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Pat Long 神經現實 來自專輯深度 | Deep-diving
失靈的記憶系統
數年前一個乏味的下午,我經歷了一件非同尋常的事。
我當時在倫敦東部公園裡的一棵大樹下躺著,那裡人頭攢動。但剎那間我感到一陣眩暈,緊接著我便被一陣強烈的熟悉感淹沒了。
身邊的人們都消失了,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塊花呢格紋的野餐毯上,並被包圍在金色的麥田之間。這記憶細緻豐滿,我甚至能聽見麥穗隨著微風搖曳的聲音。我還能感到陽光溫暖著我的後脖頸,而鳥兒在我頭頂上浮動盤旋。
這是一個愉快而又極其生動的回憶。但問題在於,這事實上從來沒有發生過。我體驗到的是很常見的心智錯覺——既視感——的一個極端形式。
我們視記憶為神聖之物。西方哲學最本質的學說之一是亞里斯多德建立的,他認為新生兒就像一本空白的帳本,隨著嬰兒的成長,他的知識和閱歷逐漸增加,這帳本也被漸漸填滿。
無論是學會如何繫鞋帶還是第一天上學,記憶組成了我們的自傳地圖,幫助我們錨定在當下。老電視裡的順口溜廣告歌,歷屆首相的名字,抑或笑話裡的雙關語,這些記憶都構成了我們每個人的個體身份。
大多數時候,記憶系統都在我們每天忙忙碌碌的背景中安靜地運轉。我們把它的高效視為理所當然。直到有一天,它失靈了。
在過去五年裡,因為我右腦中像檸檬那麼大的腫瘤的生長一直到最後的移除,我一直掙扎在癲癇發作的痛苦當中。在確診之前,我看起來非常健康:我三十幾歲,並且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症狀。直到某一天下午,我在廚房地板上醒過來,兩眼發黑。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癲癇發作。
癲癇,或者驚厥,發生在大腦意外的放電之後。在之前通常有一個先兆——一個最多持續幾分鐘的小小的前震,然後主事件才會開始。先兆的性質有很大的個體差異:在癲癇開始發作的時候,有些人會體驗到通感,極度的快感,甚至性高潮。但我的經歷聽起來就平平無奇了——我出現了突然的視角轉換、心跳加快、焦慮以及偶爾的幻聽。
- © John Gribben at Kiosk(mosaic)-
奇妙的既視感
英國神經病學家先驅約翰·休林斯·傑克遜(John Hughlings Jackson)是第一個定義癲癇先兆的人。他在1898年觀察到先兆的特徵通常包括栩栩如生的記憶樣幻覺,經常伴隨著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個病人告訴他說:「如同舊景重現一樣」,另一個病人補充道:「我感覺我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至今,我的癲癇先兆的最大特點是,在過去某一刻經歷過現在的強烈感覺,即使我從來沒有真的經歷過。在我最嚴重的一次癲癇發作以及之後的一周,這種預知的感覺變得無處不在,我時時刻刻都要努力分辨這到底是過去的經歷還是夢境,是記憶還是幻覺還是我想像的產物而已。
我記得在癲癇發作之前的既視感是無規律地發生的,現在無論是否癲癇發作,我每天都會經歷近十次不同程度的既視感。除了它們經常持續一拍心跳的時間便消失以外,我找不到任何規律能符合這些幻覺的發作時間,或觸發原因。
目前全球有五千萬癲癇患者,其中很多人都會經歷長期的記憶衰退和精神問題。而我也忍不住擔心我的這些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的經歷會不會最終導致一種躁狂。我只是希望通過嘗試了解既視感,我能確保自己不會在從那個「詭異的世界」回歸現實的道路中迷失。
在《第二十二條軍規》裡,約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形容這種既視感是「一種奇怪神秘的感覺,就像在之前某一時刻或上輩子曾經歷過完全相同的情境一樣」。彼得·庫克( Peter Cook)用他特有的方式在一本雜誌上說:「我們每個人總會在人生某個時間產生既視感,就像之前發生過一樣,真的完完全全發生過,我保證之前發生過。」
