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平時的習慣,每周末喬巧都要回家和她哥吃一頓飯,今天卻不想回去,非要和我呆在一起。這一舉動,讓我想起了一個俗不可耐的問題:章雨如果我和你哥都掉河裡了,你先救誰?章雨喬巧說:章雨我哥沒你笨,不會掉河裡的。章雨章雨我也沒那麼笨,我是說如果,假設我們倆一不留神,腳下一滑,都掉進去了。章雨我說。章雨當然是你了唄。章雨喬巧說。聽得我洋洋自得,她又說:章雨因為我哥會遊泳。章雨章雨好像我不會遊泳似的。章雨我說,章雨假設我們掉進的是汪洋大海,浩瀚無垠,不要說你哥,就是張健也遊不到岸邊。章雨喬巧說:章雨張健都遊不到盡頭,我更不可能了,自身還難保呢,舍己也救不了人。再說了,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別問這麼庸俗的問題好不好。章雨喬巧覺得庸俗就好,

真怕哪天她會問我:章雨如果她和章雨同時掉下去,我會先救誰。章雨我說:章雨你不回去吃飯,不給你哥打個電話啊。章雨喬巧說:章雨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章雨我說:章雨就怕咱倆纏綿的時候,你哥突然來電,影響情緒。章雨喬巧說:章雨那我現在就關機。章雨說著掏出手機就要按,這時候來了一個電話,喬巧看著來電顯示說,章雨我哥的,再晚一秒就打不進來了。章雨喬巧接通電話:章雨哥剛下課我正好也不想回去不幹嗎,在學校看書嗯,就這樣。章雨然後掛了電話,對我說,章雨他有事兒,說太忙,沒時間回家。章雨我說:章雨是不是忙著給你找嫂子呢。章雨喬巧說:章雨但願如此,以後我可解放了。章雨進了書店,一看到眼前琳琅滿目的考研書籍我就肝膽俱顫,什麼《考研政治題》,《考研英語天衝刺》在題目數量和時間上對我進行了一番視覺轟炸,看得我頭昏腦脹,望而卻步,趕緊退了出來,在門口等喬巧。我觀察著過往的路人,發現不同的人,走路的特點也不同。正處於花季的女孩們在大庭廣眾之下,走起路來都有些裝腔作勢,通俗地說就是,都有點兒拿著的勁兒因為她們年輕,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大家都往自己這兒看大街上雖然沒有音樂,她們走起來卻總讓你感覺到音樂的存在,兩條腿不是簡單的前後擺動,上下也有幅度,腳落地的時候像把菜刀往下剁,節奏感很強,有點兒模特步的意思。而到了黑燈瞎火渺無人煙的地方,這股勁兒便洩了,就像那些時尚明星們在家不用化妝露出憔悴的真面目一樣。而中老年婦女就不一樣,趿拉著鞋,腳離地不超過三公分,反正不是什麼好鞋,三十塊錢一雙,磨破了就再換新的;貓著個腰,也想腰杆挺得筆直,可因為長身體的時候趕上了自然災害,成年後又不注意補鈣,

所以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形狀一點兒一點兒由感嘆號變成了問號,再過幾年就該往句號方向發展了。她們身上也肩負著眾人的目光,開車的司機離老遠看見她們就減速,儘量躲著走,生怕蹭著惹一身麻煩,她們要是摔一個跟頭,那可不得了,要麼別讓她爬起來,爬起來就不依不饒;老頭的眼睛也盯在她們身上,跟個星探似的,看哪個有發展潛力,秧歌隊正缺人,需要新生力量的加入,但因為老眼昏花,往往看走眼,經常把走路順拐的老太太拉進隊伍,扭起秧歌來,總讓打鼓的老頭以為自己的鼓點錯了。男人則無論年齡大小,都擺腿頻率飛快,健步如飛,意思是告訴眾人:我忙著呢。少年男子多是著急去見女朋友去,晚了又是一通數落;中年男子是忙著籤合同去,好幾百萬的訂單等著呢;老年男子則是趕緊去搶購大白菜,聽說這車便宜,四毛五一斤,買兩百返二十。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從遠處走來的姑娘身上,她走路的姿勢似曾相識,定睛瞧了瞧,她燙著一頭卷花長發,戴著墨鏡,衣著光鮮,一看就價格不菲。可能是某個女明星,走路的姿勢我在熒幕上見過,所以覺得熟悉。我已經過了盲目崇拜的年紀,如果放在十年前,說不定會拿著日記本去找她籤名,而現在我能做到的,就是冷眼旁觀。她不停地回頭張望,好像正準備打車,可是沒有空車,只好邊往前走邊回頭看,樣子很急。她走到距離我不遠處,走累了,站在路邊等待空車。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我聽到鈴聲後的表現用小學生作文裡經常出現的語句來形容就是激動得跳了起來,

