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王師傅在老山陵園幹了近二十年,看多了生死離別,早已見怪不怪。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在數排錯落有致的白色大理石墓碑前清掃,順著長長的石徑,快到靠後的地方時,王師傅注意到一個跪坐在碑前的中年婦女。
老山陵園從市區過來的班車一般九點才到,這人肯定是自己來的,不知道已經待了多久,她面前的墓碑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上面寫著愛女李忻四字,女孩兒看上去很年輕,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王師傅搖了搖頭,刻意放輕腳步,免得打擾她緬懷故人。這座陵園就像一艘顛覆在蒼勁松柏裡的沉船,滿載世人回憶,在時光裡腐爛。
「孩子,你在另一邊過得好嗎?」張竹君輕撫著女兒的遺像,把臉貼在冰涼的大理石上。
她沒有流淚,眼睛甚至因為長期的疲勞有些乾澀,張竹君抿了抿嘴,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孩子,媽媽找到那個畜生了……我一定會把他……」
張竹君沒有說完,她突然有所感應般轉過身。
王師傅尷尬地站在後排,他的目光與張竹君對上,心裡赫然一驚。這個女人的目光太可怕了,幽深的眼底迸發出仇恨,仿佛能洞穿靈魂,燃盡一切。
鯤城,秋高氣爽這個詞好像跟這座城市不太吻合,最近的天氣反覆無常,讓人拿捏不準該穿什麼季節的衣服。而離鯤城最近的江濱市,卻早已穿上了薄毛衣。
偵探社一行四人,驅車來到市區內的碼頭時,已接近傍晚時分。這是金煜第一次來江濱,看什麼都新鮮,他一路跑到服務窗口,把事先從網上預訂的郵輪券兌換成船票。
百米開外的碼頭上,停靠著一艘比普通觀光船還要長出幾十米的郵輪,人們站在碼頭上仰視,很是氣派。
「這就是鬱金香號了吧,比照片看著更像那麼回事兒。」米蘇站在陳海峰身邊,她穿了一身民國時期的海派旗袍,收腰,高開叉,加上高挑性感的身材,儘管圍著皮草還是惹得路人頻頻注目。
不過眾人在意的並非她獨特的打扮,事實上,不止是米蘇,連陳海峰三人也穿了中山裝。附近的路人也有不少穿著復古的服飾,看他們的步伐,都是朝著鬱金香號去的。
這艘遊輪的特殊之處,就在於它實際上是沉浸式多維體驗劇,只不過舞臺從劇場搬到了船上,演員也變成了民國時期的NPC。為了更好地融入劇情背景,遊客可以自行著裝或在化妝間租一間戲服。
「差不多得了。」陳海峰看金煜有些興奮,繃著臉潑冷水道:「你還真當自己是出來玩的?」
「老古董。」金煜轉身朝陳海峰翻了個白眼,卻沒注意到他身後也有個背朝自己正在拍照的男人。
一旁的楊克想去拉金煜已經來不及了,二人撞在一起,男人的手機脫手摔在地上,登時臉色就難看起來。
「小子!走路不長眼睛的嗎?」他轉過身,倒是個五官帥氣的男人,就是脾氣不太好。
與他同行的女孩忙撿起手機看了看,又把人拉住,勸道:「算了建華,也沒摔壞。咱們趕緊走吧,可彤還等著咱們呢。」
見楊克也站出來賠不是打圓場,男人罵了聲晦氣,才攬著女孩朝鬱金香號走去。
金煜這口氣一直憋到上了船,臭著個臉,站在甲板上吹風。
陳海峰端著杯果汁過來,遞給他,又抽出一支煙點上。這裡是吸菸區,不少男士都站在甲板上解菸癮吹風。
「幹嗎沉著臉不說話?」金煜抿了一口果汁,心虛道:「我也不是故意找事兒……」
「我在想米蘇的話。」陳海峰打斷金煜,他倚著欄杆,面朝大海。風吹起頭髮,露出額頭上幾不可見的細紋。
半個月前,姐弟倆回到鯤城後,米蘇跟偵探社的其他三人進行了一次嚴肅的對話。這一回,她徹底地、毫無保留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原來,米蘇一直在調查父親米孝賢的死,她懷疑過,兇手很可能與米孝賢曾任職的監獄裡的犯人有關。
追著這條線打探消息,米蘇盯上了父親死後突然冒出來的「人生規劃有限公司」,這是家通過收取不菲的佣金,幫人策劃或實施害人的神秘組織。
