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北京疫情的小規模本土爆發,給很多已經放鬆警惕的人們再次敲響了警鐘。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還遠沒有結束。
反觀海外,全球抗疫形式依然不容樂觀,然而疫情當下,一些牛鬼蛇神開始蠢蠢欲動,除了燒信號塔,破壞機電站等無知的舉動,
甚至還有一些「反人類」的言論出現——鼓吹用疫情「趁機解決老齡化」。
這是一張在日本社交網站上轉載量極高的圖,曾經還登上了國內的微博熱搜。
很多自私自利的年輕人為了享受更多的公共資源,不僅將老人排除在外,甚至對於早先「病毒只傳染老年人」的言論頗有些喜聞樂見。
這不禁讓小妹想到了一部日本電影,電影裡的老人過了70歲就要被丟到山谷裡等死——
《楢山節考》
在日本電影史上,除了享譽國際的大師黑澤明,今村昌平的名字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生前曾有兩部電影榮獲了坎城金棕櫚,《楢山節考》就是其中之一。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日本,一批年輕導演拍出了大量反思戰爭和反映戰後生活苦悶的影片,由此掀開了「日本電影新浪潮」運動。
今村昌平就是其中佼佼者,和大島渚、筱田正浩、鈴木清順並稱為「新浪潮四大導演」。
作為一位風格化極強的導演,今村昌平還有一個非常有名的關於「蛆蟲」的故事。
據說他曾寫了一個名為《豬肉與軍艦》的故事,但審查看完之後十分厭惡,並詢問:
「你為什麼總想拍這些蛆蟲一樣的人?」
金村說,「我將書寫蛆,至死方休。」
反映到《楢山節考》裡也是如此,電影裡有大量的諸如原始社會的印記,像是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狀態,還有毫無禮儀規範的社會道德。
辰平是生活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封閉村落裡的壯漢子,他有三個孩子,但是妻子卻因為去年一次意外不幸喪生,之後他便成了鰥夫。
村裡因為封閉,流傳了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習俗。
比如這裡雖然是農耕社會,但並不重男輕女,反而有些重女輕男。
原因很簡單,男孩長大了要張嘴吃飯、要娶妻生子,而女孩就不用那麼麻煩了,養到一定階段就可以賣掉。
同時,也因為生產力低下,村民們在漫長的冬季只能靠「挨」過日子。
挨得過去,就能春暖花開;挨不過去,就得凍死或者餓死。
辰平的母親阿玲婆是他們家的大家長,但她總是動不動就提起「上山」。
她說的很輕鬆,可是辰平卻聽得很凝重。
由於沒有足夠的糧食,老人在70歲之後會因為無法幹活逐漸成為家裡的累贅。
於是村裡從古至今都有一個習俗,家裡的老人凡是過了70歲,都要被兒子背到楢山上去,離開家庭,尋求山神的庇佑。
其實大家都明白,上山就是死的另一種說法而已。
阿玲婆今年剛好已經69了,就差一年,日子說快也快,所以她有事沒事就對兒子提起上山,好讓兒子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但在上山之前,她還有幾件心事沒有了結,第一就是給大兒子再討個老婆。
這個家裡光有男人不行,總要有女人來照看,於是遇上說媒拉縴的,阿玲婆都會囑咐幾句。
第二件事就是小兒子的性福。
小兒子天生體臭無比,在村裡總是被人嫌棄,35歲連初體驗還沒有。
慢慢的,他的心理開始扭曲,憋不住的時候,就會在深夜裡伏在窗戶邊偷窺大哥的私房事。
阿玲婆看在眼裡,著急在心裡,可是村裡根本沒女人願意跟小兒子一起生活。
別說其他家了,就連辰平的兒子也嫌棄這個叔叔嫌棄到死。
在這個幾乎是茹毛飲血的村落裡,別指望什麼禮義廉恥。
沒有,大傢伙追求的只有最為原始的生存和繁衍。
電影有多處裸露的性愛場面,大膽直觀,卻絲毫沒有一點美感。
導演今村昌平刻意用這些鏡頭來表達村落的落後和悲劇發生的必然性。
阿玲婆身體硬朗,可在大孫子的眼裡,卻是一種「老不死」的存在,他甚至編排了一首歌來諷刺奶奶這麼大年齡了竟然還有33顆牙齒。
逼著阿玲婆只能磕碎了門牙來向村民證明自己已經到了垂暮之年,並不是一個老怪物。
孫子並不省心,是個正直血氣方剛的少年,很快就搞大了隔壁鄰居家女兒阿松的肚子。
有了孩子,阿松自然而然就成了阿玲婆家的一份子。
可是阿松的到來,卻不僅僅是多了一雙筷子那麼簡單。
冬天快到了,家家戶戶都在儲存糧食,多一個人吃飯,一家人就要多一份挨餓。
不巧,阿松偏偏又是好吃懶做的類型,而且她還有偷糧食的習慣。
辰平發現後非常憤怒,但考慮是自己的兒媳婦,辰平只是教訓她了一番,並沒有聲張。
然而,事情卻從另外一面一發不可收拾。
阿松的家人在偷糧食時被當場抓獲,村民們怒不可遏,馬上糾結在一起衝向了阿松的娘家。
但僅僅是奪回屬於自己的糧食並不能消除村民們的怨氣,他們在商議之後為永絕後患,竟然將阿松一家老小都活埋了。
被丟進土坑時,阿松已經有5個月身孕了。
原始、蠻荒,在這樣的背景下,個體的掙扎和開化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在這個要抱團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方,集體的利益高於一切,保留不同的觀點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辰平一家只能眼睜睜地讓一切發生卻不敢阻止。
可是即使少了阿松,阿玲婆一家也未必就能挨過這個冬季。
在有限的資源面前,阿玲婆再次向兒子辰平提到了上山。
大兒子找到了老婆,小兒子也在她的安排下嘗到了初體驗,是時候離開這個家了。
很顯然,她想犧牲自己,以換取的全家人熬過冬天的願望。
20多年前,阿玲婆的丈夫本要背他年邁的母親到楢山上,可是不知怎的,丈夫在前行的最後一刻失蹤了。
沒有完成任務的丈夫讓阿玲婆蒙羞了一輩子,所以她再三告誡辰平,一定要將她背到山上,不能像他父親那樣退縮。
因為這就是規矩,也是全家老小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村子裡的世世代代早已默認了棄老習俗的存在,可是真輪到自己的時候,辰平才感受到父親當年做出決定時的痛苦和不舍。
再怎麼說,那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啊!
