛是永生的生化人,相較於羅伊甚至是偉倫,大衛有更多的時間,去探索宇宙和生命的答案。
白房間內的幾件藝術品,也讓我們疑惑偉倫對於大衛到底做了什麼?!讓我們先來讀懂這些藝術品,大家自然會有答案。
首先是卡洛.布加迪設計的王座椅,沒錯,就是大家理解的頂級跑車的布加迪,布加迪跑車的創始人埃託雷.布加迪的父親,就是卡洛.布加迪。
卡洛.布加迪是著名的義大利家具設計師,建築師,雕塑家。
他的家居設計並不能簡單歸納於任何一個設計流派,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之後人們認為布加迪的家具在當時並不現代,於是嘗試著給布加迪的設計創了一個流派,叫新藝術未來,但遭到了布加迪的反對,他認為自己的設計就是屬於自己的。
布加迪的奢侈家具,會選擇一些極為稀有的昂貴材料,比如象牙,珍珠母,駱駝皮,動物骨頭等作為原材料,當然這些在今天是不環保的。
但更應該值得注意的是,布加迪是嘗試把人類各層不同文明,和大自然,科學,動物等各種元素加以疊加重組,從而得到一件獨一無二,看起來反常規類似於外星文明的作品。
這種夢幻感,同樣在HR吉格的設計上能找到。
布加迪的家具給人的感覺,都充斥著神秘感,能量感,還有權力的象徵,尤其是影片中的王座椅,於1905年在米蘭設計製造,布加迪當時受到日本,摩爾和伊斯蘭,北非藝術等設計靈感。
這張王座椅的交融設計,其實也是大衛之後對有機生命體雜交實驗的暗示,充滿著無限的可能和想像力。
大衛一開場是坐在這個王座椅上醒來,意味著一個新生物種人工智慧的誕生,偉倫給予大衛足夠的重視和厚望。
但之後偉倫讓大衛起身,經過兩人一番交流之後,偉倫被大衛的生命靈魂拷問難倒,生化人永生,人類終會有一死,這種生命盡頭的無力感,讓偉倫做回王座椅,讓其大衛給他倒茶,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著人類的權力。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其實在不遠處靠牆的地方,還有一張的王座椅,注意這兩張王座椅並不是自成一對左右對稱,而是一模一樣。
這也意味著王座椅可以不僅視為權力的象徵,也可視為生命的創造者的王座。
白房間中央的王座椅大衛和偉倫都有坐過,偉倫創造了大衛,大衛之後也創造了別的生命,而靠牆那張王座椅,偉倫和大衛都沒有坐,而是放在他們的後面,這也代表了那張王座椅的歸屬者,是偉倫要找尋人類生命答案的創造者。
在中央王座椅旁邊,有一個極簡現代主義風格的茶几,這個茶几是由法國建築師艾琳.格雷Eileen Gray設計,這個茶几名字叫E1027。
E1027其實是格雷和她的長期合作搭檔和戀人Jean.badovici設計的一座別墅。
E1027也富含破解的趣味,E代表了Eileen,10代表第10個字母J,也就是格雷戀人Jean,2代表Boadovici,7代表Gray格雷。
在影片中,王座椅更多代表了神秘複雜和權力的象徵,茶几代表著設計的極簡的突破,兩者組合在一起,意味著偉倫創造生化人大衛的內在和外在。
大衛身穿簡潔的白色連體衣,不管妝容髮型,還是舉手投足,都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氣質(如E1027),但大衛的內心,卻充斥著猜不透的思想(如王座椅)。
我們再來看大衛身後的米開朗基羅的雕塑大衛,這也是大衛看了雕塑之後給自己取名為大衛。
雕塑大衛是文藝復興時期,米開朗基羅的傑作,文藝復興的思想基礎是人文浪漫主義,但文藝復興整個浪潮擴展的範圍,影響了中古時代教育的變革,其中包括但不限於人體結構,化學,天文技術和科學知識,藝術的追求等等。
文藝復興發源於義大利,文藝復興就是用意語「重新」和「出生」組合而成的,大衛雕塑是文藝復興的代表作,這裡也暗示了生化人大衛的誕生,對人類文明發展有著變革的意義。
此外,雕塑大衛本身,也和生化人大衛使命息息相關,雕塑中的大衛,是聖經中的猶太英雄大衛王,耶西最小的兒子,有「被愛的」,「蒙愛者」之意。
生化人大衛甦醒時,偉倫深情充滿愛意的對大衛說,你是我的兒子。而且在《普羅米修斯》中偉倫對大衛的重視,一再強調大衛是他兒子,都說明大衛被父親偉倫恩寵和讚賞著。
雕塑中的大衛面色堅毅,米開朗基羅描繪的是出徵戰鬥前的大衛,也預示了生化人大衛會之後會隨著偉倫,去出徵探索人類生命的奧秘。
同樣來自文藝復興時期,牆上那幅《耶穌降生》,出自皮耶羅.德拉.佛朗切斯卡。
關於《耶穌降生》的大師畫作非常多,這宗教的含義很明顯了,其寓意就在於耶穌降生,給人類希望,帶給罪惡的世界救贖。
耶穌的環節在前面《普羅米修斯》已經聊的比較透徹了,在這裡我們看到耶穌相關的油畫也不意外。
不過值得聊的是,是為何選皮耶羅.德拉.佛朗切斯卡這位畫家,是因為佛朗切斯卡除了畫作,還撰寫了大量數學和透視法的文章,精準的線性透視法是他作品的特點,而且他的作品背景刻畫十分細緻,光線清晰,空間距離感適當。