Déjà vu(似曾相識)來自於法語,表示已經看見過。它是一大類相關的記憶瞬間扭曲情況的一種。來自50個不同調查的研究指出:大概有三分之二的健康群體都在人生的某一個時刻有過既視感。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種感覺都被當成是有點神奇的認知錯覺而置之不理了。
雖然既視感是自發產生並且轉瞬即逝的,似曾經歷感(déjà vécu)卻會給人帶來大得多的困擾。不同於前者,似曾經歷感是感覺整個一系列的事件都曾經歷過。此外,不像既視感,它不僅缺乏令人驚嘆的方面,還沒有會瞬間消失的特徵。
既視感一個定義性的特徵在於人們可以分辨那不是真的。當出現既視感的時候,大腦會進行某種意義上的知覺檢查——搜尋之前經歷過的客觀證據然後判斷既視感其實是個錯覺。但在似曾經歷感的情況下,患者已經完全丟失了這種核查能力。
研究似曾感的著名專家之一克裡斯·穆林(Chris Moulin)教授描述了他在英國巴斯的記憶診所工作時遇到的一個病人:在2000年,他接收了一個家庭醫生轉診來的80歲患者。患者被稱為AKP,曾是一名工程師。因為痴呆症導致的腦細胞逐漸死亡,AKP現在遭受著無休止的似曾相識感,也就是似曾經歷感。
穆林如今在法國格勒諾布爾的心理神經認知實驗室工作,他回憶說,AKP宣稱放棄看電視或讀報紙了,因為反正他知道要發生什麼。AKP的妻子也說她丈夫感覺這輩子什麼都經歷過了。他不願意去診所,因為他『去過了』(即使事實上他沒去過)。在他第一次遇到穆林的時候,AKP堅稱他能描述出他們之前見面時的具體細節。
AKP還是保有一點自我意識的。穆林說:「當AKP的妻子問他,他既然從來沒看過電視、怎麼會知道電視裡會發生什麼的時候,AKP回答:『我怎麼知道,我有記憶問題嘛。』」
那天在公園裡,當一個急救人員開始使勁兒晃我的肩膀的時候,我看到的關於野餐毯和麥田的幻象才消失了。雖然這些記憶都是幻覺,我仍然感覺它們和來自現實的記憶一樣真切。穆林把這種似曾相識感都歸於似曾感經驗的一類。在似曾感經歷裡,不知怎麼的畫面被賦予了現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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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為是熟悉感引發了既視感,」他說,「與其說是覺得某種事物有種『過去』的感覺,不如說是因為它帶著一種現象學的特徵浮現在腦海裡,所以看起來像是一種真實的回憶。」
穆林的其他患者表現出了認知科學家稱為「疾病感缺失」的傾向,他們要麼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況,要麼不能立即分清楚記憶和幻想。「我跟一個女患者談過話,她說她的既視感非常強烈,幻覺完全就像是真實的記憶一樣。」穆林告訴我,「她經歷的某些既視感還挺棒的,比如說她感覺她記得自己坐直升機。這些記憶幻覺對於她很難克服,因為她需要花很長時間搞清楚這些事到底有沒有真的發生過。」
遇到AKP之後,穆林才開始對既視感的病因以及主觀感覺是如何幹預每天的記憶過程感興趣。他發現描述既視感起因的可靠文獻非常匱乏,於是,為了探索健康大腦中的既視感以及既視感對意識工作的意義 ,他和利茲大學心理科學語言記憶實驗室的同事們開始研究癲癇患者和有其他嚴重記憶缺陷的患者。
然而他們馬上就面臨著一個棘手的問題:因為既視感的體驗如此短暫,幾乎不可能在臨床實驗的場景中被重現出來。因此這些科學家當時的工作近乎是水中撈月。
埃米爾·布瓦克(Émile Boirac)是19世紀的一名通靈和超自然現象的研究者,他對典型的維多利亞時代的先知現象尤其感興趣。在1876年,他給一本法國哲學雜誌寫信,描述了他到達一個新的城市卻感覺曾經拜訪過的經歷。是布瓦克發明了既視感這個短語。他覺得既視感是由心智的回聲或漣漪引起的:既這些新鮮的經歷僅僅是使他回憶起了之前已經忘卻的記憶。
這個理論直到現在也並非毫無道理,但接下來的一些解釋既視感的嘗試卻變得越來越離譜了。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因為在1901年出版的那本《日常生活的精神病理學》(The Psychopathology of Everyday Life)中探討了弗洛伊德式口誤的本質(潛意識的想法)而為人熟知。除此以外,這本書還討論了其他一些回憶過程的缺陷。這本書記錄了一名女病人的似曾相識經歷,當她第一次進到她的朋友家時,她就感覺之前來過了並且聲稱她不用逛一逛就知道她會遍歷哪些房間。