「有一名與我父親關係還不錯的犯人……」米蘇當時說的時候,神情頗有些惆悵,顯然這是她認識的熟人。米蘇就是通過他得知的那家古怪公司,不過這人知道的也不多,甚至他在大仇得報後,選擇了自盡結束生命。
米蘇膽子大,也試著過去接觸,但幾次都失敗了,對方似乎已經摸清了她的底,完全不上鉤。到最後,米蘇只查到「人生規劃有限公司」的總部在鯤城。
至於這一次他們的江濱之行,是在米蘇坦言之後,金煜意外在網上檢索到了「人生規劃有限公司」的消息。雖然頁面很快就被刪除了,但他還是追蹤到發布消息的,是一個住在江濱市,叫張竹君的女人。
張竹君是尋求幫助的買方,偵探社還查到她在兩年前失去了女兒。想必這一次,張竹君就是要復仇。
「你真的覺得,她會在這艘遊輪上害人?」金煜裝作不經意地掃視四周,不管看誰都像是張竹君的目標。
「會的。」陳海峰倒是鎮定自若,事實上,從查到不久前張竹君突然放棄原先的高檔餐廳領班,跳槽到這艘遊輪裡後,他就意識到這件事不對勁了。
尤其今天還是她去世女兒的忌日,現在的鬱金香號上,恐怕正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2
鬱金香號果然和宣傳的一樣,船上的工作人員都在竭力扮演著舊時代的人,不僅衣著打扮,連言行舉止都帶著股老氣橫秋的做派。
船上的遊客也在享受著自己的新身份,仿佛換了衣服連身份也換了。而在一眾女人中,面容姣好,身材性感的米蘇無疑是最受矚目的那個。
金煜瞪走一個色眯眯的男遊客,小聲嘟囔道:「蘇姐,在你身邊太有壓力了!」
米蘇勾了勾嘴角,打趣道:「有楊大哥在,我看誰敢上來。」
楊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聲道:「對對,我長得嚇人,一般人都不敢惹我。」
說話間,四人走到自助餐廳,這也是鬱金香號上的一大特色。除了美食外,還有模仿大上海建成的舞臺,和唱著老歌的舞女。
金煜挑了一張靠近自助臺的桌子坐下,他的目光在大廳裡來回掃視,顯然是在尋找什麼人。
「你們說,她會不會在後廚?」金煜壓低聲音道。
「不會。」陳海峰說完,朝吧檯的方向使了個眼色,三人順著看去,果然看到一個把長發高高盤起來,穿著旗袍的女人。
楊克眼神好,立刻道:「沒錯,是張竹君。」
她與照片看上去不太一樣,濃妝掩蓋住憔悴,看上去不像是個年近五十的女人。張竹君與客人說話時,保持著得體的笑和禮貌的距離,從她的舉止看,顯然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很難想像,這樣的人寧願走上觸犯法律的不歸路,究竟在她死去的女兒身上發生過什麼。
這時,餐廳裡播放的音樂變成了緩慢的藍調舞曲,恰好有一波遊客湧入舞池,擋住了偵探社四人的視線。
金煜下意識站起來,抻著脖子看去,等人群散開,他赫然發現自己的目光與張竹君對上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煜覺得她此時就是在看自己。
不過很快,張竹君就若無其事地與另一桌剛落座的遊客攀談起來,隨後快步離開了餐廳。
「我怎麼覺得我們被她發現了?」楊克摸了摸鼻子,心虛道。
「不可能,她根本不認識我們。」米蘇抓起陳海峰脫下的外套披上,起身道:「張竹君離開得匆忙,走,快跟上去看看!」
從餐廳出來,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張竹君的身影正消失在拐角處。偵探社正準備跟上去,金煜倏然想起自己的手機落在餐桌上了。
他想到相冊裡還存著跟哥哥的合影,頓時臉色一變,匆忙道:「你們先去,我馬上來。」
金煜走得快,路過洗手間時,與一個搖搖晃晃出來的男人擦肩而過。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撞了一下,回頭看時,赫然發現這可不就是在船下與他發生爭執的男人。
對方像是喝多了,半眯著眼,走路也腳步虛浮。金煜沒空與他計較,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便朝他們方才坐的桌子走去。