幸好沒有房頂,要不就磕到腦袋了竟然是我曾經寫給章雨的一首歌!你的眼睛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每次面對它都讓我無法平靜它是黑夜裡閃亮的星星是我不倦守候的黎明你的眼睛流淌一滴鹹鹹的淚水我嘗到了它裡面苦澀的滋味它為什麼會這樣傷悲我要讓它變得甘美除了章雨,誰還會知道這個旋律呢!我的第一反應是,歌曲被人剽竊了,還流傳到網上做成手機鈴聲,最近類似的事情屢屢發生。我認為考試的抄襲無關緊要,至少沒有侵害第三者利益,大不了把自己坑了,知識沒學會,學費白交了,而剽竊他人作品,就是道德敗壞,好比偷了別人的孩子,換了身衣服,愣讓孩子隨自己的姓。但是這首歌我只錄了一盤磁帶還給了章雨,難道她就是章雨?!我又仔細觀察了她,她背衝我,站在路邊招手打車,雖然衣著和髮式都已改變,但這個背影和我最後一次在機場見到的章雨的背影仍有吻合之處,我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了。章雨章雨!章雨我叫了一聲。如果她沒有回頭的話,我會再喊一聲,如果仍不回頭,那麼我再喊第三聲,依然不回頭的話,我就走過去一試真假。但是第一聲剛喊完,她就回過頭向我這邊看了過來。我不再說話,
盯著她看。她也沒有言語,盯著我看。良久,她摘掉墨鏡,露出我再熟悉不過的臉龐果然是章雨!我跑過去,上下打量。章雨是你!章雨章雨竭力保持的平靜中流露著驚訝。章雨什麼時候回來的?章雨我問。章雨昨天晚上。章雨章雨說。我問:章雨回來待多久?章雨章雨說:章雨幾個月,主要是和一家公司談些業務,完了還得回去。章雨正說著,電話響了,章雨接聽:章雨餵馬上過去,正在打車,不太好打別客氣,不用了,我還是自己過去吧好的,一會兒見。章雨然後掛了電話說:章雨我得趕緊走了,客戶已經到了,老闆很重視這筆生意。章雨章雨幾點談完,我去找你。章雨我說。章雨不知道,也許會晚一些。章雨章雨說。章雨你的電話換了嗎?章雨我問。章雨沒有,還是原來那個號碼。章雨章雨說。章雨那我明天給你打電話。章雨我說。章雨明天我要去使館驗護照,等完事兒了給你打電話吧。
章雨章雨說。這時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章雨說:章雨我先走了,再見!章雨章雨再見!章雨我衝章雨揮揮手,計程車開走了。我望著她遠去的方向發呆。章雨看什麼呢?章雨喬巧走過來嚇我一跳,朝我眺望的方向看去,章雨又被哪個漂亮姑娘迷住了?章雨章雨沒誰,就是脖子難受,抻抻。章雨我回過頭說。喬巧說:章雨書我就買了一本,咱倆一塊兒看就行了,這破玩意兒買兩本不值。章雨然後拉上我的手說,章雨走吧,吃飯去。章雨晚上回到宿舍,我把白天遇見章雨的事情告訴楊陽、張超凡和齊思新,他們都已知道我和喬巧的事情。張超凡代表眾人送了我一句話:章雨這回你不必再因為生活空虛和無所事事而大傷腦筋了。章雨我說:章雨你們丫的太不仗義了,不幫哥們兒想想辦法,卻說這種風涼話。
章雨齊思新說:章雨要是你有個雙胞胎兄弟就好了,你倆一個對付章雨,一個應付喬巧。章雨我說:章雨這不是扯淡嘛,就我一個我媽還嫌多呢。再說了,現在讓她生也來不及了。章雨楊陽說:章雨那就克隆,把你的頭皮切下來一塊,放在試管裡,幾個小時就克完了。章雨我說:章雨克隆出來的也得從嗷嗷待哺牙牙學語開始,總不能一下就二十五歲吧,長到我這麼大,天天吃催熟劑的話至少也得十幾年。到那個時候,章雨和喬巧都成大媽了。章雨張超凡說:章雨勸你還是不要腳踩兩隻船,最好忍痛割愛。章雨我說:章雨我也正是此意,可是怎麼對被捨棄的一個開口呢。
章雨齊思新說:章雨打算捨棄哪個?章雨我說:章雨兩害相權取其輕,我和喬巧剛剛開始,情感的大廈距離竣工還有待時日,才處於挖地基階段,應該填把土就能把坑給埋上。章雨楊陽說:章雨你確信章雨會和你破鏡重圓嗎?當心雞飛蛋打,兩手空空。章雨第二天下午,我在度日如年中終於等來章雨的電話,她問我:章雨你在哪兒?章雨我說:章雨在學校,準備考研,最近住在楊陽的宿舍。章雨章雨我去找你。章雨章雨說。章雨好!我等你!章雨我放下電話手舞足蹈,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冷靜下來後,想起此刻最應該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洗臉。洗臉的時候,涼水讓我很清醒地做出一個決定:如果章雨答應同我重新開始,我明天就向喬巧攤牌。我在學校門口等候章雨,站立不安,望眼欲穿,不停地仰頭張望,都快落下頸椎病。終於她一身白領的裝扮出現在我面前。章雨去吃飯吧。章雨我建議。一天漫長的等待,我滴水未進,粒米未沾,毫無食慾,現在章雨等來了,肚子也向我提出強烈的進食要求。我和章雨來到第一次吃飯的那家飯館。章雨坐那兒吧。章雨章雨指著第一次坐過的那張桌子說。章雨你沒怎麼變,還是老樣子。章雨章雨坐下後說。我說:章雨你變了不少,昨天在街上第一眼都沒認出你來。章雨章雨這是我的名片。章雨章雨遞給我說。我接過一看,章雨已經當上項目主管,所涉及業務,我聞所未聞。這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距離無限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