弗洛伊德的病人所經歷的走遍房間的錯覺如今會被特定的描述為似曾拜訪,既已經拜訪過。他把這種感覺歸結於病人被壓抑的幻想的一種呈現,且只有在遇到與其無意識的欲望相似的境遇時,這種幻想才會浮現出來。
這個理論同樣沒有被完全反駁。雖然弗洛伊德一如往常地進一步提示說既視感可以追溯到人們對母親子宮的迷戀,他寫道,它是唯一的一個「一個人可以堅定地說他曾去過」的地方。
廣為接受的一個對既視感的定義是南非神經精神病學家弗農·內佩在1983年所闡述的,即「任何對當前的經歷萌生的主觀、不恰當的熟悉印象,卻又不能成功定位到模糊的過去經歷的(都屬於既視感)」。他還分別鑑定了似曾感的20種不同形式。並非所有形式都和視覺經歷有關:克裡斯穆林的其中一個患者就是一個天生的盲人,但他仍然表示經歷過既視感;並且內佩對既視感的定義也包含了似曾感覺(déjà senti)和似曾聽過(déjà entendu)。
弗洛伊德將既視感診斷為一個單純的心理現象——而非源於神經系統的錯誤——從而對既視感的闡述及研究產生了消極的影響,將它們引向了荒謬的神秘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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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一項蓋洛普民意測驗(Gallup poll)將與既視感有關的問題與佔星學、超自然現象和鬼魂的問題放在了一起。許多人就此認為既視感並不是一種日常的認知體驗,各種怪人和瘋子也聲稱它是超感官知覺、外星人綁架、精神力或前世存在的無可爭議的證據。
對我來說,對最後一個對既視感的解釋感到懷疑並不是件難事,但是這些邊緣化的理論證明了既視感幾乎沒有受到主流科學的關注。直到現在,在艾米莉·布瓦科(Émile Boirac)創造這個短語幾乎150年之後,才有像克裡斯·穆林這樣的研究者開始了解到底是什麼導致了被神經科學家裡德·蒙塔古(Read Montague)稱作「溼了的電腦」這樣的大腦中的系統錯誤。
海馬體是個看上去很漂亮的東西。哺乳動物的大腦有著兩個海馬體結構,它們對稱地位於大腦底部。「海馬體」一詞來源於希臘語的海馬,因海馬體的結構與海馬長長的鼻子纏繞在自己精緻的尾巴的樣子有著相似之處。直到在過去的四十年中,我們才剛剛開始了解這種精巧的結構是做什麼的。
科學家曾經認為記憶被整齊地排列在一個地方,就像歸檔在案的文件一樣。這個共識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早期,被認知科學家恩德爾·託爾文(Endel Tulving)教授推翻了。他提出的理論是,記憶可以分為兩類。
被託爾文稱作「語義記憶」的是一些和人格無關的基本事實,它們獨立於個人經歷。同時,「情景記憶」則是由人生事件或經歷組成的。「自然歷史博物館位於倫敦」這一事實屬於語義記憶,而「我曾在11歲時跟隨學校旅行參觀過那裡」則屬於情景記憶。
得益於神經影像學的進步,託爾文發現,情景記憶是在大腦的不同位置以小塊信息的形式產生,然後被重新組合成的一個連貫整體。他覺得這個過程恰似重新經歷一遍這些情景記憶。「回憶的過程,」他在1983年說,「是精神上的時間旅行,有點像重新體會一遍過去發生的事情。」
海馬體及其周邊區域產生了許多記憶信號,這代表海馬體是大腦的圖書管理員,負責接收已經被顳葉處理過的信息,隨後再將它們分類、索引並歸檔成情景記憶。就像圖書管理員可能根據類別或作者將書分類一樣,海馬體將記憶按照它們之間的共同特徵分類。它可能會根據類比或熟悉程度分類,比如說將所有關於參觀不同博物館的記憶歸於一處。這些共同之處隨後被用來將情景記憶的組成部分連接起來,以便將來檢索。
有既視感經歷的癲癇患者腦中的發病區域常常與記憶相關,這並不是巧合。顳葉癲癇對情景記憶的影響比其對語義記憶的影響更大這一點也並不令人意外。我自己的癲癇在顳葉發作,這個區域位於耳後的大腦皮層,主要負責處理傳入的感官信息。