另一邊,陳海峰三人跟著張竹君來到休息室,發現她似乎盯上了一位中年男人。張竹君借著員工身份上前搭訕,倆人看上去相談甚歡。
「這就是她的目標?」米蘇表情微妙,她實在是不敢想像,一個五十多歲腆著肚腩的禿頂老男人,跟張竹君的女兒會有什麼關係。
正當三人準備找個不起眼的角落坐好,叫一壺熱茶打持久戰時,附近的幾名員工間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楊克動了動耳朵,從離他最近的員工手裡拿的對講機中,隱約分辨出「甲板」「跳海」「自盡」幾個關鍵詞。
「有人自盡了?」楊克看向還跟中年人言談甚歡的張竹君,難道是碰巧?
雖然這件事偏離了計劃,但如果船上發生了命案,陳海峰是無法做到置之不理的。他讓楊克留下來盯住張竹君,便和米蘇朝上面的甲板跑去,中途還遇到了找來的金煜。
此時的甲板上,已經聚集了一些工作人員,好在這裡是遊輪尾部,四周並沒有遊客。透過人群,陳海峰看到坐在圍欄旁放聲大哭的女人,正是他們上船前,遇到的那對兒情侶。
3
王光美癱軟在甲板上,儘管有好閨蜜顏可彤在她身邊勸慰,但她仍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王光美怎麼也沒想到,原本就快領證結婚的她,會在這時候失去未婚夫崔建華。早知道要發生這種事,她肯定不會上這艘遊輪。
事實上,王光美本來就對遊輪不感興趣,他們之所以會來,完全是因為好閨蜜的邀請。顏可彤消失了一段時間,最近又突然聯繫她,王光美才知道好閨蜜因為被騙欠了一大筆錢。
顏可彤躲了一段時間,為了避免連累朋友,才故意消失。直到這件事的風波過去,她才重新回到江濱市。
「光美,你不用自責,我現在找到了新工作,問題也解決了。這樣吧,不如我請你們來鬱金香號玩,我們好久沒見了。」
當顏可彤發出這樣的邀請時,王光美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她跟崔建華訂婚的時候,顏可彤沒有來,這次正好補上。
可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為什麼要自盡?為什麼啊!」王光美哭得嗓子都啞了,悲痛道:「我們就要結婚了啊!」
伴隨著王光美的哭聲,現場一片混亂。有人在打電話報警,有人在朝大海裡看,甚至還有人偷偷拿出手機錄像。
金煜看不下去了,上前驅散圍觀的人:「哎!請大家都離遠些,不要破壞現場。」
「你誰啊?」頓時就有不服氣的人叫道。
金煜本來想說自己是偵探,轉念一想這身份恐怕是壓不住場面,便繃起臉,一本正經道:「我是刑警,現在在休假,正好碰到這件事。大家別慌,我的同事們馬上就到。」
或許是他說得太過嚴肅,又或許大家想不到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假裝警察,場面靜了片刻,倒是沒人再出聲反駁。
「你是警察?」王光美仿佛看到了救星般撲過來,緊緊抱住金煜的胳膊道:「救救我未婚夫吧!他只是失足掉下去,不可能自盡的!」
「這位小姐,遊輪上的救生人員已經下海了,我們還是等待結果吧。」金煜尷尬地往後退了半步,問道:「對了,事發經過你看到了嗎?」
「我看到了。」旁邊叫顏可彤的女孩接過話,她看了眼傷心欲絕的閨蜜,朝金煜使眼色道:「我們到一邊說。」
米蘇接替了顏可彤照顧王光美,後者則跟著陳海峰二人,走到一旁的角落裡。
根據顏可彤的講述,原來事發前他們也在餐廳用餐。作為鬱金香號上的工作人員,顏可彤負責扮演大上海的舞女,她是利用半小時的換班休息時間,才得空和王光美二人坐下來聊幾句。
「那時候光美去端自助,崔建華說要去甲板吹吹風抽根煙,結果我們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回來,手機也打不通,馬上就要輪到我上臺了……」
顏可彤擔心王光美在遊輪裡迷路,才想著趕緊陪她去找找人。二人順著餐廳一路找,在通往甲板的走廊裡,看到了崔建華的背影一閃而過。
當時光美叫他也不回應,崔建華走得快,兩個女孩又穿著高跟鞋,互相攙扶著追上去,一直到出事的地方。
