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 雨 疏 風 驟，亦 如 花 枝 頭
圖|源網絡
作者|臨別私語
和一個學物理的朋友閒聊起殯葬。
「你們殯葬呀，像極了量子糾纏。」他笑著說。
仔細一琢磨，人、事、物、內心等等還真是那麼回事。
去世的、主事的、喪屬、一條龍、送行的、告別的、服務的、看風水的、做法事的...
搶錢的、發財的、監管的、搬磚的、痛苦的、辛苦的、挨罵的、要打要殺的、感謝的...
剪不斷、理還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在其它行業裡還真嘗不到這個滋味。
量子糾纏 （物理學概念） 在量子力學裡，當幾個粒子在彼此相互作用後，由於各個粒子所擁有的特性已綜合成為整體性質，無法單獨描述各個粒子的性質，只能描述整體系統的性質，則稱這現象為量子纏結或量子糾纏（quantum entanglement）。
01
一條龍 個人
老劉說：「我又全款了一套4房，泗涇金地自在城的。」
「我們賺個三瓜倆棗的搬磚工資，行業暴利呀，都被你平均了。」我玩笑道。他買虹橋的那套4房時我講過同樣的話，這次又羨慕嫉妒恨地不自主冒了出來。
老劉是上海殯葬圈內的高手。
老劉中等個，身材勻稱，暗藏logo的小眾服飾得體利索，看起來也就40多歲，遠不像實際的58歲年齡。
40歲前，老劉是一個德國品牌的銷售經理，高級酒店的高端廚具行業，小眾且利潤豐厚，很快搞定了在徐家匯的第一套大3房。
機緣巧合，老劉單槍匹馬闖入殯葬，殯儀一條龍和公墓業務兩線開花。正好趕上這十幾年奮鬥錢進的大好時機。掙了他前一個行業好幾倍的錢，後面的2套房也就信手拈來了。
老劉是那種看起來普通得體順眼，開始不熱絡，細聲低語幾句後越接觸越讓你舒服信賴的人。
看老劉做業務，仿佛欣賞一件藝術品的過程，穿著做銷售經理時置辦的一身阿瑪尼，老劉不爭也不搶，得空會掏出ipad平靜地解說清楚，殯葬事項、流程、價格、各種產品選擇。
老劉事先不收費，他自己先墊資，直到殯葬事宜差不多辦完，悲傷情緒釋放，客戶在飯店吃豆腐飯（殯儀謝宴的俗稱），酒飯快結束，客戶體驗滿意時收費。甚至一半以上都是客戶主動催他收費。
iphone、ipad等分別剛上市時，老劉就業務上打造了自己的玩法，電子文檔化的流程、產品說明、分類、圖片，給你整的明明白白，個性化選擇之後的產品及價格列表幾分鐘就立馬給出。他的許多大老闆客戶還是看到他先一步使用後才購買iphone、ipad的。
用心盡心服務在前，價格適中不過分暴利，體面場面跟上，中高端客戶很是吃他這一套。
我懷疑：「沒有收不到錢的？」
「偶爾也有小波折，我一般超出客戶期望地減免，免掉3千2千的。完全收不到錢的沒有。而且我的客戶雪球越滾越大，基本上都成為了朋友。」老劉有些傲嬌地說。
「可以寫出去嗎？」我問老劉。
「儘管寫，這只是我服務百寶囊中的其中1、2。我賣的是高端服務。」老劉再次強調了一下。
「其它高手呢，啥手法？」我又追問。
「各有各的高招、絕招。」
「即使我的所有經驗告訴你寫出來，你們公司的殯儀服務能做到麼？」老劉反問。
「做不到。」我老老實實地答道。
這服務就是貼身搓背呀，還是東北那種奶浴、鹽浴...黑科技式的。
「也累了，身體不好，不打算做了。」
「還是賺死人的錢不是！」
老劉悠悠的說，手中輕晃的紅葡萄酒杯也像是裝滿內心中平時的糾結。