艾倫·S·布朗教授(Alan S Brown)在《既視感體驗》(The Déjà Vu Experience)一書中為既視感提供了30種不同的解釋。他表示,其中的任意一種情況的發生都可能足以導致一個人經歷既視感。除了像癲癇這樣的生物功能障礙之外,布朗寫道,壓力或疲勞也會導致既視感。
我的既視感體驗開始於我接受大腦手術後漫長的恢復期。那時,我幾乎天天宅在家裡,在各種半清醒狀態下進進出出,也就是在服用阿片類藥物、睡覺和看老電影之間反覆。接受過多的感官信息或者太過放鬆以至於昏昏沉沉,這些恢復期的朦朧狀態或許讓我更容易受既視感的影響。不過我的情況顯然不同尋常。
既視感的相關研究
布朗同時是分裂知覺理論(divided perception theory)的支持者。分裂知覺於20世紀30年代被愛德華·布拉德福德·蒂奇納博士(Edward Bradford Titchener)所提出,指的是大腦對周圍環境不夠注意的時候。蒂奇納舉例,這就好比一個人正在穿過繁華的街道時,卻被商店櫥窗所分散了注意力一樣。「當你過馬路的時候,」他寫道,「你會覺得:『為什麼,我剛剛穿過了那條路』;你的神經系統將單一的經歷裡分成了兩個階段,而後一個階段被視作前一個的重複。」
在上個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這個理論作為一個引起既視感的合理解釋被接受。另一個常見的解釋由一名在波士頓退伍軍人醫院工作的醫生提出。1963年,羅伯特·艾弗隆(Robert Efron)指出,既視感可能是因為一種處理錯誤造成的:他相信,大腦通過顳葉來同化發生過的事情,並為其標記時間,這樣就能知道它們什麼時候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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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弗隆認為,既視感就是因為看見事情發生和為其標記時間之間有著滯後:如果在這個過程上花了太多時間,大腦就會覺得這件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不過艾倫·布朗和克裡斯·穆林都認為,更有可能導致既視感的原因,其實是海馬體標記記憶的方式是根據記憶的熟悉程度交叉引用。
「我覺得,是大腦負責評估記憶熟悉程度的區域的自發活動誘發了每次癲癇發作時伴隨著的既視感,」布朗說,「應該是海馬體周圍的區域,特別是在大腦的右側。」我腦子裡檸檬形狀的空洞恰恰就是在那個位置。
在杜克大學心理和神經科學系,艾倫·布朗(Alan Brown)和伊莉莎白·馬爾什(Elizabeth Marsh)設計了一個實驗來測試布朗的理論,即海馬體在分類記憶時發生的錯誤導致了既視感。在這個實驗的開始,馬爾什和布朗將各自校園裡各種地點的照片——宿舍、圖書館、教室——簡要地展示給在他們學校的學生們(他們都來自杜克大學以及位於達拉斯的南方衛理公會大學)。
一星期後,同樣的照片仍舊會被展示給學生們,但這時全新的照片會夾雜在裡面。當他們被問起是否去過這些照片裡的地點時,即使這些照片來自對方學校,一部分學生也回答道他們去過這些地方。因為許多大學校園裡的建築看上去一模一樣,所以布朗和馬爾什得出了結論:區區一個在圖片或經歷中的元素就足以讓大腦喚起熟悉的回憶。
2006年,克裡斯·穆林和他在利茲大學的同事阿基拉·奧康納博士(Akira O』Conner)已經在實驗室條件下重新製造出了既視感。他們通過探索大腦記錄一段經歷並檢查是否有相同經歷曾經發生過的過程,來找到更多關於記憶喚起的機制。
穆林表示,既視感是由「一瞬間對熟悉感的過度解讀引起的」,這種情況出現於在恐慌或壓力中,或者會觸發其他的感覺。「你的大腦裡有這麼一塊非常興奮的區域,它不停地掃描周圍環境,只為找到熟悉之處,」他說,「當有些東西似曾相識時,後續會有一些其他的信息來告訴你:『這並不是熟悉的。』」
穆林總結道,大腦喚起記憶的過程是一種譜系,這個譜系的一端是成功理解視覺記憶,而另一端則是完整的似曾經歷感。既視感就在這譜系中的一處——它雖然不像似曾經歷感這麼嚴重,但也絕不是大腦正常運作時的產物。
穆林也表示,調節記憶過程的機制存在於顳葉某處。一旦這個地方出現了問題——就像我的顳葉癲癇一樣——患者從此就會沒有退路並無從知曉他們看到的其實從未發生過。這樣,他們就被永遠地困在了記憶的莫比烏斯環之中。
但是,為什麼健康人群也會經歷既視感呢?