顏可彤頓了頓,咬緊嘴唇,蹙眉道:「他當時背對著我們,就站在欄杆旁,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
王光美嚇壞了,大叫著未婚夫的名字撲過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二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崔建華翻下去,掉進海裡失去了蹤影。
陳海峰摸了摸下巴,挑眉道:「他之前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嗎?或者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我沒有注意到。」顏可彤搖了搖頭,她很久沒見過王光美了,甚至才知道倆人已經訂婚的消息。
倒是金煜,突然想起來自己撞見崔建華時,他剛從廁所裡出來,一副酒後微醺的樣子。忙追問顏可彤,崔建華是不是喝了酒。
後者歪著頭回憶片刻:「他好像喝了些果酒,是從自助區拿的,那個酒我喝過,基本上跟飲料沒區別。」
這會兒工夫,救生隊那邊也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崔建華,不過人已經溺水死亡了。王光美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結果,當場暈了過去。
「那個男人,看上去實在不像是要自盡的。」金煜回想崔建華嘚瑟的樣子,靠近陳海峰低聲道:「我寧願相信他是失足落水,或者……是被人謀害的!」
4
陳海峰眯了眯眼,回手給了金煜一記爆慄,見後者委屈巴巴地捂著頭,才道:「破案上癮了?真當自己是名偵探柯南呢?」
「我哪有你厲害。」金煜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走哪死哪。」
不過陳海峰話雖這樣說,還是讓米蘇上前查看了崔建華的遺體。
這種時候,敢往前湊的人少之又少,更別提一個大美女蹲在那兒檢驗了,這下誰也不懷疑他們的身份了。為了避免後續麻煩,陳海峰還讓金煜全程拿手機錄像。
崔建華一看就是溺水身亡。他的口鼻周圍,有些許白色泡沫,這在法醫上被稱為蕈樣泡沫,是死者生前落水,溺斃的特徵之一。
另外,崔建華的手指上有很多血口,右手食指的指甲劈斷,恐怕是掉下去後,想抓住船體時用力過猛造成的。
「被害者沒有明顯外傷,他人謀害的可能性不大。」米蘇檢查完,起身道:「剩下的就要送回去解剖了。」
王光美認定未婚夫沒有自盡的理由,難道真的是意外落水?但好好的人又沒有喝多,怎麼會莫名其妙跑到甲板上,做出半個身體探出欄杆那麼危險的動作,以至於失足墜海。
金煜學著陳海峰的樣子摸了摸下巴,搖頭晃腦道:「事反常必有妖!」
「妖什麼妖!」米蘇沒好氣道:「別忘了咱們是來做什麼的,現在可只有楊大哥在盯著張竹君。」
船上發生了這樣的悲劇,鬱金香號已經開始往港口返航,屆時等在岸上的警方就會接手。
如果張竹君仍然計劃害人,那麼她只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來實施。米蘇惦記著這事兒,反倒不太想在崔建華的死上浪費時間。
二人看向陳海峰,後者則像沒有聽到般突然蹲下身。他戴上永遠會隨身攜帶的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掀起崔建華的外衣。
在接近死者腰部的地方,衣服缺少了一顆紐扣。崔建華穿的是深色系西裝,扣子也是同樣的顏色,如果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這樣的細節。
「哦!那裡……」隨著陳海峰的動作,金煜看到西裝下的白襯衫,被劃破了一道口子。那處破口大概只有半個小指的長度,很整齊,不像是被欄杆或者其他尖銳物劃破的。
金煜蹲下來,翻出藏在衣服裡的商標,皺眉道:「果然是這個牌子的,這家的東西挺貴的,質量也很好。」
陳海峰眯起眼,扣子是剛掉的,線頭還留在衣服上。是什麼樣的外力,能在拽掉扣子後,還劃破了裡面的襯衫呢?