血濃於水的親情怎麼可以就這樣隨意斬斷!
在臨行之前,村子裡曾經背老人上過楢山的男人們聚在一起,向辰平交代著注意事項:
兩個人不能說話,辰平不能回頭,要將老人背到山的深處……
電影的最高潮就在辰平背母進楢山的緩慢中鋪墊開來。
蟲鳴和鳥叫聲中,辰平踩著破敗的樹枝一步一步走向大山深處,阿玲婆遵照著囑託,全程沒有和兒子說一句話。
跨河、上坡、過橋,在走了近一天山路之後,畫面裡突然出現了烏鴉的叫聲。
辰平逐漸慢下腳步,在臨近目的地時,他看到了路邊已經變成骷髏的骨架以及還沒有完全腐爛的屍首。
翻過山頭,眼前的一幕更為震驚。
皚皚白骨,仿佛自己正身處地獄之中。
辰平猶豫了,見狀阿玲婆反而堅定了起來。
她一個巴掌打向了抱著自己的兒子,用力推他離開。
在極為悲情的音樂裡,辰平含淚告別了養育自己的母親,離別的每一個步伐都如千金重。
可剛走沒一會,他就在山腰處目睹了另一個背父親上楢山的男人。
他們的告別並沒有淚水,反而是撕扯和扭打,這位老人已經是第二次上楢山了。
因為老人不願意「接受山神的庇護」 逃走過一次,可是兒子又不他回去繼續張嘴吃飯,於是他就將老人帶到這裡推下了懸崖。
山崖是辰平出發前村裡有經驗之人曾經提及過的地方,言下之意如果不想費事將人背上去,在那裡「解決」也可。
而解決辦法,竟然是如此的恐怖。
看著被村民們封為神山的楢山,辰平明白終究有一天,他也會被自己的兒子背到這裡,而他的兒子也會被他的後代背到這裡……
無窮無盡,似乎沒有終點。
養老是個世界性難題,但導演今村昌平用一個寓言般的故事,將這個難題擴大至整個人性的層面。
在那個閉塞又落後的村落裡,人早不再是人,人性也成了一種奢侈品。
辰平顯然是有了人道性的啟蒙,可是在集體主義的壓迫下,不得不背母上山,不得不棄母離去。
時代和格局的局限下,辰平無法做出反抗,而他的母親阿玲婆用死亡換取了一家人的「正常」。
中國2000多年前的孟子就曾說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現如今,中國生育率的持續走低已經是個不爭的事實,但與之相對應的是老齡化進程的加劇。
據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近日發布的《中國發展報告2020:中國人口老齡化的發展趨勢和政策》顯示:
2035年到2050年是中國人口老齡化的高峰階段,根據預測,到2050年中國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將接近5億。
你能想像滿大街都是老年人的樣子嗎?
其實比起社會運轉,老年人自身的生活問題也將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難題。
我們眼裡的老年生活應該是遛彎、下棋、跳廣場舞,生活安逸自在。
但也有一部分老人,由於早年離異膝下無子等原因,隨著年齡的增大,生活逐漸變得艱難起來。
還有很多老年人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根本無法適應如今快節奏的城市生活。
各種原因,他們無法和在城市裡打工的子女們同住,只能繼續蝸居在破舊的農村土房中。
這些年,獨居老人意外身亡的消息不絕於耳,由於身邊沒有子女照看,生活起居皆由自己料理,出事多日竟然都無人問津。
在他們最需要的幫助的時候卻沒有人伸出援手。
生命走到終點的那刻,他們一定是絕望的,無助的,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