布朗表示,一個健康的人一年裡最多經歷幾次既視感,不過環境因素卻能刺激它發生。「人們一般在室內的時候經歷既視感,」他說,「一般是在他們做休閒活動或放鬆的時候,還有就是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疲勞或壓力往往伴隨著幻覺。」他說,既視感體驗相對短暫(一般持續10-30秒),並且相比於早晨和工作日,它在傍晚和周末發生得更頻繁。
有些研究者稱,回憶夢境的能力和經歷既視感的可能性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繫。在論文中,布朗表示,儘管男性與女性都會經歷既視感,但是這在年輕人中更為常見。他們常常旅行,收入較高,並且有著更加傾向於自由主義的政治和社會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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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有一些似乎說得通的解釋,」他對我說,「旅行得越多的人越有可能遇到一個有著奇怪的熟悉感的環境。觀念更開放的人更有可能承認他們經歷過不同尋常的精神體驗,並且他們願意弄清楚為什麼會這樣。而觀念保守的人會更避免承認他們經歷過奇怪的精神事件,因為這可能是一個他們看上去不穩定的標誌。」
「年齡問題是個謎題,因為回憶通常在我們越變越老的同時開始變得奇怪。這反過來是行不通的。我猜,年輕人對他們的經歷有著更開放的觀念,這樣也更有可能接觸不尋常的精神體驗。」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來自紐約的本科生莫頓·利茲(Morton Leeds)開展了最初的關於既視感的全面研究。利茲將他頻繁的既視感經歷極其詳盡地記錄在一本日記上。歷時一年,日記中有著144段記錄。對於其中之一,他寫道,「它過於強烈幾乎使我噁心」。
在最近的一次發作之後,我又一次經歷了既視感。它給我帶來的打擊並不是身體上的,但它導致了一種心靈上的痛苦,這種痛苦轉化成身體上的病態。夢裡的場景擾亂了正常的思緒、仿佛已經經歷過的對話,就連平常如泡茶或讀報紙頭條這樣的事情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偶爾,我感覺就像在翻看一本相冊,裡面除了無窮無盡複製的同一張照片之外,什麼都沒有。
其中有些感覺相對其他的更容易被忽略。我們與既視感因何而起的答案靠得越近,困擾我長久的那些既視感的解決方法也就越明晰,特別是那些難以忍受的經歷。
寫完這篇文章的前夜,我又發作了一次癲癇。顯然,我一直想著截稿的事,因為我突然深刻地記著我坐下來寫了這些結語。第二天,當我足夠冷靜的時候,我企圖去讀一遍寫完的文章。然而,除了空白頁什麼都沒有。又是一次幻覺。而現在,我確實在打下這篇文章的最後一段。那就讓我借用這個著名的病句來結束吧——好像再次似曾相識(like déjà vu all over again)。
作者:Pat Long | 封面:Leonardo Santamaria
譯者:夏明明、NZ | 審校:Soda Soda
排版:平原
原文:
https://mosaicscience.com/story/my-deja-vu-so-extreme-i-cant-tell-whats-real-any-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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