這些都無形中暗示了大衛影片後面手繪的功底。
同樣的,大衛用施坦威鋼琴,也代表著音樂方面的才能。
綜合上面來看這些藝術品和背後的故事含義,繪畫,音樂,設計等,都代表著人類不同時期的不同領域的造詣巔峰,而生化人大衛,則代表著人類科技和生命的變革。
偉倫把大衛和這些藝術品擺在一起,也象徵了偉倫覺得大衛能和這些瑰寶藝術品的大師比肩。
接下來我們來看看偉倫和大衛的對話內容。
偉倫讓大衛去彈首曲子,偉倫選了理察.華格納,但曲目由大衛自己選。
之後大衛選擇演奏了華格納的《眾神進入英靈殿》(瓦爾哈拉),注意這裡是大衛自己選的曲目,不是偉倫。
《眾神進入英靈殿》出自華格納的名作歌劇《尼伯龍根指環》中的第一章《萊茵的黃金》中的段落。
該歌劇一共分為四大章節,第一章是《萊茵的黃金》,第二章是《女武神》,第三章是《齊格弗裡德》,第四章是《諸神的黃昏》。
這整套歌劇對後世影響深遠,一些經典曲目也不少出現在影視作品中。
老雷選用《眾神進入英靈殿》,出現在了開頭和結尾,肯定有其深意。
《萊茵的黃金》全章節的故事,非常簡單概述,就是虛榮的眾神之王沃坦和妻子弗裡卡,為了儘快完成瓦爾哈拉宮殿,於是和巨人有了契約,答應建好宮殿會把女神芙瑞雅送給巨人。
等到巨人很快建好宮殿後,巨人帶走芙瑞雅,沃坦他們就有些反悔了,因為芙瑞雅代表的是青春和美,沒有芙瑞雅在身邊,眾神們開始迅速老去。
最後,眾神不得不用送出巨人更動心的戒指,換回能永葆青春的芙瑞雅,然後通過彩虹之橋,眾神走向聖靈殿(瓦爾哈拉)。
契約,永葆青春,反悔,虛榮等字眼,都和影片中人類和工程師,有著密切的聯繫。
偉倫期間還提到,鋼琴演奏版本還是太單薄,達不到恢弘氣勢,其暗示了新紀元(宮殿)還沒達成,契約才剛開始,等到結尾,大衛播放了交響樂版本的《眾神進入英靈殿》,搭配著大衛吐出的抱臉蟲和他大步巡視休眠的人類。大衛就像自封的新神明,替代舊神(工程師和人類),大步走入英靈殿。
其實大衛這些潛藏的令人不安的危機意識,偉倫在白房間時早已意會到了。
大衛在彈奏了一段之後,直接和偉倫說出,你會死而我會永生這種話,就已經能讓人感覺大衛對於生命,對於人類這個物種的傲慢和輕視。
之後偉倫命令大衛倒茶,值得注意的是偉倫居然喊了兩次,第一次大衛並沒有任何反應,第二次才執行了「命令」。
這對於人工智慧的大衛來說,是不可思議的,這也側面說明偉倫當時,已經給了足夠強的自我意識給到大衛。
這一細微的違抗「指令」,就已經表明了大衛對人類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其實偉倫在當時也肯定看得出來,但出於偉倫需要自由度夠高的大衛,才能協助和偉倫一起,去尋找解鎖人類生命起源的密碼。
這讓我想到在《普羅米修斯》中,大衛最後跟隨偉倫出徵時,肖恩有對大衛說到,如果偉倫死了,沒人幫你編程你會變得如何。
大衛說,我想我就自由了。之後大衛還說道,誰不是盼望著自己父母死去呢?
這段對話內容,如果沒有白房間開場這段結合理解,無論怎麼解讀都是不太全面的。
所以結合起來,就是偉倫當初給予了大衛高度的自由意識,因此大衛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機器人三定律,總是能說出一些讓人脊背發涼不安的話語。但或許出於偉倫後臺的程序的控制,讓大衛還是必須聽命於偉倫的指令。
所以偉倫死掉後,大衛真的自由了。
綜合以上全部的解析,讓我們回到關於白房間最初提到的問題,偉倫對大衛做了什麼。
結合白房間這些藝術品,從文藝復興到20世紀設計新浪潮,從繪畫到雕塑再到音樂,這些都圍繞著一個核心,就是創造和變革。
所以偉倫也同樣創造了一個足以改變世界的作品,那就是創造了自我思想(大衛),我們可以這麼理解,白房間這一代的大衛,是終於可以自主思考,並有獨立自由意識的大衛。
同時白房間這場戲,也很好的銜接了《普羅米修斯》和《契約》,讓我們更深入洞察了大衛的人格,大衛是那種帶有浪漫人文主義,多愁善感略帶陰鬱,孤獨又缺乏認同感,並暗藏著自戀自負的創造型藝術家。
尤其是在《異形契約》中,大衛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人設。
如果把這些性格特徵變成核心程序,那麼偉倫應該就是用這樣的編程,來作為大衛的思想基石。
有別於《西部世界》的接待員,接待員是每個人都有一段背景故事,這樣可以讓人工智慧更像人,而大衛則更為直接,用人類能思考創造的原始動力,作為人工智慧的驅動力。
所以從創作的角度來看,偉倫自認為把不同時期人類的創造力,綜合疊加形成了如今大衛的思想,大衛或許能在人類永生問題上,破解出答案,就像白房間的這幾件藝術品,都是突破當時創造思想的界限,創造出來的新興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