「喂。」金煜輕輕撞了撞陳海峰,壓低聲音道:「你現在還覺得是意外嗎?」
「我覺得不管用,需要拿出證據。」陳海峰瞥了眼金煜,用食指點了一下他的額頭道:「手機都拍下來,拍清楚點兒。」
「米蘇,你回去,跟楊哥一起盯著張竹君。」陳海峰站起來,看向已經隱約可見的碼頭:「崔建華的事,我跟金煜再查一查。」
從顏可彤提供的信息來看,崔建華的反常是從離開餐廳時開始的。當時在餐廳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恐怕要先弄清楚這一點,才能知道他來甲板的原因。
幸好鬱金香號的船員,已經把他們當成了刑警,陳海峰提出要看監控時,完全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監控室在員工休息區,負責人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緊張地看向陳海峰:「警官,你們要看哪個區域的畫面?」
陳海峰鎮定自若地把手搭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道:「餐廳西南角,能看到吧檯背面的地方。」
金煜側頭去看,朝陳海峰擠眉弄眼,心道陳隊果然是陳隊,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不過轉念又一想,陳海峰當了這麼些年刑警,恐怕早就習以為常了。
很快,二人就在畫面中找到了崔建華。像顏可彤所說的那樣,他們大概在六點十分,在餐廳見的面。
「這裡這裡,顏可彤來了!」金煜指著屏幕道。
落座後,顏可彤拿出一本像是菜單樣的冊子遞給王光美。鬱金香號的餐廳裡,除了自助餐外,還有一些甜點和招牌菜是可以另外花錢點的。
三人看了沒一會兒,崔建華就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人朝他們走來。陳海峰和金煜震驚地發現,來人正是他們此行的目標,張竹君。
5
「這是巧合吧?」金煜看著張竹君幾分鐘後又端著菜品和甜點過來,皺眉道:「畢竟她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陳海峰沒有接話,他摸了摸下巴,看著監控中王光美三人都吃了飯菜,不過甜品卻是各自分食的。片刻後,顏可彤低頭看了看手機,起身朝自助區走去。
「切到自助區的畫面。」他敲了敲桌面道。
二人視線緊盯顏可彤,監控中,後者在飲料機前停留了片刻,端著水往吧檯走去,緊接著她與張竹君擦肩而過。陳海峰忙讓人把畫面放大,並反覆播放這一段。
「停!」金煜突然叫了一聲,他指著屏幕,震驚道:「你看到了嗎?顏可彤的嘴動了,她朝張竹君說了什麼!」
陳海峰當然看到了,可惜他既不會讀唇語,視頻的清晰度也不足讓他們分辨顏可彤到底說了什麼。
但這足以推翻他們之前的判斷,張竹君的目標很大可能並不是楊克盯著的那個中年男人,而是已經死亡的崔建華。同時,張竹君和顏可彤之間的關係也很可疑。
回想起來,這個時間段是他們剛到餐廳的時候。顏可彤與張竹君擦肩而過時,正好被那群湧入舞池的遊客給擋住。
但問題是,張竹君一直在他們的監視下,顏可彤又從沒離開過王光美身邊,倆人都沒有作案的機會,崔建華到底是怎麼翻下船掉進海裡淹死的?
