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諂諛」呢?莊子給諂諛下了定義,解釋得清清楚楚,他說:「希意導言謂之諂,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希意導言,是說迎合著別人的心意來說話,也就是說逢迎拍馬,順情說話,這就是「謅」。不擇是非而言,那就是不管對錯,不論是非,只揀對方愛聽的說,阿諛奉承,這就是「諛」。
如果只是在日常生活和一般的人際關係中,諂諛行為不過是一些人的品行不好,但是,在政治生活和君臣關係中,盛行諂諛之風,那後果可就嚴重了,不可等閒視之,常常會因此而直接影響到政局,危害國家。三國時期。蜀漢的政治家、軍事家諸葛亮曾經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可見佞人小人得了勢,造成的危害是不能輕視的。親賢和遠佞,是事物的兩個對立因素,「小人得志,志士灰心」,
君主親近賢臣,必然會疏遠小人。唐太宗在這方面,頭腦比較清醒,認識得還算清楚。貞觀初年,他有一次對侍臣說過:「朕觀前代讒佞之徒,皆國之蟊賊也。或巧言令色,朋黨比周,若暗主庸君,莫不以之迷惑。」
花言巧語的奉承,哄得那些庸君暗主暈頭轉向,被他們蒙蔽了還全然不知。歷史上終究還是昏庸的暗主居多,所以佞人、諛臣之類大有市場,這些人辦事無能,拍馬有術,慣會投合別人的心思,因此也就往往官運亨通,青雲直上。翻閱一下二十四史,可以發現不少的朝代的正史裡面,都設置有「佞臣傳」或者「奸臣傳」,用來專門記載這類人物對國家、對民眾犯下的不可饒恕的罪行,暴露這些人可惡可憎的嘴臉,讓他們遺臭萬年。一般地說,這類人物的齷齪行為得逞,也不是偶然的,一方面有一套逢迎討好的手段;另一方面也是投其所好,許多皇帝都吃這一套。
唐太宗對這類諛臣是有所警惕的,他有比較高的警覺,注意疏遠和擯斥。誰是談臣、俊臣,誰喜歡逢迎諂諛,又如何識別呢?只有在平時的觀察中注意其行為表現,在遇到事情時察其言而觀其行。唐太宗有過這樣一件軼事。宇文士及在隋朝是出名的佞臣,歸附唐朝以後做過殿中監。有一次,唐太宗在御花園中一棵大樹下面小憩,指著這株大樹誇讚:「這真是嘉木呀。」宇文士及此刻也在一旁,當即隨聲附和,跟著讚嘆不已。
唐太宗一點兒不客氣地板起面孔說:「魏徵時常勸我疏遠佞人,可是我總不知道佞人是誰,心裡疑惑是你,現在看來果然沒有錯。」嚇得宇文士及急急忙忙「叩頭謝罪」不迭。宇文士及阿諛逢迎,卻討個沒趣。
在貞觀二年,唐太宗告誡大臣要直言,要匡救皇帝的過失,不要阿諛逢迎。他說:「若人主所行不當,臣下又無匡諫,苟在阿順,事皆稱美」,那麼將會怎樣呢?「則君為暗主,臣為諛臣,危亡不遠。」唐太宗非常反對官員們只知道「阿旨順情」,揣摸著皇帝的脾氣心情,順著竿兒爬,皇帝愛聽什麼說什麼,見皇帝說話、辦事有什麼不對,有什麼疏忽,從來不說不講,這樣的人吃國家棒祿,有什麼用處呢?他看不起這樣的人,憎恨這樣的人。
有個人叫趙元楷,在隋朝時曾經做過歷陽郡丞,這個人有嚴重的阿諛奉承的習氣。大業十二年(616年),隋煬帝遊江都(今揚州),他向煬帝「獻異味」討好,升了官,得到了江都郡垂的肥缺。歸唐朝以後,擔任蒲州刺史。貞觀十二年(《貞觀政要》記載為貞觀七年,這裡根據《資治通鑑》的記述。)唐太宗巡視蒲州,趙元楷嘗到過「媚主」的
甜頭,這次遇到了好機會,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於是故伎重演,他徵派了當地的父老穿著黃紗單衣夾道歡迎,又裝修了豪華的宮室,還悄悄養了百餘只肥羊,幾千條大魚,預備饋送給皇帝的隨行貴戚大臣。滿以為如此一來一定會贏得皇上的賞識,討皇上歡喜,不料,唐太宗把他召去,著實數落了他一通說:「我巡視各地,凡有需要都是官府的物資供給。你幹的這些事,都是亡隋的劣習,從今往後不可再這麼做,要改掉老毛病。」弄得趙元楷又羞慚又惶恐,無地自容。這次唐太宗只是警告他,讓他改掉諂諛獻媚的壞習氣,而這傢伙積習難改,不久老毛病又犯了。貞觀十四年,趙元楷以行軍總管的身份跟隨侯君集出徵高昌,侯君集是一軍主帥,他的坐騎被蟲咬傷,馬頭部腫瘡化膿,趙元楷用手指沾著膿血用鼻子嗅,被御史彈劾說他「諂媚」,太宗把他降職為栝州刺史。
趙元楷可算得上是「栝臣」,在隋朝,在唐朝,他一慣討好獻媚。隋煬帝吃這套,他升了美差,唐太宗厭惡反對諂諛行為,他被貶了職。遇到昏君,諂諛之徒交上了好運,平步青雲,撈到了富貴;遇見頭腦清醒的統治者,諂諛之輩的伎倆被識破,則被貶斥,被疏遠。然而英明的君主畢竟太少了,大多數昏庸糊塗的帝王都喜歡聽順耳的恭維,喜歡行卑順的媚眼,喜歡逢迎心意的舉動。由此看來,唐太宗的態度可謂難能可貴。
聯想到唐太宗反對一臣子們搞什麼「祥瑞」那一套,也是出於同樣的心理.有些人常常利用皇帝的虛榮心,挖空心思恭維太平盛世,奇特些的植物、奇怪點兒的動物,反常的氣候,發生變化的山川河流等自然現象,都成了馬屁精們諂諛獻媚的好材料。其實,這還不是逢迎討好嗎?唐太宗禁止臣子和地方官搞這一套,也是為防範諛臣,改變某些人的諂諛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