02
行業 公司 生意
4月份時以前的同事問我，今年新冠疫情，你們公司生意一定很好吧。
我脫口就答，好什麼呀，有今生沒來世的，誰想賺這倒黴新冠疫情的錢呀。
過後那麼一想：
確實哈，我們真是一個挺糾結的行業。
世上360行中359行都是為活人服務的， 只有我們是服務永別的。 大家都是等幸福來敲門， 只有我們等無常通知上門。
還有比殯葬工作更割裂麼？
一邊是披麻戴孝、哭聲震天，仿佛亙古不變的葬儀古禮，一邊是瞬息萬變、快節奏、恨不得超光速飛馳的時代列車。
殯葬人腦袋上需要裝有開關，能不停地在兩邊快速切換，比蒙太奇更蒙太奇。
人們對於未知的死亡的恐懼和忌諱是與生俱來的正常反應。
大家都是椎間盤，
只有我們殯葬這個不一樣、不一樣、的的確確不一樣的特殊行業，
才會被Diss的如此突出，連帶著坐骨神經都痛，行走艱難。
作為挨罵者聯盟的扛把子。
殯葬業也是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用人家時就叫小甜甜，不用人家時就是牛夫人； 怕咱不來，又怕咱亂來； 要服務又不想讓多掙錢，不講武德！不就多掙您倆錢麼？您自個不是也只願意哭不願意給逝者穿衣麼？one day one day的，得空就罵咱，天天有買柴米油鹽的，哪有沒事就買棺材的？
看我上面段首給前同事的完全本能的回答，
啥只顧暴利呀，
我們也還是以人為本、滿是革命浪漫主義情懷的哈。
這種在死忙和希望不忙之間徘徊著的內心糾結，
也還是可以比一下古時藥店對聯的：
「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惜架上藥生塵」
又到年底。
各地分公司一串串數字飛過來。
賣了多少墓、送走多少人。
一串串冰冷的數字。
有人說，你們幹殯葬的，已經習慣了死亡吧。
是的，對於死亡，我們司空見慣了。
但是，
因為殯葬，其實內心更見不得死亡。
殯葬人是以獨特的方式和無以言表的溫柔來輕撫和溫暖著兩個不同的世界。
03
重塑
元旦那天也算難得的風平浪靜，
2兩小酒加碟豬頭肉、花生米短暫地找了找久違的歲月靜好，雖然冒著豬頭可能進口冷鏈帶新冠病毒的風險。
中獎？不至於吧。買了一年雙色球連一次10塊錢都沒中過。
小酒作用之下，一激動就許了個願：
2021，願再無戰時狀態。
草率了。
這願望沒站住2天就啪啪打臉啊，這不，石家莊、瀋陽又爆了。
心裡突突不安，不會是我亂許願的事吧，難道比貝利還黑烏鴉麼？
還有22歲拼多多女孩、25歲女藝人相繼猝死…
白髮送青絲，這無法安放的提心弔膽的常態化悲傷哪。
新冠病毒跟咱們人類死纏爛打了。
看來又一個提心弔膽的難過的春節了。
真是非常無常。
一年是百年，過去的2020年我們見證了太多的「活久見」：
我們差一點見證了一場戰爭。 我們見證了歐盟的第一次分裂。 我們見證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新冠疫情和繼續再繼續的禁足。 我們見證了高考的延期、奧運會泡湯。 我們見證了口罩成為最緊俏的年貨。......
以前以十年、五年為單位變化的社會，
已經進入到以周來計算的模式。
商業文明在以前所未有的加速重塑著。
也許是走上一切確定性全無的巨變之路。也許是進入了一個新時代的開啟之門，
慢幾拍的殯葬是否還作壁上觀，如何融入這快速的社會重塑大潮？
撫生慰死的殯葬人，加油！