金煜曾看到崔建華腳步虛浮,神智不太清醒地離開洗手間,然而他又沒有醉酒。從目前來看,崔建華單獨吃下的那份甜品,有很大嫌疑!
二人繼續看下去,顏可彤回到餐桌上沒多久,王光美就起身去取餐。這個時候,崔建華的狀態已經開始不對勁了,他用手撐著額頭,看上去很是疲憊。
至於顏可彤,這個角度她的臉被頭髮擋住了,看不清面部表情。沒過多久,崔建華就扶著桌子站起來離開了。
「緊接著我就在洗手間外遇到了他。」金煜靠近陳海峰,壓低聲音道:「剩下的盤子肯定被收走了,看來想知道甜品有沒有問題,只有解剖這個辦法。」
二人離開監控室,陳海峰給楊克打去電話,後者一直在監視張竹君,這個女人自從案發後,就回到了崗位上,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目前從監控上分析出的信息都只是推測,還缺少最重要的證據。與其兩個人盯著,不如讓米蘇去調查一下,張竹君和顏可彤都是遊輪的員工,倆人之間有沒有聯繫。
此時距離鬱金香號返航,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趁著警方接手之前,陳海峰決定回案發現場看看。
再次來到甲板上,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人群散後只剩下兩個船員守著崔建華翻下去的地方,以免閒雜人靠近。
陳海峰和金煜的身份還沒有暴露,見他們過來,船員很熱情地主動過來招呼。趁著金煜與二人攀談的工夫,陳海峰蹲在欄杆旁,重新查看起現場。
鬱金香號船高將近15米,從甲板上往下看,風平浪靜的水面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海風夾雜著冷空氣席捲而來,讓暴露在外的皮膚起了層雞皮疙瘩。
突然,手機掃過欄杆外時,一閃而過的反光引起了陳海峰的注意。因為太過不起眼,起先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直到用手機一寸寸照過去,反光再次出現。
神奇的是,陳海峰的手機沒動,轉眼間那光卻再次消失了。
這邊的情況引起了金煜的注意,他見陳海峰蹲在欄杆旁,幾乎把整個手臂伸出去,忙走過來道:「你這是在幹嗎?」
陳海峰眉頭深鎖,沒有接話,好一會兒他才鬆了口氣道:「你打開閃光燈,拍我手裡的東西。」
金煜滿肚子疑惑,可陳海峰不說,他也只好乖乖照做。刺目的白光在夜裡亮起,金煜收回手機,調出相冊裡的照片。
直到這時,他才看到陳海峰的掌心裡,用拇指按住的是一根極細的銀線。
「這是……魚線嗎?」金煜放大後仔細看了看,線很短,只有六七釐米長,一頭被陳海峰捏住,另一頭拴在欄杆下方的船體鋼筋上。
魚線本就透明無色,如果不是陳海峰用手電去照時,被風吹動的魚線發出反光,天亮的時候根本注意不到。
金煜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你還記得王光美和顏可彤描述的,她們看到崔建華落水前的情形嗎?」陳海峰說著,便模仿崔建華的樣子,把幾乎大半個身子探出欄杆外。
金煜注意到以陳海峰的身高,也要踮著腳跟,並且他雙手攥著欄杆才能保持身體平穩。而根據王光美的回憶,與陳海峰身高相近的崔建華,當時是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的。
「那樣幾乎立刻就會翻下去,不可能等到被王光美二人看到後才落水。」陳海峰摸了摸下巴,挑眉道:「崔建華的樣子,倒像是在營造出自盡或意外。」
假設崔建華早已昏迷,是故意被人擺在欄杆旁的,那如何把他固定好,又怎麼在王光美趕來時恰好地讓他掉下去,成了破解案情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